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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利亚的雄鹰 前传:荆棘之路(17) 作者:chlchll

[db:作者] 2025-06-12 08:22 长篇小说 7290 ℃

【伊比利亚的雄鹰】前传:荆棘之路(17)

作者:chlchll

2024/09/18发表于第一会所

(17)梅迪纳的难忘一日

“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你怎么把那些贵族全都抓起来了?”

阿尔弗雷德怒气冲冲地冲进城堡,却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桌子旁的芙蕾雅。 她依然穿着那身精致而漂亮的铠甲,用手指捏起桌上的一串水果往嘴里塞。那对性感的红唇一张一合,让站在桌子对面的城防军队长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不?”芙蕾雅诧异地望向自己的哥哥,仿佛从他嘴里说出的是一个多么让人震惊的事实,“他们是一群贪婪的懦夫,无耻、没信仰的犹大,留着他们只会让我们徒增烦恼。”

“可他们很多人为我们的家族服务了数代人!你怎么能……”

“我是梅迪纳女伯爵!”

阿尔弗雷德话音未落,就看着眼前的女孩愤怒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尖叫着:

“我做什么决定,轮不到你来管!滚出去!”

“你怎么……”

阿尔弗雷德话音未落,就惊恐地看到两个身材强壮的城防军士兵一左一右地夹住了他的身体:

“尊敬的少爷,我们借一步说话,餐厅为你准备了美味的烤肉和苹果派,还有上好的葡萄酒……”

阿尔弗雷德的诅咒声随着士兵们的远去而渐渐消失。因为终于安静下来感到颇为满意的芙蕾雅坐在桌子边仔细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卫兵队长,过了一会微微抬手示意他向自己走近些。

“你的忠诚让我很满意,据说你还是第一个响应我的人是吗?”

“是的,我的领主,我是梅迪纳人,是您忠诚的士兵。”

队长乖巧的回答让女孩更加高兴,她的眼角勾起笑容,随手从身边的盘子里抓起一把金币扔到了队长面前:

“这些都是你的了,为我效忠的人都会得到好处。”

“谢谢您尊贵的大人!”队长高兴地弯腰去拣那些金币,当他捡完金币抬起头时,却意外地看到女伯爵正将那双靴子递到他的嘴边:

“如果你想要一些其他的奖励……那我也可以给你。”

队长愣愣地看着那双靴子。褪去表面的靴甲之后,显露出的是一双白色的过膝高跟靴,相比以前少女常穿的高跟鞋,这双过膝靴的跟更高,而且更细,金属鞋跟目测只有牙签粗细。

长靴向上,超短的裙摆和长及大腿根的丝袜中间,是那充满诱惑但绝对不容被侵犯的少女的领域。

看着队长那痴迷的眼神,芙蕾雅轻笑着晃了晃靴子:

“好看吗?”

“……好看。”队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那就把腿张开。”

看着女孩居高临下的蔑视眼神,队长脑子有些混乱,但跪在地上的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张开,露出了中间裤子下那明显的凸起。

芙蕾雅一言不发,长靴坚硬的鞋底没有丝毫留情地,直接踩在了队长的大腿根部。

按理来说,被人踩在脚下应该感到屈辱,可是哪怕仅仅只是隔着棉裤感受这份疼痛和粗糙,队长就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真是变态。”

芙蕾雅脸上的笑容更浓,开始一下下地隔着裤子踩踏着队长的鸡巴。队长只觉得棉裤里的鸡巴进一步膨胀了起来,鼓胀着,让他忍不住发出舒爽的本能鸣叫。

一只系带长靴踩在大腿根,另一只则隔着裤子在坚硬的肉棒上画着圈。芙蕾雅的眼底蔑视尽显:“呵呵……你这头淫荡下贱的公狗就这么喜欢我的

脚吗?用皮靴踩你居然都可以兴奋。想射精吗?”

“想……想。”队长嘶哑着嗓子说道。

看着队长那张有些年轻和稚嫩的脸庞,芙蕾雅心底隐约泛起一丝欲望,旋即稍稍抬起了脚:

“那就帮我把靴子脱下来吧。”

“好的!”

甚至没有察觉到心底的急躁与兴奋,队长迫不急待地将长靴的系带一点点解开,露出里面的黑色丝袜。

丝袜不算厚,微微地透出膝盖和脚趾头。细细的脚颈,略带曲线的小腿,因为穿了一天靴子,所以脚上微微有一股热气,但是散发出来一股少女特有的香气,混合成一种神秘的让人陶醉的香水的味道。

“闻闻?”

