第九话 处罚她们？

这次工作完成的时间比我预想得快非常多，或许是连年为领主开了冬季养身的药，让原本体弱多病的领主，身子也渐渐强健起来。

这对我是而言是个好消息，虽然有拜托小苹果帮忙照顾，毕竟还是担心希尔薇会不会因为想太多，突然崩溃让小苹果无法应付。

陪同领主逛了城内的花园，倾听有宏伟远见的抱负，以及今年的冬季庆典活动；拜见也想成为医生，天生聪明伶俐，个性却高傲娇蛮的领主千金：夏洛特，她分享着新学到的医学知识。

最后以希尔薇在家中独自一人，需要提早回家照顾，婉拒了领主邀约的晚宴。 乘坐领主准备好的马车，到市中心时，市民们大多已经换上了冬季的穿着，入冬的准备，让即使是寒冷的天气，也是生气蓬勃。

“哎呀呀，这不是凯勒斯医生吗？”走往回家的路上，妖魅熟悉的声音从后叫住我：“今天拜访了医生家扑了个空，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医生呢！”

“黑玥小姐，下午好。”

黑玥小姐也换上了冬天的衣服，比以往简单许多的黑淑女帽搭配雪白色的绒毛大衣，加上黑色长袜与黑高筒靴，简单而优雅；站她身后的兔耳少女衣装却没什么改变，一如往常的黑色短洋装，好像不在乎冬天似的。

我才和她打招呼，黑玥小姐表情马上变成一副干了什么好事的模样，比起之前只是淡淡邪笑，这次的笑容没有刻意隐藏。

“呵呵呵，才在想医生是不是该为希尔薇添购几件冬季的衣服呢，不过医生如果很忙没空光临店里的话，我可以帮忙选几件美丽又保暖的衣服呐。”

果然是生意人…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希尔薇现在没有冬天的衣服，在家也许还好，但要是出门的话，现在的衣服肯定不够保暖。

“那…那么就麻烦您了。”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到店里来把衣服拿走吧。”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就被兔耳少女给硬是拉着，跟着黑玥的脚步到她们的店里头。

店里和先前凉爽的空间不同，里头像是有壁炉似的，非常暖和。衣架上的衣服除了先前看到的洋装外，还多了许多冬天的衣裳。

不过吸引我目光的是一件正面有许多蝴蝶结作装饰，搭配裙子的蕾丝白边，整件看上去有着轻飘飘感觉的蓝色洋装。

“哎呀，医生的眼光真的很好呢，这件是带有哥特风格的蝴蝶洋装，我都称这件叫做‘轻飘飘’，女孩子穿上这件衣服，不管是出游或是聚会，肯定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哪！”

冷不防的从身后冒出的黑玥小姐吓了我一大跳，她手上拿了两件女孩子用的冬季外套：一件是深蓝色看起来高雅，附有绑带的斗篷外套；一件是像白色洋娃娃般，看起来毛绒绒，会想让人好好蹭抱一把的可爱外套，重点是头上的帽子还附有可爱的动物耳朵。

“好难决定呀…”两件衣服都很适合希尔薇，让我有些犹豫不决。

“黑玥小姐，这三件分别…”

“三件都要吗？好的，非常明确的决定哪，医生！”

“…咦…？”

“要成为一位小淑女，果然需要我亲手做的高级衣服呐，那么…这三件的价格总共是五金币，谢谢您的惠顾。”

真的是黑玥小姐的行事风格，又被半强迫地同时买下三件衣服，她手脚很俐落地把三件衣服包装好后交给我。

“谢谢您的光临。”女生的衣服真的好贵啊，不过已经能想像希尔薇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了。

回程，街道正准备着迎接冬季的布置，在绿色的树木挂上红色的缎带与铃铛，加上手工制成的雪花，是能够让月湖市民一同参加连续好几天的庆典，

“唷！医生，这次庆典会来吧？已经好几次的庆典都没参加了耶！”经过夏日餐厅，夏日和秋理两人穿着鲜艳的红色洋装，她们两正在为餐厅门口一株假树装上各种装饰品。

“对呀──不要宅在家吃萝莉唷──”秋理贼贼地笑，看起来不怀好意，她从夏日后面偷袭，两手把夏日的胸部集中托高：“有这──么──漂亮可口的夏日可以养眼，庆典还可以看到好多──好多──的美女，搞不好还可以摆脱‘单身’呢！”

“秋理！住手很丢脸啊！”

“啊啊…我也好想变成巨乳…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我那幺小──”

“凯、凯勒斯医生别光站在那看！快阻止秋…噫！”

和夏日合力制服秋理后，秋理被夏日当做树的装饰给吊在树上，这可称作是另类的看板娘。

“说真的，今年的庆典连领主都特别规划了东方国家和北国特色，会是历年来最盛大的庆典呢！”

“每次邀请医生，医生都用太忙推掉邀约，今年可不能让你缺席呀！”

“我…我会考虑看看啦。”

“不准！要是这次庆典没有来，以后就别来夏日餐厅了！在街上看到医生，我也会鄙视你的！”夏日两手插腰，激动严肃地说，话中带了浓浓警告意味：“一定要来参加！一定要！夏洛特公主也会来，所以医生不能缺席！”

“夏…夏洛特也会来，我今天才去见过她，一点都没听她提起啊。”

“笨蛋吗？公主怎么可能随便透露自己的行程！”

“可是夏洛特把行程告诉你了啊…？”

“当、当然啰！公主还有问过我餐厅的秘密菜单呢！”

“想不到夏日竟然厉害到可以教夏洛特料理？我以为秋理比较厉害呢！” “说、说什么傻话！别以为我只能当看板娘那种花瓶啊！”

“是是，夏日妹妹最厉害了，摸摸头噢。”

逗弄夏日，看她气冲冲的模样，和她的招牌看版娘的特色一模一样。

“啊！总之就是要来啦！不来我会扁死你的！”

“好，好，反正庆典会有很多天嘛，会找时间去玩玩的。”

“不准！第一天就要来！第一天！记得啊，是第一天！”夏日激动地说，手指都指到我的鼻头上了，看来这次庆典非参加不可了。

回到家，从外看来还挺和平的，一如往常的院子、晒衣架。

“我回来……了……”

两个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穿着之前在黑玥小姐店里看到的连身泳衣，全身湿搭搭的趴在客厅，看起来像是玩得筋疲力尽还来不及回房间。

看她们的眼神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在玩，希尔薇眼神失焦、满面通红地趴在呕着舌头，晕死过去的小苹果身上

不知道这两个小女生发生了什么事，瞥见一旁散落整地的巧克力，或许我了解了些什么。揪起两人，希尔薇还迷迷糊糊地挣扎，不过没维持太久，便小苹果一样毫无反应。

“交给小苹果照顾真是多灾多难啊…是说这泳衣是谁给她们的？黑玥小姐？”想也想不透，先把两人都抬到希尔薇的房里，但两人的身子都是湿的，为了不让她们着凉，帮她们盖上厚被子。

仔细看房子里…这两个小女生也闹得太夸张了：从厨房几乎被融化的巧克力酱给占领了，不光是厨房，屋内随处都能见到那些巧克力酱、浴室里的水泼得到处都是，连走道都湿成一片、延伸到客厅更是惨不忍睹，实在无法想像她们是怎么玩的。

在整理前，还是多少说教一下比较好吧？

※※※

“大叔…对不起……”

重新换好正常衣服的希尔薇、小苹果两人在书架前罚跪，小苹果不停地道歉，看来她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看在天色太晚，又是邻居，也不好教训太多，只好从轻原谅她放小苹果回家。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我有些生气的样子，希尔薇在我责念小苹果时不停发抖，尤其是小苹果夹着尾巴逃回家后，更示表现得恐惧。

“你们到底是玩了些什么，可以把家里弄得这么乱。”没好气地对希尔薇说。 “…我、我们吃了巧克力后，就觉得心情怪怪的……很兴奋…所以我们就玩开了。”

“对、对不起主人……”

低头紧闭双眼，像是准备忍受随时可能降临在她身上的责罚似的。

“…我们真的不知道吃了那个巧克力会变成那样……脑袋连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拜托您，如果要处罚的话……我、我……”

希尔薇哭了，知道自己犯错该受到处罚，却又对处罚感到恐惧，与过去的种种虐待重叠一起。

“笨蛋，我已经说，不会像以前的人那样对你就是不会。”摸摸希尔薇的头，手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眼泪，哭得比想像中还要严重。

后来希尔薇说什么，几乎都听不太清楚了。

“最多念念而已，怎么会打自己的家人呢？…尤其是自己的妹妹。”

“而且，现在是冬天了，如果你这样玩，感冒了的话，是没办法去冬季庆典的。” “冬…冬季庆典？”

“是啊，是每年入冬时会举办的庆祝大会，据说是北方带来的习俗，北方叫做‘圣诞节’，但因为是冬天，所以生病就糟糕了。”

“对不起…”

“没关系啦，都已经过去了，今天我们一起打扫屋内吧，顺便当成入冬大扫除！” “对了，我有帮希尔薇买了新衣服哦，黑玥小姐亲自挑的，应该很适合才对。” “做为处罚，新衣服就等一起参加庆典时才可以穿！”

“新…新衣服吗…主人真的不用为我破费……”

“再叫主人就把小苹果的份一起处罚，把笨妹妹吊起来打屁股哦。”

“…啊…呜……”

“哥、哥哥…”

听到这句，感觉身心都要融化了呢。

后来我和希尔薇两人努力地把家里整理干净，那些巧克力酱让我们额外花了不少功夫，至于剩下的那些巧克力，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它们藏起来，找时间还给黑玥小姐好了。

为了犒赏辛苦的自己和希尔薇，我们决定晚餐还是到夏日餐厅去解决。刚说要当作处罚的新衣服马上就破功了，希尔薇换上了新买的蓝色轻飘飘洋装，可爱的程度比之前的洋装超出数倍。

而新外套希尔薇选了和轻飘飘洋装同色系的斗篷外套，整体看来真的像黑玥小姐所说，是个优雅可爱的小淑女。

沿路上冬季庆典的布置已经大至完成，以象征冬天的白色为底，搭配红色装饰品，整条市街缤纷的色调让希尔薇一路上走走停停，她喜欢那些绑在路灯与路灯之间的红色缎带以及铃铛。

也有一些贩卖冬季庆典精品的店家以可爱的麋鹿玩偶吸引着路人，再过几天庆典开始，肯定会更热闹吧。

“上一次逛庆典时，是刚搬来月湖的时候呢…”

“…主…不，哥哥，哥哥不喜欢逛庆典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一些不好的回忆就是了，说起来，那时候也是夏日硬拉着我要去参加。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鬼头呢！”

“你说谁是小鬼头啊？”不知不觉已经到餐厅了，夏日就在门口，一身鲜艳红色的洋装，表情不屑地看着我说：“别以为今天来这里用餐，就可以逃掉庆典哦，第一天第二天没来，我总会和夏洛特一起去把你拖出来的！”

“是，是，夏日小姐！”

“夏日姐姐很有精神呢。”希尔薇偷偷在我耳边说道：“感觉哥哥会怕夏日姐姐…”

“当然，她可是……”

“来！点餐啰！与其在那边说悄悄话，不如快点点餐！今天的推荐是冬季三明治，就点这个吧！”夏日没等我们，直接得意洋洋地帮我们写下两份三明治。

“上次那个辣辣软软的…”希尔薇说的是麻婆豆腐，看来她很喜欢那道料理。 “麻──婆──豆──腐──veryhigh！”秋理又冒了出来：“冬天就是要麻──婆──豆──腐呢──！”

