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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白 (26)(母子、纯爱)作者:温雪

[db:作者] 2025-12-24 10:45 长篇小说 2710 ℃

【珞白】(26)(母子、纯爱)

作者:温雪

第二十六章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因为一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东西,她谋划数年、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竟被搅得粉碎。手中的报告纸簌簌发抖,最终被她一拳砸进坚硬的桌面。骨节钝痛,却压不住心底的冰冷。

  她想尖叫,想毁灭一切,但门外细微的呼吸声提醒着她——她仍是这里的主人,不能失态。贝齿深深陷进下唇,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剧烈的喘息让她眼前发黑。一种近乎灭顶的无力感攫住了她,碾碎了所有侥幸。完了。多年心血,还有那些足以让她“回去”的筹码……全都完了。死无葬身之地,永无翻身之日。

  “是谁?”她挤出声音。

  门外屏息的手下如蒙大赦,立刻回应:“一个新来的,背景……被抹得很干净,我们查不到任何东西。人已经控制在地下室了。”

  一个新来的。一个愣头青。一个……背景成谜的蠢货。她想狂笑,喉咙里却涌上一阵剧烈的哽咽,又被她死死咽下。泪意化作了更毒的恨。

  “我要他,”她一字一顿,“生不如死!”

  高跟鞋叩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长廊里回荡,冰冷、规律,像是送葬的鼓点。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那些擦拭过却仍残留暗红痕迹的刑具沉默地陈列着。

  她眯起眼,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空气。心底竟掠过一丝病态的安宁。手下早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绝对私密的空间,和那个蜷在角落的影子。

  她走到他跟前。

  他低着头,脏污的头发黏在额前,身上仅有一条短裤,裸露的皮肤上能看到新旧交叠的淤青,显然已经被招待过了。他看起来很瘦削,甚至有些孱弱,脖颈无力地耷拉着,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皮囊。不过健硕还是消瘦,她都不关心,对她来说只是一块肉的肥瘦。

  “抬头。”命令没有得到回应。她用冰冷的枪身,粗暴地抬起他的下巴。

  “咚!”出乎意料的重量。他竟随着她的力道,直接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一袋毫无生气的沙土。

  死了?手下绝不敢弄死他。那就是……吓破了胆,或者装死?一丝极其轻微的不安划过心头。她单膝蹲下,枪口探向前,想拨开那丛碍眼的头发,看清楚这毁了她的蠢货究竟长什么样。

  就在枪管触碰到发丝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猛然睁开!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狼一般的狠厉。同时,他未被束缚的右臂如弹簧般暴起,拳头直冲她的太阳穴!

  早有防备!她侧头疾闪,那拳风擦过耳际。反击几乎在本能下完成。左手一记狠戾的耳光甩在他脸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重新翻倒回去,撞在墙壁上。

  她已起身退后两步,面无表情地抽出丝帕,擦拭刚刚碰过他的手指。果然,没有被绑。是疏忽?还是……有意为之的试探?

  “你早知道?”他开口了,声音低低的。

  她的枪口却已稳稳指向他的眉心,食指扣上扳机。没有兴趣听答案了,任何意外都该被彻底抹除。

  上膛的“咔嚓”声,终于击溃了他强装的镇定。

  “我草!等……等等!”

  嘶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别开枪!我……我有……”

  她目光冰冷,枪口未移分毫。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突然被巨大的无力感填满,她多希望对方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对手,这样她觉得计划被破坏还有一丝的慰藉,可这分明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就算自己杀了他又能改变什么?

  再有,他和自己的……年龄相仿。她下得去手么?外界都传她嗜杀成性,真的要给自己的罪孽又添上一条?沾上血的手,是不是永远都洗不干净?身上的罪孽,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消除?

  但目前要套出更多情报。他有什么?她眯起眼睛。

  “晚了。”她故意那样说。手指在扳机上微微弯曲,他惊恐地抬头,满脸的慌乱,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她先是呆了片刻,微微失神。脑海里的记忆飞速闪烁。

  十八年来,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是不存在的。无论做了多少事情认识了多少人,她都觉得自己是虚无。报仇雪恨那又如何?权力巅峰那又如何?她是被逼的,被逼着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面,手下对她万分恭敬,普通人见到她战战兢兢,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只是幕后黑手的一个棋子而已。

  而操控这个棋子的开始,就是那个冰天雪地的黑夜。

  那个晚上,她生下了她人生中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孩子。尽管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在看见护士手中怀抱着的婴儿时,她还是崩溃了。怎么可能这么丑?黑不溜秋的,浑身还布满紫色的皱纹,活脱脱一个外星怪物,于是趁护士不注意,她把他扔到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旁边,准备仓皇逃离的时候,耳朵里传来微弱的哭声,声音不大,但让她神经紧绷,或许他知道自己的妈妈不要他了,想拼尽全力挽留。

  但她还是走了,一想到那个婴儿的脸。

  在返回病房的途中……

  这算不算杀人?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腿部好像灌了铅,还有该死的护士看见她,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地问美女姐姐,你家小孩呢?别看他长得丑,以后肯定是个帅哥。

  她逃回现场。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疯了一样寻找,什么也没有,包括自己给他盖上的棉被,自己留下的警号,一切好像凭空消失了,在确认垃圾桶附近没有后,她又环顾四周,漫天飞雪,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空无一人,这个孩子突然就不见了。

  从那以后,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无数次被同一个噩梦惊醒,在返回现场之后,漫天飞雪,她跪在地上大哭,结果听见后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她转身,那声音又变到她身后,如此往复,最后发现一具小小的骷髅寄生虫一样紧紧抓住她的背部,颈椎蜈蚣一样伸缩着,让头靠在她脸颊旁,见到她发现自己,对视几秒后,尖锐到刺破耳膜的、惊悚的哭声响彻云霄。

  这是她犯下的第一桩罪,也是她人生、生命虚无的开始。

  “你怎么哭了?”她被一句低声的疑问惊醒,面前的男孩虚弱地看着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正在结痂。

  转身收枪。低头双手捂住脸庞。她又一次仓皇逃离。她对惊愕的手下发令,立马把他送到医院。她呢?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明明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已经出现……终于还是进了女厕。狠狠地关上门,洗了一把脸之后,她终于算是暂时地清醒了。

  镜子里的女人,披头散发,脸上的妆容也花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像一个小丑。同时她注意到自己眼角的鱼尾纹。她已经老了。

  他是怎么到这里的?谁叫他来的?来的时候他经历了什么?是谁害他那副模样?

  她心如乱麻。十八年的痛苦在这一刻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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