得到许可的队长连忙捧起芙蕾雅的右脚,放在脸上,脚心紧贴着鼻子,开始猛地呼吸起来。少女的左脚也没有闲着,她用左脚扯下男人的裤子,开始在那根昂首挺立的肉棒上来回磨蹭。

男人一脸沉醉的表情被少女颇有兴致地收入眼底。她熟练地用右脚脚趾夹住男人的鼻尖,让男人只能用嘴呼吸,并可以不时伸出舌头舔到自己的脚心。灵活的左脚脚趾则拨开包皮,在龟头上轻轻转动。

很快,男人肉棒渗出的先走液就涂满了女孩足弓的内侧。随后双脚交换,很快直到双脚足弓的内侧都站满了先走液。

少女将双脚并拢,用足弓内部的空隙组成一个环,并紧紧夹住男人的肉棒,开始上下来回做活塞式运动,将包皮一会全部拉下,一会又闭合上。少女的脚不冷不热,足弓内部的空隙大小合适,加上丝袜上涂满的先走液的润滑效果,几乎让队长欲仙欲死地昏厥过去

芙蕾雅很快又换了个姿势,她用右脚的大拇趾和二拇趾夹住男人的肉棒顶端的位置,大拇趾顶着龟头与冠状沟,然后再用左脚脚背顶着肉棒的另外一侧,继续上下运动着双脚,并不时用右脚大拇指按压龟头与冠状沟的位置。

男人的肉棒突然稍稍大了半圈,并轻轻震动起来。芙蕾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变化,双脚向下使劲一拉——

“啊……”

在队长的叫声中,肉棒顿时如同喷泉一样喷射出白色的粘稠液体,持续了有大概十几秒接近二十秒,系数落在了芙蕾雅的脚上与腿上。

然而芙蕾雅并未放过这位年轻的队长。她用脚掌挤压着男人的精子袋,然后在夹紧肉棒从下往上,如次重复个三次,又榨出不少的液体。

丝袜的足尖染上精液,粘腻的质感从黑丝渗入,包裹住纤长足趾,几乎要顺着黑丝爬满整只嫩足。留有余温的粘稠质感就像是胶水般粘连在她的丝足之上,挥之不去。随着足掌一点点伸入那双长靴之内。

精液与靴子内壁摩擦,发出淫靡的碰撞声响,在足底板的压迫下被挤压着,而后肆意地涂抹,流淌在染上白浆的靴体上,逐渐进入的小腿再度挤压,让白浆彻底涂抹干净。犹如墙漆一样,将那优雅高贵的皮靴弄得污浊不堪,无比污秽。 “大人,那些贵族怎么办?真的要全部处死他们吗?”

“……不,先不急。”如法炮制地穿上另一只精液靴子后,芙蕾雅才满意地说道,“但是他们的财产必须全部没收,所有的土地全部收回,他们现在不是贵族是囚犯,我不会赦免他们,我要让他们烂在地牢里,用靴根踩烂他们的脑袋,让他们被老鼠活活咬死。”

说着,女孩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朝队长勾了勾手指:“你去办好这件事,那些财产的一半都归你和你的手下。”

“遵命大人,愿为您效忠!”队长高兴的跪倒在地,高声宣誓后转身就跑。 “男人就是这种用下体思考的东西。”看着队长离开的背影,女孩不屑地撇了撇嘴,从桌上重新捏起一颗水果塞进嘴里。

现在她是领主了,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而与此同时,梅迪纳城内,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的血雨腥风。

“看到了吗,现在我们才是梅迪纳的主人!我们能主宰他们的生死!” 卫兵队长骑在一匹抢来的马上,对着手下的士兵高声呼喊着。而他的这番话,很快得到了手下的迎合奉承。

有了芙蕾雅的命令,这些被彻底解放了枷锁的士兵们不住高喊着要那些贵族下地狱,要没收他们的财产,抢走他们的盔甲和马匹,这股风气随着他们的叫嚣逐渐开始在士兵中向旋风般席卷而过。

一队队卫兵冲进那些贵族的家里,大笔的财产和珍宝被他们抢夺而出。可是随着这股风气越刮越强,士兵们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他们的眼神开始盯视那些和这些贵族稍有关系的其他贵族,于是各种名目的罪名纷纷出笼,被牵扯株连的贵族被拉到大街上,任何试图抵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当场诛杀。

终于,随着卫兵们高喊“奉大人的命令……”这样的口号,抢夺财产的目标转移到了原本已经惊恐万分的平民身上!

商人、行会工人、小店主……士兵们肆无忌惮的闯进那些他们,从他们的手里掠夺珍贵的宝石耳环金币,打砸那些不值钱的锅碗瓢盆,任何稍微的抵抗都受到了残酷的镇压。

再也没有人觉得安全,人们开始恐慌的到处奔跑,贵族和平民,市民和商人,所有人拥挤在一起躲避着可怕的杀戮和抢劫,席卷城市的暴乱如瘟疫般不可阻挡的爆发了!