“两份牛排吧？”我指了菜单上一客价位不低的牛排套餐。

“妹妹的衣服好漂亮，秋理也想要一套这样的衣服呢…”秋理在旁边逗弄着害羞怕生的希尔薇。

“哎唷？医生今天吃了什么药呀？竟然会点老爹的特制牛排？好的好的，没问题！”夏日边写下我们要的餐点边把在一旁捣蛋的秋理给赶走：“餐后的饮料，红酒没关系吗？”

“还是要换成苹果茶呢？”夏日看着希尔薇，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夏日特别问了。 “…啊，没关系，我没有喝过红酒……想要喝喝看。”

“好的！那两位都是红酒啰！没有要点的了吗？那么请稍等唷！啊，忘了说，今天牛排的点心是巧克力蛋糕呢！巧克力的可可是新进口的唷！”

听到巧克力三个字，总让我觉得有些害怕，不过餐厅的巧克力应该不像黑玥小姐的巧克力那样有魔性吧？

我们享用了美味的晚餐，再一次欣赏了希尔薇吃下麻婆豆腐后的微妙爱心眼，三明治则是被夏日在教希尔薇切牛排时，硬是塞进又一次来捣蛋的秋理嘴里。

希尔薇每一道美食都吃得津津有味，看她“幸腹”的表情，连我也跟着觉得心满意足。

第十话 不安

大大吸进一整鼻子的冰冷空气，今年的冬季正式开始了。刚离开温暖的被窝，却又受到被子呼唤似的，想钻回被窝里。

一如往常准备我和希尔薇的早餐，却在料理过程中出了些小问题，很罕见的把培根煎得有些焦掉、泡好的苹果茶，只闻得到果香味，浅尝一口，淡如水…

可能是入冬第一天的关系吧，全身觉得浑身僵硬不自在，眼下的料理味道虽然差了些，但浪费食物总是不好的。

完成了两人份的早餐后，整理昨天与希尔薇一起洗好的盘子，却在拿起整碟盘子时，顿时感到一股电流穿进身体似的，回过神时，手上的盘子几乎全砸破在水槽内。

“…是怎么了吗…一种不是很安心的感觉。”不安感油然而生，却也说不出为何如此不安。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被自己封印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记忆，完全吻合。 “是我多心了吧？”一边收拾水槽里的残局，一边试着冷静，抑止那个记忆的浮现。

把碎盘子装袋放到门口时，眼前的街景，虽然布置得美丽，却因为没有任何活动的人影，显得惆怅。

隔壁小苹果家的手推车也是空无一物，正常这时小苹果应该是推着满满的苹果，一边大声与街上的人打招呼，并充满元气的去市集才是。

今天的一切，不如往常。

再次环视冷清的街道，才发现奇怪的兔耳少女蜷坐在家门前的路灯下：没有改变过的黑色短洋装，她正孤零零地望着满脸疑惑的我。

“你是黑玥小姐的妹妹吧？怎么这么冷还坐在这？会着凉哦。”

兔耳少女只是用那没有生命的眼眸望着我，嘴里一个字，甚至连个音都没发出声。 似乎该带她回到黑玥小姐那儿，或是先带她进屋才是，毕竟是冬天，还是最冷的早晨，长时间待在外头，是很容易冻着的。

但她身上的散发的气息仿佛阻止我对她任何动作与念头，我俩只是彼此对望。 突然地，她猛然站起身，轻轻拍了短裙几下后，慢步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黑玥小姐正站在十字路口。

黑玥小姐并没有过来打招呼，以她的个性，通常应该会来搭讪个两句，并且找理由把我抓去她的店里消费才是，今天却一句话、一个正眼也没有瞧…在过街转角，才又回眸一眼，最后离开。

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才没多搭理我吧？我也得快点回去准备今天诊所的工作才行。 回屋内，稀薄冰冷的空气让鼻子有些难受，看了壁钟，平时的希尔薇这时候也应该要起床了，但却没有任何动静。

“希尔薇，该起床啰，太阳都晒到屁股啰。”到希尔薇的房间试着去叫醒她。 希尔薇一个懒洋洋的翻身后，红润可爱的双颊与惺忪的眼神，紧紧窝在被窝里头，娇柔的声音回应我。

“…呣…再五分钟就好…哥哥…”

“好吧，不可以太晚起来唷，我要先出门工作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哥哥请慢走。”

希尔薇回应我时，鼻子吸了一下，果然入冬还是多少有影响，还好昨天帮希尔薇换了厚重暖和的羊毛被，不然这种天气对小女孩来说是很容易感冒的。

准备工作的文件和东西后出门，终于见到小苹果了，她懒洋洋地坐在手推车上叫住我。

“大叔，今天好冷喔…咳咳！”小苹果感冒了。

“谁叫你昨天玩成那样，不感冒才怪呢，还好希尔薇没事，不然我就要把你榨成苹果汁啦！”

“…噢呜呜…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咳咳！噢呜…好难过喔。”

“好啦，看在你总是帮我照顾希尔薇的份上，我回来时会帮你带一点药给你。”关心之中不忘吐嘈一下小苹果：“人家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的吗？”

“这证明了小苹果不是笨蛋呀…咳！大叔没感冒，笨蛋！”

吐嘈大赛又输给了小苹果啊……没多加反击，不然怎么输的都不知道，我加紧脚步直接往诊所去。

今天的工作并不繁忙，原本以为入冬后生病的人会变多，但得到感冒的人并没有多少，反而是施工庆典准备出意外的伤患居多。

和平时一样的工作，下午时结束了一整天的看诊，若要说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今天诊所内的气氛比平常僵了不少，或许是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没啥干劲吧。

离开诊所前，我从药剂室带了一些冬天可能用得上的药草和药剂，然后和诊所的同伴道别。

离开诊所后，天空开始飘着冰冷的雪，但市街上庆典的布置工作，反而让早上那死气沉沉的街道活泼了许多，但如果没有这个庆典，寒冷飘雪的天气，应该也没人肯出来吧。

※※※

“我回来了，希尔薇？”

希尔薇没有待在书架前，不过厨房飘来一股甜甜的香味。

果然是希尔薇，在厨房烹调闻起来美味的料理，看来她从小苹果身上学到了不少，也会用家里的厨具，只希望小苹果别再乱教她一大堆怪知识就好。

“…啊，哥哥您回来了吗？”

我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子，希尔薇才注意到我，双颊红润，笑得满面春风。 “…对不起，太专心，没有注意到哥哥回来，我正在准备晚餐，因为不知道哥哥想吃什么，所以弄了些苹果姐姐教我的苹果派…”

大概是我在她身后的关系，纵使全神贯注在苹果派上，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忘东忘西，希尔薇努力把苹果派弄得更好。

看了一会后，我到外头提了些水到室内，一方面为了晚上的洗澡水，另一方面是屋内的储备水也不太够了，这种粗活希尔薇独自也没法做。

提完水后，才想到外头飘着雪，晒在外面的衣服全都没收，赶紧出去收衣服，还好晒衣架上有加装防止雨水的遮雨板，不过那两件连身泳装倒是没啥影响…

眼睛视线中的馀光，瞄到了躲在路灯后的兔耳少女……她和早上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气色和早上相比，看起来非常差。

是生病了吗？才想靠近她，却只留下一抹与黑玥小姐相似的奸邪笑容，然后一溜烟地跑掉。真的是个奇怪的孩子，就和黑玥小姐一样，甚至更让人猜不透…

收完衣服，将衣服整理好，希尔薇似乎还待在厨房…但刚刚还忙录得东撞西撞，而且不时会地慌张自言自语，此刻却完全无声。

“希尔薇？”

“希尔薇！”

没有声音的原因──希尔薇已经倒在厨房，呼吸非常急促，烤好的苹果派砸得一整地都是……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舒服，不和我说！”

“…对、对不起，只是一点小感冒而已…咳咳……”

“请主人…，不，请哥哥不要那么担心……”

“你都站不稳了！”扶起希尔薇，冰冷的双手与发烫的身子，令我感到不舍：“今天就好好休息，不要做家事了！”

“…我、我没问题的！不想让自己那么没有用…”希尔薇说话时有些哽咽：“哥哥，我可以的……马上就把这些清理完…”

“不准！”因为担心而有点激动的反对，希尔薇也没有继续回话，任我将她抱回床上。

根本不用温度计，光用手就能从那热得吓人的额头得知是高烧，刚才泛红的双颊不是因为幸福或是害燥，而是重病所引起的，但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简单帮希尔薇诊断后，最大的原因还是长期营养不良，而希尔薇的身子已经习惯了只汲取少量营养…如今突然顿顿佳肴，身体一时之间无法调适，再加上她内心给予自己的压力，才促成今天的症状。

都怪自己太过疏忽了，希尔薇来到家中不过十几天，我竟然没注意到这么重要的问题

希尔薇只是不断咳嗽，冰冷的手心紧紧捉着我的右手，似乎害怕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东西随时会消失似的。

“希尔薇，现在觉得怎么样呢？”

“全身都很热…很不舒服，咳咳…希、希尔薇好害怕…请您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一定…”

为了让发烫的身体降温，我用了好几条湿毛巾盖着希尔薇的手脚和额头，但她的身子依然没有减轻症状。

“主、主人…不对…哥哥……”

“怎么了？”

“觉得我好幸运，也好幸福…最后还能够遇到这么温柔的人做我的家人…咳咳！希尔薇真的好幸福…”

“笨蛋，什么最后，不要乱说话！好好休息，我还要带你去冬季庆典玩呢…” “…谢、谢谢哥哥……谢谢你对我的温柔…”最后一句话，虚弱得几乎听不出是说什么了。

希尔薇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下…

持续换了好几次湿毛巾，希尔薇发烫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但额头的高烧还是没有退去。

将希尔薇身上的被子盖好，我回到房间拿了一些植物药草，百里香、菩提花、洋甘菊…将它们混合泡成药草茶。虽然味道差了些，但却这种茶对发烧症状却非常有用。

再帮希尔薇额上换新的湿毛巾，希尔薇已经熟睡了，除了偶尔严重的咳嗽外，希尔薇的呼吸非常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令人心疼。

看着她的睡容，心里突然揪了起来…我害怕，害怕这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小女孩离开…虽然只是单单发烧，但这发烧可能会引起虚弱的希尔薇其它症状…

不知不觉中，希尔薇已经在我内心里占有一席重要的地位，家人…这个词，对我而言是多么的沉重。

新泡好的药草茶与山药粥，静静等待希尔薇随时可能醒来，但是希尔薇…并没有醒来……

进入了深夜，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但她的呼吸声让我安心不少，如果这声音突然消失了…我……肯定无法接受的吧？

全心照顾希尔薇的我，因为心情的压力，最后趴倒在希尔薇的床上……

※※※

醒来时，房间被一股惨淡的气氛给笼罩着。

房间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甚至是连一细丝的呼吸声也听不见……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奥蕾莉雅小姐那总是戴着兔耳的妹妹，也没见到过奥蕾莉雅小姐。

冬季庆典开始时，原本预定盛开的蓝色樱花树，连一朵蓝樱都没有开……依照与夏日的约定前来参加庆典，却见到每个人脸上不是预期的喜悦，而是无奈与失望。

不知何时，兔子招牌的屋子荒废了，爱琳也搬离的月湖城。

我每天都会在睡前待在她曾经待过的房间里，回忆着那短暂，却又美妙的回忆…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是不是拒绝那个男人就好了？这样子，就不会有这么痛苦的回忆了……

坐在空了的床单前，仿佛那天的事就在刚才才发生而已…为什么自己是医生却救不了她？

如果会这样…就不要让我有那些回忆……好吗？

走在月湖湖畔，东方引进的蓝樱花树因为无法盛开花朵，在前些日子已经被夏洛特下令全部砍伐，但蓝樱树的木头却也无法做成任何木制品，只能当做废柴火使用。

湖中看着自己的倒影，忧郁、憔悴，和数年前的自己一样，感到无助，周遭的事物……

“…蓝色的樱花…？”清澈的湖水，映出了美丽盛开的蓝色樱花？还有一位小女孩缓缓走到了我身旁，兔耳…是黑玥小姐的妹妹？

身后那棵夏洛特说过，盛开时会是最大最美丽的蓝樱花树，竟然在我面前盛开了？ 兔耳少女站在蓝樱花树下，换上了新的黑色盛装，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正对我说着什么，但我却完全没听见她的声音，只有微风徐徐与樱花落下湖水清澈的声音

兔耳少女似乎说完了要说的话，她面露微笑，不如以往让人嫌恶的笑容，是真正与小女孩身份天真烂漫的笑容。

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希尔薇不在的家中…… “不要被深渊的记忆给枷锁住了…”与兔耳少女相符的声线，在耳边轻述：“艾芙妮的愿望，就是希尔薇的未来能够幸福……”

“希尔薇…”

“但是……希尔薇已经……”

崩溃的心灵与无法停止的眼泪…滴落在希尔薇曾经安祥躺着的床上……

第十一话 选择

早晨的光线无法穿透厚重的窗帘，只能从细缝照亮墙壁的一小范围。缓缓睁开眼睛，离开单薄的被子，起身时，连日的工作量使得自己腰酸背痛；站在镜前，眼前这纤瘦斯文的年轻人，面容憔悴、眼神暗淡无光。

身为一位医生，也是月湖城里名医。借由日复一日不停反复工作，试图以工作的疲劳压力来麻痹自己沉重的伤痛。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年轻有为，二十多岁就小有名气且拥有高明医术的赢家，他脸上和蔼的笑容，却只是为了让病患安心，勉强自己将微笑挂在脸上罢了。

内心深处那段破碎不堪的回忆，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吐露过，深深埋藏着。 走出房门，第一眼视线落在角落的书架，一本本厚重的书籍，沉沉地摆放着。曾经有个女孩总是在这个地方等待着他，如今以成回忆。

宛如一场长梦，甜蜜、有趣，虽然偶尔令人鼻酸难过，却让人无法忘怀。只是梦的结局…最后无法医治那位少女的病，只能任由她微弱的呼吸缓缓停止，明明痛苦，却在最后怀着幸福的笑容…然后离去。

“……”站在那位少女最常待的位子前，这个位子似乎还留有少女的一丝气息，伸手试着去抚摸少女跪坐在这里，头发的位置。

轻抚下的右手没有碰着任何东西。

书架上的灰尘，与地板、茶桌上堆积得像一层灰色的薄纱，正提醒着他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整理家的环境了。

“那天…”落寞消沉的坐在沙发上：“我们还一起努力擦着地板呢，我还因为冲太快…在你面前跌得狗吃屎…那时，希尔薇你笑得很开心呢。”

“地板上的巧克力酱，难清得要命，你还问能不能直接沾起来吃掉…”

“好不容易清完你和小苹果的杰作后，我们决定去夏日吃晚餐，那天的新衣服，让你看起来像是个小淑女，甚至说是小公主也不为过呢…”

“你刚来时，身上的伤口…好得非常快，虽然可能留下疤，但你却不在意……” “第一次摸你头时，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也让我印象深刻呢…充满疑惑与不安…”

“穿上第一件洋装时…还很害怕的想要退回那件衣服……”

“第一次带你上街…还有第一次…第一次带你去……”

哽咽无法继续，眼泪已经浸湿凯勒斯整张脸，比小孩子痛哭时的表情更扭曲凄惨。 不到一个月，短而甜蜜的回忆，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那些如梦似幻般的回忆，似乎被潜意识给轻轻抹去。

“…希…希尔薇……”像是深烙一般，无法忘怀，嘴里说出这名字时，内心便感一股刺痛。

“今天的日子…是…？”虽然生活态度非常消极，但身为医生，还是必须记下重要的日子。十一月的今天，被画上了一个兔子的涂鸦。

见到涂鸦时，凯勒斯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这个涂鸦，他认得，但想不起是在哪看过，似乎是一间很高级的服饰店的招牌。

“…黑玥…小姐？”

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十一月的今日，正是那个可疑的中年男子带着名叫希尔薇的少女前来拜访！

是梦吗？还是上天给的机会让他再一次与希尔薇相遇？

凯勒斯换上外出服，快步离开家中，居所位于较偏远的市街，这一路上没有其它路人。

“为什么我要逃…如果继续待在家里，不就可以再和她相遇了吗？”眼框湿润地自言自语，对于自己的选择感到挣扎

伫足原地，内心想要再见希尔薇一面，只要回头、只要回家，再待一下子，那个人就会带希尔薇来拜访自己家。

“不…如果再与她相遇…最后结局是不是又要与她分离…我不想要这样！” “相遇、陌生、心扉、心动笑容…最后因为我无法医好她而再一次死亡…” “但那只是小小的发烧，只要找出并发的症状就可以救她了…”

“…但…但是如果失败了……就又要分开了…那不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吗？” 是啊，如果不和她相遇，就不会过得那么痛苦了。虽然有那些愉快的回忆，但是希尔薇的结局，与那些回忆凝聚成一股负面力量…反噬，一次击垮他。

就这样子逃离吧，只要不相遇，就能避免这种痛苦了…

快步走在仿佛整个城市只有自己存在的街道上，一路上没有任何人。

宛若没有尽头的街道，混乱的内心不断徘徊在继续逃避与回头等待两个选择，脚步越来越慢，直到路的尽头出现两名路人，这一路上唯一遇到的人。

穿着灰色风衣，不时左顾右盼，看上去可疑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娇小的少女，迎着凯勒斯的面走来。

纤弱少女单薄的衣物下，手、脚、脸上都留着令人怜悯感到伤疤…这不就是最初遇见的希尔薇吗？

与希尔薇错身而过的凯勒斯，心中涌出一阵酸。没错，就这样躲下去吧…只要不回头，希尔薇就不会受托与自己待在一起，不待在一起，虽然不会有在一起时的快乐，但也不会有离别时，那么大的痛苦。

“这世界会收留你的，大概只有那个从医的大善人了。”

“做啥停下来？不知道老子带着你这显眼的麻烦货困扰得很吗？”中年男子一副不耐烦地说道：“要不是那甜头甜得很，谁会要接收你这种完全没用的肮脏丫头。”

“…对、对不起，好像看到熟悉的人…所以就…”希尔薇回应中年男子的话。 “哈哈哈！这是最新的笑话吗？在孤儿院长大，被卖给贵族作为奴隶，竟然妄想这大城市会有啥认识的人？”中年男子的回答不以为意：“难不成其他和你一样的奴隶会跑那么远来到这？别想了！那些人不是死在那场灾难，就是被重新转售了！”

“还杵在那干麻？快走啊！当时真该直接把你丢了才对，让我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得赶快把你丢给别人，对我才是真的解脱啊！”

“光是带你进这座城，就让我被警备队给盯上。要是那医生不肯收留你，你就要自求多福了！”

“…对不起…”

隐约听见的对话，凯勒斯的心又被活生生硬插了数根针，他果然还是在意着希尔薇…

终于，凯勒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希尔薇──希尔薇同时也望向凯勒斯的方向。 希尔薇身上的衣服并不是那件单薄的褐色破布，而是穿着自己送给她的第一件洋装……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希尔薇原先落寞的表情，或许因为见到了凯勒斯，露出了变化不大，但能清楚感受到欣喜的笑容

但凯勒斯却没有任何动作，或是追上她们──他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条街道。 迎面吹拂的秋风，因为泪水而湿漉的脸，与心中的感情一样，冰冷无情。明明当下想要立刻转身，想要立刻追上希尔薇，想要紧紧抱住希尔薇…所有机会全都在逃离这个选择下，消逝的无影无踪。

“…主人……不要…丢下我…”希尔薇望着凯勒斯渐远的背影，泛泪的眸子中充斥的是寂寞、不安、不解…以及被遗弃般的失落。

※※※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追上去…为什么…”

“明…明明希尔薇就在前面！”

“但是…追上去后，收留她后…会像那天一样吗？如果希尔薇…又离开了…我…” “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渐渐有人潮的街道，那些人盯着面容憔悴，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凯勒斯。他们的眼神不安好意，交头接耳对着凯勒斯指指点点，如同咒骂过街老鼠一般。

这对原本在城中颇有名声的凯勒斯无异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为何不想让自己在有一次失去重要事物的痛苦，就非得接受这种蜚言流语？

真的要再让自己面对那种痛苦，才对得起自己吗？才不会谴责自己的良心吗？ 失魂落魄地来到月湖城的城镇门口前，一辆装有许多货物的马车迎面而来，凯勒斯望着马车，紧跟在后的第二辆是给人乘坐的马车，有着气派布帘装饰的车厢马车，里头乘坐着两名乘客。

“…黑玥小姐？”

身穿高雅白色礼服的奥蕾莉雅就在里头，还有她的妹妹兔耳少女。马车从旁而过的瞬间，凯勒斯感受到一个冷漠的视线，没错，是从奥蕾莉雅的视线。

明明没有任何的对话，不过是个不知曾在哪见过的陌生女士的冷漠视线，再度让凯勒斯对逃避希尔薇的决定，感到更深一层的罪恶。

“要记得那些相处过的人，无论是喜怒哀乐，再见面时，都要给予回应。别变成像那种人一样，除非你没了良心，尤其是曾经带给你正面回忆的恩人。”

“…我一直都很热情呀，只是我的脸天生就没有表情。”

“呵呵呵，别这样说，我的好妹妹，来，笑一个。”

“滚。”

明明马车早已走远，理应不该听得到声音才是，但是凯勒斯记忆中的“黑玥小姐”的声音，她与兔耳少女的对话，却在他耳边清析得像就在身旁。

无论是喜怒哀乐，都要给予回应…希尔薇，在那时，明明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却因为不想再痛苦而逃避的那个笑容…这些事情，正训斥着凯勒斯的心。 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吧？现在马上回去奔往家的方向，能够追上希尔薇吧？ 但凯勒斯转身的刹那间，希尔薇那时在床上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明明是那么的痛苦，却在那时说出仿佛对自己的一生心满意足的话…

“我好幸运，也好幸福…最后还能够遇到这么温柔的人做我的家人…”

“真的好幸福…”

“…谢谢你对我的温柔…”

“啊啊啊啊啊啊──！希尔薇啊──！”

终于，凯勒斯的不断受到谴责的内心与心灵终于崩溃了，他愤恨地嘶吼，他想要再见到希尔薇，想摸摸她的头，想紧紧的抱着她，想要再看到她的笑容，想要…在那时候医好她……不想要她在那时候因病而离开自己。

凯勒斯一路狂奔，不理会他人的间言间语，跑过人潮众多的市集、跑过人口集中的住宅区、跑过一名时尚的金发女子、跑过一对身着高雅礼服的姐妹、跑过拥有开朗笑容的红发少女、跑过城内有名的餐厅、跑过可人的双子姐妹、跑过一名穿着蓝色轻飘飘蝴蝶结洋装的娇小少女──

到了，在自己的家前，中年男子正祭在自己家门前，似乎正等待里头的人应门。 “…希、希尔薇呢！希尔薇在哪里！”

“您在说什么？希尔薇是谁？”中年男子一副不解的样子：“医生您先喘口气，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废话！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希尔薇呢！你把希尔薇带到哪去了！”凯勒斯对中年男子吼道。

“希尔薇？是医生您认识的人吗？我今天是来感谢您的，这些是拖欠给您的赔礼，还请您收下来。”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袋子。

“我不要这些钱！把希尔薇还给我！”凯勒斯用力一甩，将中年男子手中的袋子给打飞…价值不斐的金币与金票散落在地上。

“呵呵…您不是…不打算和她相遇吗？”中年男子的态度瞬间转变成另一个人：“口口声声喊着希尔薇，一直到刚才，都还想逃避不是吗？”