而几乎同一时刻,在梅迪纳城外,二十来个全身黑衣的身影分成两队,步履飞快地靠近了墙根下。

他们所有全都保持静默,除了快步移动的沙沙声外再无响动。

艾罗兰·休克紧张地抬起头,注视着梅迪纳城的墙头——上面一片漆黑。城防军正忙着在城里抢劫,根本没人看守城墙。除了几座塔楼上若明若暗的灯火之外,几乎不见灯光。

正是潜入的好机会。

这二十多个人的来源很复杂,有赦令骑士,也有从军团中挑选的士兵,或者来自安盖特的猎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撑过了那些堪称地狱的训练和选拔。

猎兵——这是属于他们的称呼,一支直属亚历山大的“特种部队”。 最可靠的火枪,最锋利的佩剑,以及最轻便的盔甲。这支军队的所有装备都是最好的,不亚于跟随亚历山大的赦令骑士们,以至于引起了不少安盖特士兵的嫉妒。

艾罗兰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尽管曾经只是个猎人,但作为猎兵训练的第一名,他幸运地获得了这个队长的职位。这也让他决心要完成猎兵队的第一次任务——至少要对得起老爷发的军饷和这身装备。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特殊的木哨,轻轻吹响。鸟鸣的声音很快在城下响起。 片刻后,墙头亮起了一点火光,一闪一闪的。

艾罗兰无声地数着数,一,二,三,四……两长两短三长,是自己人。 片刻后,墙头放下了几条结实的绳梯。猎兵们飞快地攀住绳子,向上攀爬,不过几分钟,前哨队就系数登上了墙头。

墙头上站着几个手持火把的身影,从打扮上看就不像是什么良民。双方刚一接触,几乎是瞬间就摆出了对峙的态势。

“跟我走的,愿天主给他们好报。”艾罗兰低声说道。

“想留下的,我也愿他们愉快地与我分离。”【注1】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看清对方的模样后,艾罗兰顿时发出一声低呼:“大人您怎么……”

“别担心我。”亚历山大摆摆手,“别忘了,这里是梅迪纳,我在这里长大,也比你们所有人都了解这座城堡。”

艾罗兰无声地行了个罗马式军礼,扯了扯绳梯示意后续的人跟上。

随后几人互相掩护着,向距离登城点三十米外的一座敌楼摸去。

在城墙上控制一个“出口”得有足够的掩护,否则四个人暴露在城墙上很容易被发现。所以第一步就是控制一处塔楼来掩护自己。

塔楼黑乎乎的,只能勉强看到窗洞里有微弱的灯光――显然城防军在敌楼里是布置了一些守军的,但是人数不会很多,戒备状态亦不会高。毕竟大部分人都忙着在城里抢劫,只有极少数倒霉蛋才会留下来看守。

而那几个负责接应的,是亚历山大让监狱长从牢里挑选出的,几个“身负才能”的罪犯。

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肯听话,而且都有家人住在梅迪纳城或者被关在监狱内。

而对这些在监狱中的犯人而言,典狱长就是他们的“国王”。

亚历山大向他们许诺了一笔财富给他们的家人,很快就得到了这些用起来十分顺手的罪犯。

一个脸上有块胎记的男人轻松地撬开了塔楼的后门,几名猎兵飞快地摸了进去。几分钟后,塔楼的窗口亮起了火光,短闪三下――已经控制敌楼成功。 很快,剩余的猎兵们迅速越过城楼,在亚历山大的带领下很快在一片漆黑中下了城墙,在混乱的城中飞奔起来。

猎兵们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中穿行,绕开那些正在劫掠的城防军和难民。这场混乱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巨大的暴动,不止是城防军,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赖或者市民也纷纷加入到了其中。

未必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只是单纯地对别人抢到的财宝红了眼,或者是对城防军的怨气找到了宣泄口,他们再次自发地纠集起来,拿着各类武器,成群结队的冲入街巷民居中烧杀抢掠。

猎兵不愿意和他们缠斗,当梅迪纳教堂的尖顶出现在视野尽头的时候,艾罗兰才稍稍松了口气。

教堂前的广场空空荡荡,隐约能看到地上流淌的血迹和脚印。树立起来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飘扬。

亚历山大无声地越过广场,终于站到了大教堂的门前,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敲响了紧闭的黄铜大门。

一声沉闷的“吱呀”响声随着沉重的黄铜大门的开启响了起来,然后,大门逐渐的向两边敞开。一队早已等待的牧师横在门里,默默的看着站在门前的亚历山大。

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穿着贵族服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到亚历山大的出现,他们齐齐地躬身行礼。

“大人。”头发花白的罗斯·克劳威尔率先走出来,他的目光稍稍掠过那群冷漠如机械的士兵,很快又回到了亚历山大的身上,“以上帝赐予我们的权力和我们对上帝的虔诚,我想知道,您究竟会怎么处置我们这些人,如何处置梅迪纳?”