“你把希尔薇给怎么了！”凯勒斯愤怒的揪起男子。

“别那么紧张，希尔薇根本就不在这里，这里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你的心中的幻影罢了…”

中年男子狡诈的口气在最后却变了，变成呆板没有起浮的少女声音。

“何不试试自己去找出希尔薇在哪呢？既然你不想和她见面，那么在此刻不曾相遇过的你们，会身在何处？希尔薇又会如何？”凯勒斯手中捉住的人，已经变成了兔耳少女。

“在冬季庆典之前，你们之间早已有了深厚的羁绊。”

“希尔薇，就在她最期待也最喜爱的地方等着你…”

“这个地方，应该不难找到吧？”

“当雪樱停止飘落、夕阳沉入月湖时，身在这个幻影的你，将会走到幻影的终点，回到现实。而你在这里的决定，将会永远影响回到现实的你。”

兔耳少女一字一词清楚地对凯勒斯说明，仿佛她操弄知晓这一切似的，从头至尾，她的表情没有变化过，像一具会说话的人偶，面无表情。

“忘了提醒你，如果夕阳沉入月湖后还没有找到她，便证明了你没有和希尔薇相遇的资格，你应该知道这意思吧？”明明语调没有任何起浮，却充满威胁感。

没等凯勒斯松手放她下来，兔耳少女轻松自在地从他手中挣脱，优雅着地，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兔耳少女离去，凯勒斯开始寻找希尔薇──进到屋内，希尔薇最常待的地方：书架前，希尔薇并没有在这里，但是却唤起了她曾经在此与自己互动的记忆。

走进厨房，那天希尔薇因病倒下的景象映入眼帘，内心隐隐作痛──餐桌希尔薇的位子，好像见到了第一天，眼前摆着丰盛晚餐却面容不安的她。

沙发──那天，希尔薇身上的伤，就是在这个位子，被自己细心照料，就是那时，这位少女在自己的心中立足了非常重要的地位，而自己的温柔也打开了希尔薇紧闭的心扉。

缓缓打开希尔薇的房间，有着希尔薇少女微微清香的房间，原本间置的空房间，不过多了个挂着几件奥蕾莉雅店里的高级服饰，便能感受到希尔薇在衣架前犹豫不决的模样。

“…主人…您回来了吗？”轻柔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耳边细语：“只做了简单的晚餐等您…”

“希尔薇很害怕…如果有人敲门，我该怎么办…一个人，真的很可怕。” “我会努力克服的……”

“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没关系的…”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重述了一次，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希尔薇的气息在，但房里没有任何人在。

“不是自己一个人，希尔薇，有我在。”凯勒斯回应了那些耳边细语：“你等我…”

希尔薇并不在房里，凯勒斯快步来到外头，希尔薇喜爱的地方…或许夏日餐厅也是答案之一。

走在只有一个人的街上，打开夏日餐厅的门，没有夏日或秋理的招呼声，她们在各个座位来来去去，忙得不可开交──凯勒斯走进里头，自己就像个透明人，没有人注意到他，又或者是根本看不见他。

走到第一次与希尔薇在这里用餐的座位，座位上一个穿着衬衫，看来俊秀的年轻人，正应付着一搭一唱的看板娘服务生。

这不就是凯勒斯他自己吗？但是对面的座位没有人在…桌上摆着松饼与麻婆豆腐…这是希尔薇第一次在这里享用过的餐点。

希尔薇的气息虽然在这里也能感受得到，但她并不在这。

离开夏日餐厅，继续市街走──猛然感受到一个有些黏稠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环视周遭，一位穿着华丽优雅白色礼服的女士站在一栋外观奇异的建筑物前，她就是记忆中不称她黑玥小姐不会理采人的奥蕾莉雅。

“…呵呵呵…希尔薇不在这里。不过就算是在这个世界，黑兔馆一样欢迎您哦，医生。”黑玥小姐嘴巴咧着招牌的诡异笑容：“如果您怕我把希尔薇藏在里头的话，您倒是可以进来随意参观寻找她。”

走进兔子招牌的服饰店：黑兔馆，一名靛色头发的少女正站在镜前，她身上的衣服是希尔薇第一次在这里穿上的高级洋装…但那不是希尔薇，是黑玥小姐的妹妹，只不过她现在没戴上兔耳发饰。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少女的视线中能感受到强烈的恶意，她身上这件洋装，像是刻意穿着让凯勒斯混淆似的。

离开黑兔馆，来到市中心，完全没有人的市中心，就连凯勒斯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一个巷口有一个眼熟的女子走出──爱琳。

爱琳身后跟着小苹果、雷还有自己，总共四人…她们脸上开心的表情，像是在逛着市中心的科魔法商队的摊位，是当时带着希尔薇一起游逛时的记忆。

希尔薇并没有在他们之中…仍然找不到希尔薇的踪影…

“听说了吗？有个带着伤疤的孩子，被自己的家人给遗弃了哪！”

“明明穿着很高级的洋装，却独自在城里流浪…还真是可怜呀。”

“她好像，一直向人问着冬季庆典的庆祝的地方…虽然告诉她在月湖畔，但还是会向下一个人问同样的问题呢。”

“难道那些不是她要的答案吗？”

街上的人的对话，引起了凯勒斯的注意，一瞬间，市中心挤满了人潮，是第一天科魔法的市集才有的人潮。

“冬季庆典…”或许，月湖畔，希尔薇就在那里。

医生立刻奔向月湖，虽然是月湖城旁的湖畔，但也是段颇远的距离。月湖畔旁，一株株东方移植而来的蓝樱树，没有一棵是有开着花朵的。

“连这里…也没有吗…”体力与心力皆耗尽的凯勒斯，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希尔薇的气息…阳光已经渐渐落入月湖，形成一副美景。

他无暇欣赏，他已经快没时间了…

心力憔悴地倒在最大株的蓝樱树下，看着这棵唯一盛开的美丽蓝樱，凯勒斯恍然大悟。

“呵呵…我、我在做什么啊…”

“跑了那么多的地方在寻找希尔薇…却忘了…最重要的…”

“希尔薇最期待，也最喜爱的地方…”

微风、花香以及开始飘落的美丽蓝色樱花──

“不就是…待在我身边吗…？”凯勒斯闭上眼睛，心情已经不知是喜还是悲，或许他真的找到了希尔薇的所在，但夕阳却已经落下。

“…对不起，希尔薇……”凯勒斯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

“希尔薇最想待的地方…”轻柔的细语，随着蓝樱飘落的旋律说着：“就是主人您的身边。”

“…希、希尔薇？”希尔薇就待在这株蓝樱花树下，身上熟悉的洋装、绑着头发的蓝色漂亮缎带、将浏海分往旁边的小发饰──希尔薇洋溢幸福笑容看着凯勒斯。

“…主人第一天收留我的时候，虽然有些害怕，主人一点也不在意我的身份，愿意与我说话，也不会责骂或打我，而且还给予我丰盛的晚餐，给予我温暖的床…”

“…担心我身上的伤，为我细心上药；怕我不安，给我那么暖入心坎的拥抱…” “…还记得与您第一次外出时，好多从来没看过的东西，那些叫做科魔法的新奇东西…第一次与您到餐厅，软绵绵的松饼真的非常美味…”

“…服饰店的黑玥姐姐看起来虽然有点恐怖，还挑了一套非常昂贵的洋装给我，主人您却没有犹豫就为我买下…让我像小淑女一样…知道穿上美丽衣服后的感觉…”

“…和大家一起在市中心逛街时，也很快乐…主人的朋友也都非常善良，只是希尔薇怕生…但希尔薇也想成为他们的朋友…”

“…主人外出时，和苹果姐姐在家玩得太过火，本来以为会被处罚，主人您反而担心我这样会不会出事…”

“…一起整理家里、一起看书、一起晚餐、一起互相对望发呆，让您抚摸我的头发等等…都是非常快乐…那些事真的真的都非常的快乐！”

“…真的非常喜欢那些时光…也珍惜着那些时光…因为有了这些回忆，希尔薇即使到了最后…”

“…一点也不后悔遇到您…”

“可是…我最后没有治好你呀！因为我…才让你…”看希尔薇满足的笑容，说着与自己的回忆，凯勒斯再一次泪如雨下。

紧紧抱着眼前纤弱总是令人疼惜的少女，柔软身体所传到自己身上的温暖触感，从少女眼中流下的泪珠浸湿了自己的衬衫。

“主人…无论最后我发生了什么事…”

“…请您，不要后悔与我相遇…”

“…也请您…不要丢下我…”

“不会的…绝对不会后悔与你相遇！也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人的…”希尔薇对凯勒斯的告白，让他原本就溃堤的眼泪更加剧，话中带像是带了别的含意似的，也让凯勒斯感到痛心。

“不管几次…不管有多少次机会，都会追上你的！而且…我都会医好你…永远幸福开心的在一起…”

“这个世界还有好多新奇的事物，我想带你去看呢…”

“所以绝对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希尔薇喜极而泣的红润笑容，洋溢着满满幸福，凯勒斯发自内心真诚的话语，即使只是小女孩的她，也能懂得那些话的意义。

“…主人，谢谢您…您真的好温柔…”

“能被您收留…希尔薇真的觉得我好幸运，也好幸福…”

和那天晚上一样的笑容…明明看得出非常难过不舍，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模样… “希…希尔薇？”

拥抱在怀里的希尔薇的身体，随着不断飘落的蓝樱逐渐地淡化…在她消失前见到的最后一抹笑容，如此的笑容……让凯勒斯更加不舍难过。

“不！希尔薇！别…别再离开我了！”

……无论最后我发生了什么事…请不要后悔与我相遇……

蓝樱花停止飘落的那一刻，依偎在怀里的希尔薇也同时完全消失。

“醒来了吗？”呆板没有起浮的声线。

“为…为什么结果还是这样…？”两手紧抱自己的胸口，试着拥抱希尔薇最后馀留下的温暖。

“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会追上去，而且不会后悔吗？就算这一切一再重复，你都不会感到后悔吗？”

兔耳少女站在面前，背对凯勒斯眺望夕阳沉落月湖的美景。没有起浮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绪在里头。

“那么她的病呢？没有医好的病，让你和她再次分离也无所谓吗？”

“我会医好希尔薇，绝对不会丢下她的。”凯勒斯的语气虽然因为难过的心情颤抖着，但却带着坚定的心。

“哦？”兔耳少女转过身来看着凯勒斯，一样是那张没有感情的扑克脸，不一样的是她这次露出了一丝笑容：“希尔薇如果知道你是这样想，一定也会很开心。”

“故乡的雪樱真的好美丽。”她蹲下捡起一片蓝樱花瓣：“花已经停止飘落了，差不多你也该醒来了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兔耳少女这么一说，凯勒斯突然感到头一阵剧烈疼痛，紧接着是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视线渐渐变得黑暗，不见五指。最后，连自己的存在也逐渐感觉不到。

※※※

闭着的双眼，能感受到身旁的事物，已经不是月湖畔那种大自然的清新环境；鼻子吸进的空气，有些冰冷，参杂其中味道也有些熟悉──诊所特有的药剂味。

身体躺的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盖的厚重被子没有让身子感到寒冷，鼻子闻到的味道，除了药味，还有一股浓厚的可可香味。

“醒来了吗？”望向声音的来原，床铺旁的椅子坐了个女孩──不同件，一样有奇特风味的黑色哥特洋装，难得没有绑成马尾的靛色及肩头发，头发上今天少了招牌的兔耳朵。

“做了正确的选择呢。”口中的话，一样是平稳没有任何起浮。

“我…我在…诊所？”房内洁白简单的布置很眼熟，是我工作的诊所，这房间是其中一间病房。

“快去把你的决定告诉希尔薇吧。”兔耳少女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烟的热可可说。 “希尔薇…？”听见希尔薇这名字，我的心绞痛了起来。

“她在等着待你给她的回复。”啜饮一口热可可，杯缘离嘴时，嘴唇上方留了一印黑色可可。

希尔薇在等我？所以说…我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吗…？那天照顾生病发烧的她，最后好像因为太担心她而晕过去。

明明该全心全力去照顾希尔薇，自己竟然晕倒，真是太差劲了……

起床换上兔耳少女递给我的衬衫，没多管兔耳少女想再说什么，开门离开。 “…这么急呀？姐姐泡的热可可好喝的不得了呢。”再饮一口手上的热可可，咕噜咕噜一口气把那杯喝光。拿起桌上准备给我的餐点，另一杯热可可。

“啊哈…”兔耳少女呆滞的眼神直盯着门口，泛红的双颊，再啜饮一口可可，哈出一口香浓幸福的热气。

走出房间，规模不算大的诊所，里头的伙伴正忙碌着医治病人。

一位有着左蓝右绿的双色瞳、头发绑着辫子马尾，发色看起来蓝棕交错、咧着嘴笑，瞪大的双眼看起来异常兴奋的护士滑了过来，她脚下的鞋子是直排轮鞋。

“啊哈…医生您醒啦？嘻嘻嘻…那位小姑娘的状况，不太妙哪…话说，您晕了两天呢！”

“噢哈，对了对了，奈菲要报告的是…小姑娘的病情又加重了呢…嘴里还一直叫着主人主人的…啊哈哈，莫非医生您……？”

“您竟然会晕倒两天，难道是那位小姑娘让您体力透支的关系？”

这位嘴里说出的话跳来跳去，而且疯疯癫癫的让人听不懂在说啥的女生叫作奈菲。 虽然说是护士，她的护士制服却被她改得像奇装异服，她说这是护士庞克。 “小姑娘，是希尔薇吗？”

“噢啊？对、对！记得是叫作希尔薇呢…身上的疤让人印象深刻…嘻嘻嘻！”自顾说着又莫名其妙地邪笑：“啊！您还是快去看看她吧！病情加重了哦，呵呵，加重哦！”

“快、快带我过去！”

奈菲领着我来到希尔薇所待的病房，房里另外一位看上去成熟干练许多的医生，莫洛，他正照料着希尔薇。

“…主人…为什么您要这样离开…”希尔薇脸色发红、气色非常差，她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喃喃自语：“…我…我会努力的…请您不要离开…”

“凯勒斯，这孩子的烧我试过很多方式，但就是没办法完全让她退烧。只要退烧没多久，她的身子又会莫名发热…”莫洛无奈的对我说道：“连夏洛特公主从科魔法商队那里得到的特效药也完全没用…我真的对这情况束手无策。”

“没关系，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先去休息吧！”

“你身子也才刚好，千万别太勉强自己啊！”

“奈菲你也先出去吧…”

“哦哈？可是我帮得上忙呀？这种病应该要切开胸口然后…啊啊！您别推我啊！” 请莫洛先去休息，然后赶走烦人猜不透的奈菲后，我走到希尔薇身旁。

“…主人…请不要丢下我…”一场恶梦正笼罩着虚弱的希尔薇，睡梦中找不到黑暗中的光芒，只能独自啜泣颤抖。

“希尔薇，听得见吗？”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你，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人的。”

手轻轻摸着希尔薇发烫的额头，顺下抚摸着泛红的脸颊。

希尔薇原本不安的情绪似乎在我的手碰上她的肌肤后安稳下来；两手握住希尔薇的左手，借由手心的温暖传递给梦中的希尔薇。

“…呜…主人…”

“您…终于来接我了…”

希尔薇紧闭痛苦的双眼，缓缓睁开来──我瞬间热泪盈框，多么想要马上紧紧拥抱眼前的女孩。

“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希尔薇…”

第十二话 康复

“竟然照顾小女孩，照顾到自己病了还没意识到。”夏洛特在看诊室念念有词道：“亏你还是名医，要不是当时希尔薇用最后的力气去敲艾波家的门，又有人应门…后果不堪设想！”

“有了家人，不要把所有时间全放在工作上，多陪陪她吧。”

“对不起…”面对威严强势的夏洛特公主，我只能闭上嘴乖乖认错。她说的是，曾经几乎把时间都投入在工作里头，甚至连休息也没有。希尔薇来了之后，一度有改变埋日工作的情形，但先前累积的隐疾，却在最重要的时刻爆发。

若当时希尔薇没有力气爬起，又或是艾波家没有人回应希尔薇的敲门…今天的结果不会是这样圆满。

“这是沛雷斯德的医学中心新研制的特效药，给我把身体在冬季庆典养好！”夏洛特拿了几瓶药给我，轻摇两下，瓶内的液体十分黏稠。

“话说，那孩子的病你检查出是什么原因了？连莫洛医生都束手无策。”看着莫洛医生的诊疗报告：“身体反复发烫，对周遭的事物完全无反应，嘴里的梦话像是一件一件依序发生的事。偶尔会惊醒，像具失去灵魂的空壳不肯进食，凛兔陪伴才会勉强吃一些东西。”

“凛兔？”出了个陌生的名字。

“咦？虽然奥蕾莉雅小姐才搬来不久，但也快一个月了，你连她妹妹的名字你不知道？”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黑玥小姐的妹妹虽然常出现，但我对她的印象只有寡言，想搭话就会跑掉。

“确实…全身是谜一样的小女生，虽然在东国就认识她们，但奥蕾莉雅自己也不肯多透露凛兔的事。话说回来，希尔薇的病是？”

直接将话题给硬生生转了回来，奥蕾莉雅姐妹的事情连夏洛特公主都不太了解。 “我想是…心病吧？晕过去的期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艾芙妮吗？”夏洛特说出这个我试着遗忘的名字时，心中一阵刺痛。

“不是…但是她们的形象重叠了…或许，我真的是将希尔薇当成艾芙妮对待…” “我们分开时，艾芙妮年纪和希尔薇差不多…”

“这好几年，我曾经认为我已经没有了感情，但在照顾希尔薇时…她们两人总会在瞬间重叠…”

“所以你才对希尔薇那么好吗？”夏洛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但她是希尔薇，不是艾芙妮…如果希尔薇只是你作为艾芙妮的替代品…那么……”

“…我会代替你照顾希尔薇的，她真正的身份我也知道，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而你，也需要一个想要依赖你的‘正常人’，并不是针对奈菲…”

“奈菲…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人……”

“……”

谈话到最后变得尴尬，牵扯到过去的一些往事，夏洛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用力地拍了我一掌，露出招牌的锯齿牙笑道：“要尽到家人的责任，好好照顾希尔薇。这段时间真是辛苦那孩子了。”

夏洛特离开看诊室时，奈菲就在门后，她没有进来，通常她都会进来报告她看到的事。或许是听到了我与夏洛特最后一段谈话，只看了我一眼便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几乎都待在希尔薇的身旁，原本诊所内的医生护士都没辄的病，很快地好转，烧退了、身子也不再莫名发烫、长时间昏睡也不会再说梦话，醒来也都愿意乖乖吃饭。

陪伴她的时间，没有什么交谈，都只是静静待在她身旁。

※※※

一个休诊的午后，外头飘着雪，黑玥小姐很热情地特地送来了能温暖身子的热可可给诊所的伙伴们。

“我送来黑玥小姐泡的热可可，能进去吗？”我端了三杯可可在希尔薇的病房外，夏洛特正在里头帮希尔薇做例行的检查。

“进来吧。”夏洛特隔门回应。

房间内，夏洛特刚帮希尔薇换好洋装，我送给希尔薇的第一件洋装──

“…主、主人！”完全康复的希尔薇湿润的眼眶，久违的笑容，快步奔向我。 纤弱柔软的身子扑进我怀里。

“和您相遇…真的是太好了…呜…”喜极而泣，前一天醒来时，还在昏睡半梦半醒的状态，今天已经完全好了。

“欢迎回来…希尔薇…”她也在那比我更慢长的梦中…追寻着我的身影吧？ 明明每日常伴身旁，却宛如分离多年不见。

在一旁的夏洛特原本打算悄悄离开，不想当这仿佛多年不见的重逢的电灯炮。 “噫？！”门刚打开，立刻被站在门后方的黑玥突然抱住：“黑、黑玥小姐！” “哎呀哎呀，是小公主啊，还以为是小淑女呢…呵呵呵，都一样的可口呢！”黑玥小姐今天穿的洋装没有先前那么华丽，黑马甲束带与蕾丝超短裙，搭上一件覆盖到大腿的貂皮外套：“是个感人的场面，姐姐好久没这么感动了…”

“这场梦，终于等到你的主人回头了，真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呢，如果是姐姐的话，当下就回头了。”黑玥小姐另有意思的话和脸上的邪笑，她张开双手对着希尔薇，看起来也想抱抱希尔薇的动作。

不过这份热情，希尔薇还是不太能接受，她怯怕地躲到我身后。

“…谢…谢谢姐姐。”畏畏缩缩地对黑玥小姐道谢。

黑玥眉头皱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零点几秒，她嘟嘴了！少女般失望的心情──接着突然就把我抱在胸前。

“咦？黑、黑玥小姐…我就不用了！我…我我…”

和拥抱希尔薇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黑玥小姐丰满的上围，像是关爱小孩子一样将我环抱至胸前──柔软的胸脯瞬间让人感到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啊…医生的心果然非常温暖…虽然温暖中藏着冰冷的部分……”明明想要挣脱，但在黑玥小姐的胸脯前挤来扭去似乎不是那么礼貌：“过去的事，请不要与希尔薇妹妹重叠，请珍惜当下的幸福。”

说完才松开双手，脸上挂着和平时一样的邪笑，仿佛会令人着魔的瞳孔紧盯着我，再看向紧捉我的衬衫的希尔薇。

“哎呀…果然我不该来打扰这小俩口的，真是失礼，真是失礼，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黑玥的舌头却微微舔了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公主我们就一起走吧。”

“好、好的，奥蕾…黑玥姐姐。”夏洛特跟着黑玥的脚步离开病房。

只剩两人的房间安静下来，热可可的香味为这静谧的气氛轻轻添上一股幸福。 希尔薇再一次扑上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这样依偎在怀里。

“主人…不，哥哥……”

“对不起…总是会弄错称呼…”

“没关系，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右手抚摸希尔薇的头发，令人怀念的触感：“怎么叫都可以，只要希尔薇在身边就好。”

“我追了主人的脚步…追了好久好久…主人曾经停下脚步…但我怎么也跑不到主人身旁……”

“好害怕…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中间……之后我被那位让您收留我的叔叔给带走了…带到一个全是美丽的蓝色花朵的地方。”

“黑玥姐姐也在那里，她告诉我，主人您一定会来接我，要我耐心的等待。” “主人您来了…温暖地抱住我，并对我说了一些话……但是那些话我听不见是什么……您…您就慢慢地消失在我面前……”

“最后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等待您…我相信您一定会…一定会再回来的…” “当我再张开眼睛时，您就在我身边…您没有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谢谢您，主人…”

※※※

“凯勒斯辛苦你了，这里的工作就先交给我们吧。”

牵着希尔薇，和诊所的伙伴简单问候，在夏洛特强硬的态度下，我妥协了先在家休养到冬季庆典之后再回诊所。

“对了…奈菲从早上就没看到人，她似乎把私人物品都给带走了，她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奈菲？她什么都没和我说…”

在门口听着我们谈话的夏洛特知道奈菲离开诊所后神情大变，她对我骂道：“为什么你不知道奈菲到哪去？她不是住在诊所吗？她这样离开诊所能够去哪？”