老骑士的眼里透露出质疑的神色:“我知道您会厚待我们,因为您选择了将我们从牢中解救出来,而不是让我们无声地死在那里。但这不够。我想知道,您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元老“?”

看着老骑士眼底的质询,亚历山大低声回答道:

“请放心,克劳威尔骑士。对于我来说,不论是贵族或是平民,我们遵循的是都上帝的意志和他对世人的怜悯,而也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上帝真意。在这个基础上,我不希望有无能的人躺在功劳簿上坐吃山空——但同样,我也不介意让真正有本事的人赚到符合他本事的财产,获得应有的地位。”

“所以,我不会立刻继承梅迪纳伯爵的爵位,而是会以摄政的名义管理这片领地,然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女王——梅迪纳伯爵,过去永远,也将永远是女王忠实的封臣,我相信,女王陛下会为我们做出公正的裁决。”

看着这个开始还不明白,随即不由张口结舌的老骑士,亚历山大稍稍勾起了嘴角。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说服了对方。

————————————————————————————————— 城堡后院的一闪小门前面。

门是木头包铁皮,平日里从里面紧锁,只有仆人出门采购物资的时候才会打开,只能容纳一人进出。

猎兵们静静地等候在门口,片刻后里面传来拉动门栓的声音。接着伴随着“吱呀”作响,木门应声而开。

里面站着个有些肥胖的仆妇,对方似乎也没想到门口会等着这么多人,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天啊……”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艾罗兰从口袋里取出几个金币塞进女人手里:“记住,把这件事烂在心里,明白吗?”

“明白,明白。”胖女人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金币,脸上顿时露出个笑容,“我今晚什么都没看见。”

艾罗兰稍稍颔首,随后一挥手,带着手下穿过那扇小门,进入了梅迪纳城堡的后院。

后院静悄悄的。根据情报,这里晚上只有三个士兵在值夜。但是很显然,他们眼红于同伴的劫掠,也跑出去抢钱去了,这让猎兵们的以飞快的越过后院,沿着树冠的阴影快速前进。

在城堡后面,绕到一扇半掩的用整块木板做成的窗户之后,最强壮的猎兵很快找了个角度半蹲下来,其余的士兵快速借助人梯,攀住窗下的探出的石棱悄悄爬上了窗台。

整个队伍悄无声息的在漆黑的城堡走廊内快速行进着。早在行动开始前,亚历山大就在安盖特附近用木头和泥巴搭建了简易的城堡模型,让这些士兵们熟悉城堡内部结构。

没人比他这个从小在城堡里长大的私生子更了解城堡内部结构的人了。 靴子踏在黑暗的甬道里,一道道的身影在明暗闪烁的通道里晃动。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抬手,猎兵们迅速分散开来,紧紧靠在走廊的两侧。 前面的走廊里,房间门口正站着两个年轻的骑士。他们旁边的墙上挂着一盏油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从打扮上看,应该是法国人。

艾罗兰稍稍估算了一下距离,比了个手势,两把短弩立刻举起,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弦声。随着两声“砰砰”的闷响,两个倒霉蛋顿时摔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希望下次你们记得戴头盔。”艾罗兰在心里无声地说着,冲到那扇门前,用力一拉。两名士兵立刻钻了进去,片刻后抬着一具简易的担架,将一个昏迷中的中年人带了出来。

“撤!”

————————————————————————————————— “什么叫伯爵被人带走了?”

被几个仆人从床铺上摇醒的时候,阿尔弗雷德还处在睡眼朦胧的情况。可当他看到怒气冲冲推开房间门的奥尔良公爵的时候,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忙忙地掀开被子起床。

但睡前喝了一整瓶葡萄酒的他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地在仆人的帮助下穿好衣服,随后被带到了安置梅迪纳伯爵的那个房间门口。

此时房间的门口只剩下了两个脖子中箭,倒地不起的法国骑士,而当他看到房间门敞开着,里面的床铺上空空荡荡时,他顿时全身颤抖起来,甚至牙齿都在不停打颤。

梅迪纳伯爵被人劫走了?

是谁?谁这么干的?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他们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城堡,那下一次是不是也能无声无息地搞一次刺杀? 更重要的是,对很多梅迪纳人来说,伯爵才是那个真正的领主!在王国贵族院的登记册上,记录的也是莫迪洛·安苏雷斯的名字!