“现在是冬天耶！而且已经快到最冷的时候了！你有奈菲会到哪里去的线索吗？” “不，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奈菲做事根本让人猜想不到呀…”

夏洛特看了躲在我身后，表情疑惑的希尔薇，似乎想通了什么事。

“或许我知道奈菲心里在想什么…总之，凯勒斯你先带希尔薇回去吧，我会请人帮忙找到奈菲的。”

“好、好的。”

我带着希尔薇离开诊所准备回家，一路上一直一个非常熟悉的视线盯着自己。 “…主人，怎么了吗？

“不，没事…”

混浊的视线，蕴含了数年来搁在心底的黑暗，从街道的某处直直穿过令人感到不安。

第十三话 黑色的道路

走在久违的热闹街道，希尔薇两手紧捉我的左手，依在一旁。

但一直从各个角度盯着自己的视线，让我的心思没有放在刚康复的希尔薇身上。 在意起了奈菲，一个让人无法揣测的女孩──好不容易才让她在诊所有了安身之所，却什么也没说就离去。

“难道奈菲又发现新鲜的事了…？”边走边沉思可能让她离开的原因──冬季庆典？不可能，来月湖那么多年了，冬季庆典对奈菲来说早就已经不是新鲜事。

除非她想恶作剧，大肆破坏庆典，但这更不可能，奈菲比起其它人更喜欢这种庆祝的场合，毕竟那种场合才能稍微掩饰她奇怪的个性。

“主人，您怎么了？”

原本想破头也想不到奈菲离开诊所的理由，但希尔薇稍稍拉了我的袖子，原来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了。

“难道说是…”希尔薇也停下脚步，静静等待我踏出步伐。

大病初愈的她，气色还没完全回复，面容有些苍白，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四目相交，希尔薇的存在，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关于奈菲为何会一声不响的离开诊所。

而且那些诡异的视线，我也回想起来了──那是奈菲当时跟踪我时，令我毛骨耸然的回忆。

继续往家的路上，渐渐远离了人潮，明显被窥视的感觉比起刚才在市中心更加强烈，窥视者的胆大妄为，就连不用现身，都能清楚传达而来。

希尔薇似乎也感觉到这视线的压迫感，她捉紧我的右手，勉强着自己跟上我无意识加快的脚步。

“呐，希尔薇，我们赶快回……谁！”

转身和希尔薇说话的刹那间，一阵鞋根因为疾走在石砖路上发出的吭吭响声，光从声音的发出频率能知道是疾速冲刺。

由于速度过快，只见到一个黑影冲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黑影直接高速撞向自己。

“唉唷哇啊！”

“达阵！”不对，这声音不是奈菲的声音，倒像是……

还没看到声音的主人，我身子的重心早因为黑影冲撞，失衡横飞离地数十公分。 “啊！主人！”

咚──屁股精准地坐在一户住家门口摆放的木椅前，心跳还在快速跳动中，要是没这张椅子…

“屁股没跌成十字状，真可惜…”戴上兔耳的少女──凛兔，一副不屑的眼神盯着我。

一旁的希尔薇倒是一脸紧张兮兮跑过来，看着毫发无伤，安然坐在木椅上的我，让她一下转头看向凛兔，又一下看向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希尔薇妹妹就归我了。”凛兔像是抱住等身娃娃一样地环抱住希尔薇：“你还有奈菲的事情要处理吧，在解决之前，希尔薇就交给我们照顾。”

“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奈菲？”从凛兔嘴里的话，仿佛知道我与奈菲之间的关系。

一般人是不会知道我与她的过去…

“夏洛特告诉我的，本来是要和黑玥先商量的，但我怕希尔薇妹妹会卷入你和她之间的事，所以我自己决定要先带走希尔薇。”

靠着椅子才能勉强站起来，被兔子头猛然一击，腹部还隐隐作痛。

“凛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都忘了医生你也只是普通人，这种充满杀意的气场当然感觉不出来，没关系…”凛兔走到我旁边一手抓住我的领口，看上去柔软的小手轻轻晃了两下后用力一扯，我的衬衫她一口气给脱下。

神奇的是，上头的扣子全部被完美地解开来。

虽然不算壮硕，但至少也是结实有着线条的上半身裸露再两名少女面前。 “喀喀喀，是可口的身材呢…”凛兔用力往我的背上巴了一掌，那个位置有一道疤痕…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道疤？”

这是一道位于左肩后方，约长十五公分的疤痕。

“夏洛特告诉我的。”凛兔不知道在那个地方黏了什么上去，是个触感冰凉的硬物：“她应该会插同一个地方，所以保护这里就够了。”

“喂喂！你不要自顾着只做自己的事啊！告诉我些你知道的事吧？”有些沉不住气，急躁地问。

“别问那么多！你只要自己回去就够了！等你把和奈菲的事都处理完，再来把希尔薇带回去！”凛兔的口气改变了，原本平淡的口吻，多了一份小女生才会有的反驳语气在。

“对、对不起…我……”被搁在一旁的希尔薇开口了：“我应该可以做…做点什么吧？奈菲姐姐在照顾我的时候，感觉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应该要跟着主人去见奈菲姐姐才对…”

“不行！”希尔薇的要求立刻凛兔给拒绝了：“她是个疯子、精神病患、杀人魔，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和医生一起去见她！”

“绝对不准你和医生去，会有危险的！”就那张扑空脸也皱起眉，凛兔的口气有些重，但从希尔薇颤抖的反应，她马上知道自己太激动。

凛兔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和声音回复成平常的模样：“总之，希尔薇妹妹就先和我回黑兔馆，医生的事你不用担心，医生不会有事的。”

“希尔薇，你就先和凛兔去黑玥小姐那里吧，我马上会去接你的。”摸了摸希尔薇的头发，这个动作比起任何安慰的话都还要有效。

“嗯…主人，请您小心……”

在原地，看着凛兔牵着希尔薇的手往市中心的方向离去，希尔薇不时会回头望向我，表情看得出充满不安。

“那么…该去找奈菲了……不过要去哪里开始找她？”转回身，与希尔薇的反方向──才跨出第一步，身后立刻出现一股熟悉的压迫感。

被压抑许久的黑暗，一瞬间被适放出来，笼罩在我与这条平静却开始扭曲的道路上…

“医生…终于……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奈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能感觉到尖锐的刀子试着从左肩伤疤的位置刺入──凛兔给的硬物奏效了！奈菲手上的刀子，因为硬物的防护而断裂。

“……嘻…嘻嘻嘻！奈菲…从来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等等，奈菲，你是不是……”

“住口！住口！住口！把我丢在那个地方后，就几乎对我不闻不问！一个全身是伤的小女生却可以得到你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这个地方，很闷啊！医生们都很无聊啊！”

“你说过，要带我离开地狱…去像是天堂的地方对吧？亲爱的…我…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天堂吧！”

奈菲充满憎恨与疯狂的嘶吼声，压过了我的声音──接着，一股强力的电流，像是急促的血液刺窜进身体里。

失去意识之前，只剩下奈菲带着恨意的笑声，笑声中，参杂了些哭声……第十四话 与她的过去（一）

“起床了。”

睁开双眼，眼中的视线一片漆黑，似乎是在一间暗不见光的密室，黑色的空间并没有给我任何的压迫感；试着挪动一下身子，身体没有被绑住，手脚都能够自在的动着；背部的触感，躺的应该是张还算舒适的床，空气的味道有一股稻谷香，且参了些女孩子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

“奈菲妹妹，你没有睡吗？”

“嗯…奈菲已经习惯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有凯勒斯哥哥在奈菲身边，就算眼睛闭上，也不会有那些恐怖的画面了。”

“那就好，手术后休息几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会有好一段时间没办法躺到柔软的床啰！”

“没关系的，嘻嘻，有凯勒斯哥哥陪在我身边呀！”

“呵！又想要躺在我怀里啊？你这个小淘气。”

“当然了！所以明天哥哥的手术也要加油呢！”

“啊……手术的日子呀？奈菲会怕吗？”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怕会……”

打从心底发出的颤抖，每过一段日子就必须为她执行的重大手术，虽然目前为止的手术都是成功的，但随着身体的成长，每一次的身体适性都不一样，一但有任何疏失，这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生命将成为不会盛开的花朵。

温热的小手轻轻牵住我颤手的右手，为我拭去不少负面的恐惧。

“凯勒斯哥哥是最棒的，明天、后天、还有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嘻嘻！最喜欢凯勒斯哥哥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纯真言语，却能够给我莫大的鼓励。

那是……好几年前，曾与奈菲一起生活的日子，曾经有过的回忆。

※※※

“嘻…嘻嘿嘿嘿……医生啊…”

“多亏了医生…奈菲才能活到今天呢…实在是太感谢了呢！”

原先天真开朗的笑声，转变为带着丧心病狂感的笑声，鼻子能闻到股各式药剂混杂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嘻嘻嘻──交了个小女朋友…就把奈菲给忘了呢！”

“果然都只是些骗小女孩的甜言蜜语…呃呜──”

“呕呃呃──医生你……没忘记这残破的身子吧？”

“呵呵，可是你当初相救才捡回来的呢，包括奈菲这条破碎的生命。”

眼睛矇眬地张开，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视线，奈菲就在前面，背对着我。 “你看看这身子，再想想看为什么会想救这不会让人想多瞧一眼的身子呐！” “假如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当初还要救活奈菲呢？”

“啊啊…这样的身体…果然让你提不起兴趣对吧？”

视线渐渐回复，奈菲近乎全裸地背对我，仿佛知道我的视线已经回复，撇头回眸对我笑着。

带着自悲感与憎恨的笑容，少女裸露的胴体全身上下数不尽的缝针线，曾经被解体后又缝回的恐怖针痕，缝针处甚至能见到一些渗出的红色血液，奈菲像是具被勉强重新拼凑的残破人偶。

“为了见人…这身子，再平常还要再穿上肤色衣物才能遮住呢！”

“你是天才的医生吧？……不如……这次的手术，就把这些缝针给拆了吧？” “可是这伤口，为什么没办法复原呢？明明是最先进的技术呢……”

“瞧瞧你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呢？果然…有了新的小女朋友后，都把我给忘了呐！”

“你…你忘了吧……定时要做的…呕呃──！”

奈菲对我吼着，表情比平时还要激动痛苦，她呕出了一抹鲜血。

“完全…忘了呢……奈菲又一次的，咳咳！又一次被遗…遗弃了……”

“如果…如果忘了，就让我……离开吧……这身体…一点也不可爱啊……呃呃！” 又吐了一口血在地板上，她跪倒在地板上痛苦的爬向我，缝针处渗出的血随着奈菲的动作，也越来越严重。

“明明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却……”

“把奈菲给……”

“…丢……呜呃……呃啊啊啊啊──！”

奈菲没能够把话说完，表情痛苦地趴倒在地板上，瞪大的双眼与急促的呼吸声，双手紧握用力压着自己心脏的位子，嘴里不停吐出血液。

我没有忘记，只是奈菲的症状，比平时还要来得早了太多……

“凯、凯勒斯…哥哥好痛苦…救……救救我…好痛啊……”

“拜…拜托你救…救救奈菲……”

※※※

──八年前──

烈阳高挂在天空上，南方沙漠都市──多利亚城的正午，一如往常的酷热，毫不留情的阳光狠心地烈烤着南方大地一切事物。

城市中的市民为了抵抗如此的烈阳，只能够穿上厚重的衣物去抵挡阳光，没有阴影的石砖路，甚至能够将一名成人焦烤成人肉干。

城内的士兵拖着辆手推车，上头载着一名衣不敝体的乞丐，由于种种原因，被搁置在路上任由烈阳活活晒死。穿过一个守备森严的内城城门，进入一栋建筑在绿洲旁边，高而华丽的大别墅里。

在这栋别墅的某个房间，一群穿着白色外袍的人聚在一起，房内各行各业的医学用具，一面被改装用来放置满满医学记录书本的墙壁，一堂有关于人体的医学，一对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医学者。

带着满腔热血的年轻医生，仔细聆听那些经验老道的医学者的争论与心得，快速舞动着手上的羽毛笔，在纸张上记录着争论出的答案；一位有着白美髯，虽然有了苍桑年纪，却充满威严的老医生，在这场人体医学的讨论中脱颖而出，老道的经验与实际操作理论，胜过了多数光说不练、纸上谈兵的医学者。

由新型的科魔法仪器辅助而产生的手术，又称为“精密人体分剖学”，能够将人体完美切开，根除病源后又能够完美地缝合，并在一段日子后，伤口能借由人体本身的组织去完美愈合。

送上的是自愿者的尸体，血腥，却又是科魔法医学的一大跨步，这全新的仪器让所有医学者啧啧称奇。

或许在手术执行时，多少有些不人道，但那些负面思想，都能够在完美拯救一条宝贵的生命后得到释怀，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是一个完美的结果。

医学研究结束后，年轻医生一满得意地看着手里捧着的纸张，都快能成一册书本的笔记与心得，虽然疲惫，但绝对值得。

与自己的老师，也就是那位在研究会上表现突出的白美髯老医生，在下榻的旅店共进简单却美味的晚餐。

明明该是满载而归的欣欣，但老医生却一脸不安、若有所思的模样。

“凯勒斯，你知道器官移植的手术吧。”老医生问了年轻医生说：“因为科魔法的关系，让医学突飞猛进的手术，这手术能够让一个将死之人起死回生。”

“当然知道！今天的研究不就是针对这手术做讨论的吗？”

“这手术以往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虽然手术可行，但可没有人会白白捐出自己的器官给一位将死之人，但现在可不同了，科魔法能够将人体的器官完美地与人体分离并保存下来，留给需要的人使用。”

“老师，这不是很好吗？这科魔法的新研究可以让我们救活更多的人！” “但也会有不肖之徒借由这东西行不肖之举啊。”

“这怎么说呢？能够保存自愿者死去后的器官，留给需要的人使用，虽然在现在的社会会有争议性，但是所有结果都会在一条生命被救活后产生逆转啊？”

“如果，你这自愿者的器官，被以一千金币贩售，你有什么感想？”

老医生的话让凯勒斯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一千金币？这价格也太…况且自愿者的器官不是交由各个城市的医学公会保管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贩卖的情形？”

“你果然太天真了，救人是我们的使命没有错，但别忘了，要从医学公会得到的需要的特效药，都必须付出与药相同代价的物品或金钱才能拥有。平常我们这些医生还必须依靠药草还减轻病患的症状呢。”

“甚至有些医生还得要与那些自视甚高的魔法师学习白魔法，才能真正开始做所为的行善。一个不求回报的医生，背后的辛苦，是那些向利益看齐的医学者无法体会感受的。”

“多亏了科魔法，让医学有如此的进步，但也因为科魔法，那些无良的医学者与商人也开始挂勾起来……”

老医生无奈的口气说道：“今天在市街，我见到了那个家伙，和这次研究会的邀请人有接触，所以才会如此感叹。”

“老师您的意思是？”涉世未深的凯勒斯显然还不太知道老医生着眼的地方。 “知道海瑞德吧？多利亚市最有名的贵族之一，同时也是器官走私集团的大金主。”老医生摸着自己的白胡须继续对凯勒斯说道：“一个器官走私者与医学公会的管理人见面，会是有什么事？这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吧？”

“…………”凯勒斯哑口无言，他知道老医生的意思，前后连结，全新的器官保存科魔法、器官走私者、加上医学公会管理人，是一条完美的连线──泯灭良心的连线。

“但这是个好机会，要是能抓出最大的首脑，中央便能够明正言顺的将医疗资源集中的体制给改革，同时还可以有效喝止那些无良的商人。”

“但我这一调查，连你也可能陷入危险，若明早我没回来，你就快离开多利亚市，懂吗？”老医生披上黑色的外袍，晚餐连一口都没有吃，就离开了房间。留下的是一脸错愕的凯勒斯。

夜里，还在一盏微弱光亮的油灯前埋头复习医学笔记的凯勒斯，下榻的房门传来敲门声。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后上前应门，门外站着是一位穿着颇为气派的年轻人，凯勒斯在研究会上见过他一面，他是一位有主见，而且思绪聪颖的年轻医生。

“您好，我是迪赛弗，您就是麦德森先生的得意门生吧？麦德森先生不在吗？也罢，会长派我前来邀请您参加公会的夜宴，还请您前来参加。不，不如说，请务必现在随我而来参加这场夜宴。”

彬彬有礼的态度与友善的笑容，加上白天对他的印象，凯勒斯没做任何怀疑，便跟随他，参加这场夜宴。

夜里的多利亚市与白天差别甚大，夜晚的寒风刺骨，让衣着单薄的凯勒斯直发哆嗦。

“呵呵，凯勒斯先生不是本地人吧，毕竟身为医学者，夜里好好休息不乱出户外才是正确的，多利亚市日夜的温差非常巨大，当赛克迈特女神离开，哈索尔女神出现时，多利亚几乎不会有人逗留在街道上。”

“唉呀，忘了凯勒斯先生不是本地人呐，多利亚的人们称太阳为赛克迈特女神，月亮则是哈索尔女神。不过这对一位学医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多亏您，我才了解多利亚的人们对太阳与月亮的崇敬。”

“呵呵，您多想了，凯勒斯医生，我们崇敬的可不是那种神话的传说，而是活生生的海瑞德大人啊！”

在两人间聊下，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白天的别墅。

跟着迪赛弗的脚步，在守备森严的城门口接受盘查，多亏迪赛弗，才没被门卫百般刁难，进入别墅，一楼走廊显得清幽诡谲，单调得脚步声，仿佛整栋别墅只有两人。

往楼上的楼层移动，开始有成群的士兵在走廊驻守与巡逻。

“呵呵，公会真是大呢，连我有时候都会迷路呐。”迪赛弗走到一半时自嘲地说：“就快到了，小心别走丢啦，要是走丢了，被巡逻的警卫逮到可就难处理了。

来到五楼，五楼只有楼梯口有着士兵驻守，笔直的长廊可以见到另一端的楼梯有另一群士兵点的灯光，早上研究会便是在这楼的中央房间。

“请您随我来。”迪赛弗带着一抹有些不同的笑容说道，他加快脚步。

推开华丽的白色双木门，迪赛弗回头看了在一旁的凯勒斯：“进来吧，盛宴正等着你呢！”

凯勒斯踏进门口，被眼前的一目给吓呆了──整排整齐的手术床，手术床旁清一色摆的是科魔法为医学研究而生产的结晶，器官保存器以及光线切割仪器。

能够见到这么先进的东西，照理说凯勒斯应该感到兴奋才是。只不过，那一个个躺在手术床上的人？不…应该说是尸块？

凯勒斯跌坐在第一张手术床前，此刻，他理解了老医生在晚餐和他说的事了。 因为，第一张手术床上，那被完美解剖并且分尸的尸块主人，只剩下一脸安详的头颅被搁在装满器管的容器旁……

拥有白美髯的头颅……是他的恩师。

第十五 与她的过去（二）

“唷？是你呀，久闻大名，久闻大名！不过，并不是你的能耐或技术多有名──”一个年迈的老人出现在凯勒斯身后：“有名的是麦德森！你不过是沾了他的光才会被知道罢了！”

若不是他一开口就说了那刻薄的话，这老人看上去倒是位有慈悲面孔的老先生。他身上的白色外袍上有多处血渍，他走到麦德森老医生的头颅旁喃喃自语地说道。

“可惜啊可惜，在医术这条路上精益求精的你，想不到栽在自己那爱管间事的个性，不停改良求进的医术，却没想过要治好自己顽固的脑袋。。”老人捉着头颅的胡须，在手上把玩：“看看你的下场，只剩下这空有知识，却没有生命能好好运用！”

老人刻意松手让头颅咚咚地掉落地上，完美的切口上头，蠢蠢欲动的鲜血在受到撞击后全部溅了出来。

“要是你晚个几年再插手这事，说不定移植知识的技术就出来了……”老人从器官保存玻璃皿将麦德森老医生的器官拿了出来，继续自顾自儿的说：“真的是…很可惜！”

嘴里喃喃地念着，手里的器官一块又一块的丢弃在的头颅上。老医生的头与自己的器官及尸块，全部混杂一块，无法分辨出哪个地方属于身体的哪个部分了。

“阿波菲斯会长，您就别再吓凯勒斯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看老人无情地践踏老医生的尸体，迪赛弗笑着拍了拍老人的肩。

“好！你小子就好好告诉凯勒斯我们的生意，待会休斯和鲁特也会来帮你们的忙！”老阿波菲斯人脱下染血的医师外袍，将外袍丢盖住麦德森惨不人睹的尸块：“老朋友，你的爱徒，我会替你接收下来的，你就先一步去那个世界吧！哈哈哈哈！”

说完，阿波菲斯离开了房间，留下呆愣住，迟迟未回复的凯勒斯，与脸上从容的笑脸没变过的迪赛弗，以及一排排、一具具等待手术的自愿者。

“你这软脚虾是要愣到什么时候？”迪赛弗在阿波菲斯离开后，表情立刻有一百八十度转变，笑容转变为嫌恶看不屑凯勒斯的神情：“你在研究会上的试刀时不是很得意吗？会长好不容易给你一条生路，快动手啊！”

“我…没有打算要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今天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凯勒斯握着双拳，紧咬嘴唇，眼前染血的外袍下，盖的是自己的恩师被践踏的尸体。

“啥？你还没搞清楚事情啊？这是你的机会，你就只有留下来参与我们和走出门外被警卫杀死两个选择！”

“告诉你！你心中的那股正义感，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更别想谈什么医治病人这种志向！”迪赛弗吼道，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研究室里。

“你现在根本没得选择，只有帮我们这肮脏的事才有活路，不然你就会没命，命没了，一切就都没了。我知道你和麦德森先生心里那顽固到不行的正义感。”迪赛弗吼完后，又贴在凯勒斯耳旁轻语说着：“但是你想想，这些事并不是你自愿的，乖乖把这眼前的事先给做了，搞不好我还能帮你找的机会脱身。”

“又说不定，你会爱上这种解剖活体的快感。”

凯勒斯缓缓走向精密仪器，他操作着仪器，仪器上有三种不同的用具：一为精密切割解剖用的小型手术刀、一为能使心脏恢复正常运作的电击器、一为切除人体，却又能同时在伤口上包覆一层粒子防止血液溅出失血过多的刀刃。尤其那把刀刃，刀刃甚至能够自由伸缩不算短的长度。

凯勒斯缓缓地拿起手术刀。

“对！就是这样！拿起精密手术刀，在那些自愿者醒来之前，将他们剖开，之后的肮脏事，休斯和鲁特那两个杂碎会帮你接着完成的。”迪赛弗不停试着说服凯勒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因为情绪亢奋开始有些扭曲。

凯勒斯站在一张手术床旁，上头躺的是名健壮男子，眼前这个男子并没有死，只是被过量的麻药给麻醉而已。

举起手术刀，右手正在颤抖着……刀身停留在男子胸口，刀尖距离肉体只剩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做不到，凯勒斯心中挣扎着，他知道如果划下了这一刀，他心中那股正义将永远无法回头。

“呵呵呵，小妹妹你可真是不幸啊，看来帮你下麻药的家伙出了点差错，让你的药量少了很多呐！刚好，我还没试过分解醒着的人呢，你真是既不幸又荣幸啊！”迪赛弗的侧脸看上去如同一个恶魔似的，从他的神情感觉不到任何身为人类该有的人性。