“他们到底是怎么逃掉的?”奥尔良公爵冷冷地盯着阿尔弗雷德,随后在一群缩在一起的仆人身上扫过,似乎是想从他们中找出那个内应。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仆人显然并不存在同时杀死两个法国骑士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能力。劫走莫迪洛伯爵的,必定是外来者。

没过几分钟,芙蕾雅的身影出现在甬道的另一头。女孩一言不发地示意仆人掀开地毯,露出底下的大理石砖,随后用鞋跟在上面敲了敲。

里面很快传出了空洞的回声。

“城堡有一条逃生密道,通往城后的一座废弃修道院,这是只有安苏雷斯家的人才知道的秘密。”芙蕾雅向奥尔良公爵解释道,“劫走莫迪洛的人,只会是我那个亲爱的弟弟,亚历山大。你们,把这个东西移开”

两个得到命令的仆人很快就弯下腰去掀开大理石。但地道口刚被抬起来几寸,就明显感觉到底下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大人,这东西掀不开,里面恐怕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看着两个满头大汗的仆人,芙蕾雅眼神蔑视地在他们身上掠过,随后又转向了一旁眉头紧锁的奥尔良公爵,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尊敬的公爵,能请您帮我个忙吗?帮我……杀了那个亚历山大,不论您要什么……我可以派个人给您带路”

奥尔良公爵冷冷地看向芙蕾雅,片刻后,上前两步,突然猛地抬手——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了芙蕾雅的脸上。

“如果你再敢用这种态度命令我,那我会让人把你的皮剥下来,或者和你母亲一样卖成性奴——当狗,就要学会客气些,明白吗?”

说完,公爵嫌弃地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那只触碰过她脸的手,随后转身,随手朝阿尔弗雷德一指,大声命令道:

“你,带路!骑士出击!”

————————————————————————————————— 夜色之中,法国骑士们飞快地在混乱的城市中如旋风一般穿过城市,将那些乱民踩在脚下。一旦有人试图阻挡他们,就立刻以无情的长剑砍下他们的脑袋。 一路上他们毫不停歇,从一座尚在城防军控制中的城门冲了出去。

废弃的修道院位于梅迪纳城堡西南,原本有一群修士在这里隐居。但后来修道院被一伙强盗洗劫了,这座本就偏僻的修道院因为染上了鲜血而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因此一直以来,这里都无人问津。

但事实上,那些所谓的谣言不过是梅迪纳伯爵放出的谣言,目的就是让其他人远离这里——以便将逃生地道开掘到此处。

修道院很偏僻,但奥尔良公爵刚刚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修道院那倒塌的围墙,就听到了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和马车轮子的吱呀声。

“蠢货,这种时候居然还敢用马车逃跑?”

奥尔良公爵有些诧异于对方的愚蠢,但很快就释然了——带着一个昏迷的病人,没有比马车更好的运输方式了。

不过在伊比利亚的山路上,奔跑的马车怎么能快得过战马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长剑,看向身后的内府骑士们,兴奋地一挥手臂—— “进攻!杀光他们!”

一场角逐战瞬间在梅迪纳城外上演开来!

法国骑士们奋力催动着身下的战马,犹如一条飞行在伊比利亚大地上的长龙一般延伸开来,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前方一辆正在拼命逃跑的马车。

他们口中发出兴奋的呼号,抖动着手里的缰绳。而被他们夹在其中的阿尔弗雷德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地紧紧捏住了手里的缰绳。

“上帝,保佑我……宽恕我的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在祈祷声中,冲在最前面的路易开始了最后的冲刺。作为公爵,他的马自然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他甚至觉得坐骑要从地上飞起来似的。

而这份行为打动了手下的其他骑士们。虽然法国贵族和骑士依旧在这个时代秉承着勇敢善战的传统,但是随着威力巨大的火器的出现,骑士老爷们的冲锋也正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威胁。这让一些人已经渐渐变得胆怯,而即便是最勇敢的骑士也开始踌躇不前。

但是显然奥尔良公爵是个例外。尽管黑暗让道路难以看清,但他相信自己身下这匹老马能凭它非凡的力量和直觉避开那些可能的障碍。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辆马车在慌乱中突然拐上一条通向一座小山的崎岖道路,看着马车不住颠簸摇摆的样子,路易也不由一愣,一时间他忍不住去怀疑,那个车夫是不是被吓傻了——在道路上都跑不掉,难道上了更崎岖的山路就能逃掉么?

除非……有人接应?

想到这里,奥尔良公爵瞬间变了脸色。

随后,他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哨声。

以及火枪的轰鸣。

正在向前狂奔的路易忽然觉得好像被个无形的巨汉在胸口打了一拳般,身体向后骤然坠去。

骑士,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代表,自从这个庞大的群体诞生之后,就和法兰西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论是自查理曼的时代的开始,还是诺曼挺进英格兰的远征,或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与萨拉丁之间的信仰的碰撞,或者是几十年前那场漫长的百年战争当中,不论是曾经风光还是惨淡失败,骑士这个庞大的群体都参与了这形形色色的一场场决定着法兰西命运的战争。

甚至即便是付出过无数代价的阿金库尔的血色悲剧,也没有能抹去骑士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影子。

他们发起进攻时,没有人能否认他们依旧是战场上最令人畏惧的力量。 直到火器的出现。

火枪和骑兵,能够结合在一起吗?