“不要…不要……”

“住…住手……”

“求求您…啊……啊啊啊……”

迪赛弗的刀子狠心地将他的对象给划开，隐约能听到女孩微弱的悲鸣。

“好痛…好痛…拜托您住手……”

迪赛弗的动作之熟悉，不到几分钟就把女孩完全剖开解体，并且取出她的器官与尸块中用得上的部分，将那些器官与肉块装进玻璃皿中。

“救…救命……谁可以救救奈菲……”

“痛…好痛…为什么奈菲会被这样对待…奈菲明明很乖没有做坏事……” 小女孩的手术结束，迪赛弗无视她微弱的哀求声，直接走到下一个手术床前。 呈现在凯勒斯眼前的小女孩的惨状，绝对是学医以来最触目惊心的一幕──借由先进的仪器将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完美地大卸数十块，几乎全身被掏空只剩下无法移植的心脏以及不太重要的器官和头颅，就连手脚也被肢解成好几块。

但小女孩却还没死亡，痛苦、奄奄一息。

同样是学习医术的人，为何会差别如此巨大？站在小女孩的手术床前，她的表情融合了一切想得到的负面想法。

做不到，果然这种违背自己心中正义的事，做不到，老师都能为了自己的正义丢了性命，如果在这里，妥协了这人渣，那么老师将无法瞑目。

迪赛弗又解剖完一个牺牲者了，趁迪赛弗移动往下一个手术床前，手里的精密手术刀猛然从迪赛弗后脊髓刺入。

连死前的惨叫都做不到，迪赛弗直接应声而倒。抽出手术刀时，刀口上有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膜阻止鲜血喷出。

小女孩的凄惨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微弱了，几乎只能听到细微的鸣声。凯勒斯跑到手术床前，这种手术早上听见的几乎都只是理论…现在必须实际动手操作才行……困难的是，这不是解剖操作，而是将人体解剖肢解给逆向操作。

被放进玻璃皿的器官，多亏了新仪器的功能下才没混杂在一块，现在就想想要怎么将这些器官和身体区块逆操作组合回小女孩身上。

这是一场不可能的医学手术，恐怕就算由麦德森老医生亲自操刀，都极可能失败。 凯勒斯全神贯注在眼前小女孩上，脑袋对这手术该如何运转操作有了想法，双手与脑中的想法程序连结起来，轻而巧，大胆而不大意、快速而仔细的执行这场属于他独自一人的手术

或许是自己的天赋异禀，或许是老天的眷顾，又或许是女孩注定命不该绝。这场几乎不可能成功的逆向手术，最后的结果──小女孩的器官全数完整回到她的身躯，奇迹般的手术，她活了下来。最后的步骤剩下将她的手脚给缝回。

借由大量的麻药与镇定剂，让充满恐惧的她稳定下来，凯勒斯细心地用手术针线将小女孩被肢解的地方仔细地缝合，不光只是表层皮肤，而是从内部血肉组织操作。

总共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小女孩全身被肢解的部分都完整的接合缝回了，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可怖吓人……但她的生命却得以延续。

望着小女孩恐惧的睡脸，从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能得知，手术完成了“成功了…老师，我把她救回来了……”筋疲力尽，但结果自己十分满意。

“接下来是离开这里…但要怎么把这些自愿者都带离这……”看向右边一整排的手术床，目测少说也有二十几人，要一次将这些人带离开是不可能的事。

“别想了，乖乖把命留下吧！”凯勒斯后方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还来不及回头，左肩感到一阵剧痛，鲜血瞬间从左肩喷出。

一直专注于眼前小女孩的手术，凯勒斯忘了先前提到会来收尾的休斯、鲁特这两个人。

左肩受到的伤，让左手完全没办法动弹，涌泉喷出般的鲜血染红整支左手臂，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伤，凯勒斯必须先拉开距离，才不会直接遭到第二下致命攻击。

“你这大块头就只会手下留情！看吧，让这家伙有逃跑的机会了！”其中一人虽然说了这句话，但看上去两人却实都是大家伙，但是体格可差多了。

攻击凯勒斯的人身材壮硕，长袖的医师服掩盖不了他勇猛结实的肌肉，但凶神恶煞的面孔与他医学者的身份完全不符；后方的家伙活像个肥猪，臃肿肥胖的身型，留着一名流仕绅才会梳理的油头，和他一点儿也不搭，他的五官几乎被脸上的赘肉挤得要看不见了。

“闭嘴，我做事不需要你这渣滓教！”攻击凯勒斯的大光头，手里拿的根本不是医生使用的工具，那是把屠宰用的屠刀。

“解决他！他杀了迪赛弗！”油头肥猪在后方叫嚣着，他手中挥舞一把黑色的棍棒。

凯勒斯快步逃离原地，拉开与两人大约有四五个手术床的距离，他站在手术床后，猜想这些自愿者对他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就算要抓他也不至于会去破坏他们，这动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有时间喘口气，并检查左手的伤势。

谁知道那两人根本没理会这些自愿者，光头直接踩上手术床，一个蹬步跳到凯勒斯面前，手起刀落，若不是凯勒斯闪得快，不然早跟眼前的自愿者连同手术床给劈成两半。

闪躲动作让左手的伤产生剧痛，若继续躲下去，被逮到或失血过多只是迟早的事。 还来不及思考，油头从侧边冲过来，与想像中不同，非常灵敏的身手，没几步便冲到凯勒斯面前，他手上的黑色棍棒挥向凯勒斯，棍棒同时发出如同电流的声音。

碰！电击棒打在凯勒斯身后的自愿者身上发出一声巨响，强大的电流让自愿者从麻药的状态中直接醒来，狂噪的哀号声充斥了整个研究室，接着，那名自愿者被电击棒击中的地方传出一股人肉的焦臭味，弥漫了整个研究室。

快撑不下去了！必须想办法反击，持续失血的状态已经让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思绪也有点不清楚了！

凯勒斯一口气跑到倒数第三个手术床头，光头与油头当然立刻追了上来，凯勒斯在跑过床头时，顺手抽起了几个仪器上的工具，逃向最后一个床位后面。

转身准备做最后的迎击，油头抢先冲了过来，他试着直接跳过手术床上头，想用手去直接逮住凯勒斯，谁知道，当他整个人翻过床时，整个身子被切成了三段！

“你们这两只猪肯定没碰过这新的仪器…呵呵……”

油头当场被伸缩刀刃切成三截死亡，死前的表情一副不知自己是如何被切成三截。 光头见到自己的同类当场惨死，只是一声冷笑。他没有妄动，谁知道贸然冲过去砍杀凯勒斯又会中什么陷阱？

“呵呵，我只要在这里等你倒下就可以收拾你！”光头对凯勒斯冷冷的说道：“别以为我拿着屠刀就是不用脑袋的人，脑袋不好是没办法当一名成功的医学者的！”

“啐…”凯勒斯见光头没因为同类死亡而愤怒，只能另想办法对付了，但在这之前有更重要的事──他拿起油头尸体旁的电击棒，猛然往自己肩上电去。

“啊啊啊啊！──！！！！”强大的电流串过凯勒斯的身体，剧痛几乎要让他失去意识，这举动，血止住了，但命也差点丢了。

“我…我认输了……”凯勒斯推开手术床，坐在油头的尸体后方，三截尸块及撞倒在地的保存溶液，一整滩的血与水染红了地砖。

“就在你兄弟的尸体前凌迟我如何？”凯勒斯得意的笑着，心中默默盘算好最后的计画：“反正麦德森先生已经被你们杀了…虽然就这样死去很没面子见他，至少我也完成不可能的手术……

“你挺识相的。”光头握着屠刀慢慢走向凯勒斯，凶恶的双眼瞪着凯勒斯，忽然瞥了一眼两人中间的尸体与血水，他说：“身为医学者，能够将被分尸的人给重新治好，这份敬意先给你。”

光头的双脚踩在血水上，没有攻击的动作。

“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搞不好在医学这条路上，会是好伙伴或好对手。”这光头似乎也不是这么可恨的家伙？毕竟是从事医学者的职业，最初衷的道德还是有的。

“会不怕死，用强力电击帮自己止血，这种举动大概只有麦德森或他的徒弟会做了。”

“说实话，麦德森老医生是引导我学医的大恩人，他的死我很遗憾。”

“但种种原因，我们站的船，终究目的不同，或许有什么理由都无法解释犯下的过过。”

“你走吧。但恐怕你没办法闯过驻守在宅邸内的警卫。”

“有病吗？刚才不是要把我砍死不是？”凯勒斯看着眼前的光头，光头原本身上环绕的杀气早就已经完全消失，从他身上能感受到的，只剩下同为医学者拥有的慈悲。

“做了这么多肮脏的事，如果再杀死麦德森老医生的徒弟……”

“反正你还是会下地狱。”凯勒斯打断光头的话，他将手中的电击棒丢掉，无奈的笑着：“或许之后我可以帮你稍微对撒旦求情，让你受到的苦减轻一些。”

“不。”光头突然又握紧手上的屠刀笑道：“从你丢了电击棒的那刻开始，你就失去脱身的机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引来我兄弟的尸体上的目的。”

“该死！”光头的口气一转，凯勒斯才惊觉中了光头的当，才想立刻将电击棒给捡回，但电击棒却被飞来的屠刀给劈成两段：“鲁特你这骗子！”

“这种处刑用的电击棒会给人留下永远的伤痕，这种东西还是毁掉的好。”光头鲁特亦敌亦友的态度让凯勒斯摸不着边，他继续说：“我能放你走，但你不能带走任何的自愿者，若你带走自愿者，我会背黑锅的。”

光头鲁特伸手示意要扶起凯勒斯。

“唉……”凯勒斯在光头鲁特的帮忙下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脚步，来到刚才从地狱救回小女孩旁：“至少让我带这个小女孩走吧……”

光头鲁特锐利的眼神盯着凯勒斯，他点点头，接着挑了一个在手术床上，身材身型和凯勒斯差不多自愿者，然后走到墙边的柜子，拿了一套医生服装给自愿者换上。

“这个假的‘凯勒斯’我就拿去交差了，剩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只能帮到这里。”

光头鲁特将假的凯勒斯丢到血泊中沾抹大量鲜血后，再抬上自己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研究室。

“啧，接下来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我要怎么对付驻守在楼梯口成群的警卫……”凯勒斯到刚才鲁特拿新衣服的地方取了两套衣服，一套自己换上，一套包裹住小女孩，然后将她背在自己身后：“总之先出去看看情况，运气好搞不好可以蒙混过关。”

凯勒斯背着女孩缓缓推开研究室的门，门一打开，原本该飘进鼻中的味道应该是别墅的花香才是，但飘来的味道却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站在眼前是一名身穿高级洋装小个子少女，头上戴着奇妙的动物兔耳朵；白色的兔耳和紫色的洋装染上了许多血渍──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形玩偶。

两旁走廊遍地的尸体，全部是原本驻守在这栋楼层的警卫，难道是眼前的少女一个人解决的？

“恶人，死。”呆板没有起伏的声线，空洞的双眸盯着凯勒斯，接着，她跃起轻盈的脚步，右手手刀猛击在凯勒斯的后颈部。

左肩的伤加上这一击，凯勒斯支撑不住，倒下了，只剩下模糊的意识，能稍微听到耳旁兔耳少女和其它人的对话。

“竟然慢了一步，麦德森先生已经牺牲了……他的徒弟，等等，你为什么要打晕他的徒弟！”

“这家伙背着一个全裸又全身是血的女生，不是变态就是坏人。”

“唉，快把他们带离这里，把这东西也带上！剩下的交给奥蕾莉雅和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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