在从马上跌落之前,路易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火绳枪不但需要点燃火绳,更要防止火绳在燃烧时候的意外熄灭,所以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想到可以让骑兵在奔跑的战马上射击的方法。

当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时,随着后背的猛烈撞击和胸口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奥尔良公爵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路易用力摇摇头,驱散那股让他感到天晕地转般的不适,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胸口的疼痛骤然加剧,他本能地摸向了胸前,才感觉到胸甲上那道深深的弹痕。

这身来自米兰的精致甲胄是法王查理八世送给他的礼物,精美得如同艺术品而不是装备的铠甲完全体现出了米兰匠人那令人惊叹的高超技艺,以至路易曾经一度不舍得穿戴着它参加比武。

最奇特的是,这身铠甲在拥有着惊人防护作用的同时,还出奇的轻,这让路易甚至怀疑米兰人是不是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锻造铠甲材料的办法

现在这件铠甲的胸甲上两处被铅弹击中后已经凹陷进去,四周带着喷射装的焦黑痕迹的凹痕,让他不禁暗暗心惊。

如果不是这身专门打造的盔甲,如果不是对方开火的角度太小……

可当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只看到坡顶出现了一支他从未见过的骑兵军队。

这些骑兵的头上都戴着伊比利亚式的鱼脊盔,但是却没有当下流行的面罩。一件如同一个铁背心般的略显弯曲的板甲套在身上保护着躯干,保护着身体的要害部位。盔甲在黑夜中反射着火把的亮光,在散发著干冷气息的寒风之中,映照出一片片耀眼的光泽。

这些骑兵并不似法国骑士那样排列成密集的队列,而是在高出一片的山坡顶上分散开来,他们弯曲左臂,右手将短火枪的枪管架在上面,隔着远远的距离瞄准了法国骑士们。

随后,他们手中的火枪喷涂出稀疏的白色烟柱。

枪声虽然密集,却并不整齐,听上去也不是很响亮,那应该只是短枪的声音——然而并不是所有骑士都富裕得能配备上一身坚固而轻便的米兰铠甲。 尤其是这次行动,为了减轻重量,许多内府骑士身上都只穿戴了基础的轻甲或锁子甲。

于是路易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精锐的内府骑士们在一声声惨叫中跌落马下——他们甚至没法向敌人发起冲锋。密集的阵形让伊比利亚骑手们甚至不需要瞄准,只要扣下扳机就行。

显然他们不仅携带了火枪,还带了不止一支。

“嘟——”

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那些奇特的骑兵很快停止了射击。随后他们之中,一个骑在马上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士兵们的身后。

“我劝您最好别动,大人。伤员胡乱移动身体通常只会让伤势加剧。要知道,现在您是我的俘虏了。”

“亚历山大·安苏雷斯……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啊。你知道你俘虏的是谁吗,你又知道自己是在威胁谁吗?”

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对方身份的路易瞬间恢复了冷静,忍着胸口的伤痛冷冷地反问道。

“是啊,是谁呢?格罗诺子爵,请你为我辨认一下,这位穿着华丽盔甲的俘虏究竟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的路易顿时变了脸色,尤其是看到那张在火把照耀下,虽然憔悴而苍白却依旧熟悉的封臣面孔时,眼底瞬间掠过愕然与震惊:

“你怎么……”

“很抱歉,尊敬的奥尔良公爵阁下,你留在埃尔曼佐的那支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变成了我的士兵们的战利品与战功。”亚历山大摊了摊手。

从最开始他就没从那条地道走——芙蕾雅知道地道的存在,他亚历山大不知道么?

既然如此,不如借助那条地道当成诱饵,想办法把城里仅有的骑兵部队引出来。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钓出来的这条鱼委实有点太大了。

奥尔良公爵没有说话,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随后在那些被火枪系数击倒在地,惨叫连连的内府骑士身上掠过,眼神中的愤怒又多了几分悲哀。

“你想怎么做?”最后他还是放缓了语调,咬着牙用长剑支撑起身体,看向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身影。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同样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示意身后的几个卫兵远离,随后缓步上前,就这么站在空地上与路易对峙着。

火把的照耀下,看着对方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面孔,奥尔良公爵也不由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居然是这么个连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年轻人?

“好了,告诉我,你现在要怎么做?要怎么处置……”

嘴上这么说着,奥尔良公爵的一只手突然猛地一抬,将某件从腰带内侧翻出的东西用力朝着亚历山大的方向狠狠掷出!

“大人小心!”

比亚历山大反应更快的是站在他身边的索尔德林。精灵猎手猛地一扯他的肩膀,让那道寒光擦着他的头盔掠过去。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安盖特士兵几乎是瞬间就冲了上来,用无数张盾牌将亚历山大护在了中间,然而几乎同时,那些七零八落的骑士尸体中,数道寒光迸射而出,却并不是朝着亚历山大而来,它擦过队伍的间隙,直直地洞穿了……格罗诺子爵的喉咙! 谁也没料到,暗杀者的目标居然是这个法国俘虏!

法国人的喉咙被洞穿,身子在马上颤抖了几下,就摔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而那些内府骑士的尸体之中,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一跃而起,以一种不似人的速度飞奔到了奥尔良公爵的身边。

黑袍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路易的肩膀。随后他听到了自己的老师,纪尧姆·菲歇苍老而冷峻的声音:

“走!”

下一刻,两个人的身影瞬间消散在了夜幕的阴影之中。

“我没事。”亚历山大推开卫兵的盾牌,翻身下马,脸色阴沉地走到了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格罗诺子爵的身边。

子爵的脖子上插着几根金属棍状物,像是削尖了顶端又加上尾翼的金属棒——不管是什么东西,至少不是弓弩能够发射的东西。

是魔法师的装备么?还有那个瞬间转移的把戏……

“去检查一下那些骑士里面有没有还活着的,如果有,把他们带过来,我要问话。”他朝一名骑兵挥手示意道。

这些骑兵的身上除了一顶鸠盔和一副胸甲,以及手腕上看上去很结实的皮护腕,就没有其他的护具了。他们的上衣是红色的,裤子则是黑色,看上去很结实的厚绒上衣两侧一排排的扣子紧紧扣在胸甲边缘的扣眼里,看上去就好像整个人都与那件样式古怪的胸甲结合在一起了。

当然,所有骑兵都没有携带长矛,也没有佩剑,而是在马鞍边斜挂着一柄很罕见的马刀,而且在这些骑兵腰间宽大腰带上皮套子里,插满了火枪。

这是他为赦令骑士连专门设计的新式军服。在他的构想里,这支军队将会兼具“干部团”和“近卫军”的功能,并作为之后扩军的精锐骨干和模板。 至于这支军队算轻骑兵还是重骑兵,亚历山大自己也说不准。比起那些几乎不配备护甲的匈牙利骠骑兵,他们装备了头盔和胸甲作为防御。但比起全身披挂的法国骑士,他们又将骑枪换成了短火枪。

毕竟他手下的士兵里,几乎找不出几个能使好骑枪的家伙——那东西训练难度实在太大,倒是这些新设计的火枪非常好用。

控制锡古萨恩之后,他就召集了城里所有的钟表匠,连夜改进了火绳枪的引火装置,换成了这种不需要明火的簧轮装置。

没有使用燧发枪的原因是那东西的发火率实在有点不忍直视——只有五成。没有进一步改进结构之前,他宁可先保证士兵们有武器可用。

而骑兵的训练也以控制马匹、越障、车轮战术、一击即退为主,尽可能避免与强大的骑士正面作战。

“大人。”很快那几名奉命检查尸体的赦令骑士回来报告,“他们全都死了,伤口都在脖子,而且很深。”

系数灭口?这等心狠手辣?

亚历山大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审时度势,干净利索,雷霆手段,好一个奥尔良公爵,好一个路易十二!

“有找到什么能辨认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他们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戒指,没有饰品,没有家徽和罩袍……换句话说,我们很难确凿地证明他们是法国人。除了这个。”

看着那个骑士手中沾着少许鲜血的,刻着安苏雷斯家徽的戒指,亚历山大瞳孔微缩,腾地站了起来:

“从哪里弄到的?带我去看看!”

————————————————————————————————— 亚历山大著实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见到自己那便宜哥哥,居然会是这样的情景。

看着那具仰面朝天,脖子上一道深深伤痕的尸体,一双失神的眼睛仿佛两个毫无气息的黑洞,还带着不甘、恐惧、迷茫,亚历山大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这么死了,这个也许是原主死亡的幕后凶手之一的,和他血脉相连,却又一次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就这样以一种滑稽而可笑的方式死去了。 不是像骑士那样战死沙场,也不是像那些夺权失败的贵族一样被关押在高塔之中直到老死,而是被一群法国人随手灭了口。

哪怕是贵族,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一样命如草芥。

不过也好,倒是给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

在士兵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亚历山大俯下身,合上了阿尔弗雷德那双眼睛,随后伸手很自然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对着冰冷的尸体轻轻念道:

“愿你的灵魂与主同在——在炼狱中为你的罪行受惩吧,亲爱的哥哥……我绝不会变成你这样。”

最后一句话,宛若耳语。

—————————————————————————————————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撕裂黑夜,而梅迪纳城内,两群人却正在城中央的一条街道上死死对峙着。

对峙的一方是梅迪纳城防军,而另一方,则是梅迪纳市民们。

随着城防军的血腥劫掠,这些市民们也终于被激发出了心底的愤怒与血性——也许他们只是一些安分守己的普通人,但如果有人要砸毁他们的房子、抢走他们的财产,奸淫他们的妻女——那再安分守己的人也会变成最勇敢的战士。 两支军队隔着街道相互对峙着,在日光的照耀下急促地呼吸着。站在最前面的人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人脸上紧张的神色,双方已经出鞘的刀剑映衬出一片片狰狞的面孔。

卫兵队长站在最前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死死地盯着这支由市民组成的军队,大声呵斥道:

“我是梅迪纳伯爵的卫队!你们要干什么?难道要违抗伯爵的命令?我以伯爵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武器投降!”

“这里是梅迪纳!梅迪纳人的梅迪纳!你这个外国佬没资格让我们放下武器!”

愤怒和仇恨的眼神在对峙中相互交织,几乎就要贴在对方脸上的武器闪动着刺眼的光泽,一时间街道上剑拔驽张。令人窒息的紧张让手持各式武器的梅迪纳人张大了嘴巴,而从他们嘴中发出的,是一阵阵不知含义的低吼,那里面渗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机。

可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三岔路口另一条道路尽头响起,随着不住闪动的身影,一队士兵出现在街头。

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列,长矛平放,锋利矛刃的反光顿时让许多民兵们手脚冰凉,惊慌失措。惊慌不安开始在队伍中蔓延开来。

也就在这时,那些排列紧密的士兵们突然慢慢地挤开了一条道路。在梅迪纳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中,一个年轻人缓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他的身后,有士兵搀扶着一个昏迷中的老人,。而跟在后面的,是梅迪纳的一群贵族们。

“是约德男爵和克劳威尔骑士……”

“他们不是被……”

“难道……”

人们低声的议论著,同时看着那个找了个高处站直身体的年轻人。一阵沉寂之后,开始有人低声祈祷。

“梅迪纳人!”

亚历山大朝着底下的市民们张开双臂:“你们现在看到了我,亚历山大·安苏雷斯,安盖特子爵,莫迪洛·安苏雷斯的儿子,一个因为上帝的恩典死而复生的人,一个和你们一样的梅迪纳人!”

在他的头顶上,鹰旗在冬日的寒风之中猎猎飘扬着。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阿尔弗雷德与芙蕾雅——他们用卑鄙的手段,囚禁并毒害了父亲,并出卖了梅迪纳与安苏雷斯家族的权力,试图背叛女王,将土地交给北方的纳瓦拉人和法国人!因此,他们不配作为安苏雷斯家的继承人!” “我,以梅迪纳伯爵,莫迪洛·安苏雷斯,与梅迪纳教区主教,奥洛夫·赫尔多瓦所授予的梅迪纳监护人与摄政的身份宣布,从现在起,他们不在拥有任何权力,并以卡斯蒂利亚女王的名义,剥夺他们一切的荣誉与特权!”

“轰嘭!”

话音刚落,手持盾牌的安盖特士兵们立刻把盾牌下端的尖头狠狠戳在地上,整齐划一地用手中的武器敲击盾牌。而几乎同时,城防军队长发出了愤怒地吼叫:

“杀光他们!”

“梅迪纳人,誓死不退!”

这句话刹那间如一股令人窒息的狂澜,猛然席卷整条街道的所有人! 一切都是在一个瞬间发生的。没人知道是谁第一个刺出长矛,但紧随其后的呐喊如同暴风雨一般席卷街道!

梅迪纳市民们朝着城防军展开了疯狂的袭击!

压抑许久的仇恨,恐惧和愤怒,以及对这些肆意妄为的雇佣军发自心底里的排斥,让梅迪纳人在被压榨了许久之后,终于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如潮水般的人们喊叫着,咒骂着,手里挥舞着长矛、长剑、头盔、盾牌,乃至木棍、农具,断裂的车轴和石头,以及他们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向着城防军扑去,甚至在有些城防军士兵还没有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时,他们的头颅已经被尖利的石块敲碎,而木棍和各种带着锋利刃刺的武器,则如同突然疯张出来的有刺灌木般,在他们的四周向着他们的身体狂刺过来!

城防军霎时被这突然的打击杀得一片大乱,他们惨叫着,呼喊着向着街道的另一侧,但是他们侧面的安盖特军团同样毫不退让的同样向他们猛攻过来! 长矛放平,锋利的矛尖排成了一列向前平指的可怕丛林,比起那些如潮水般的梅迪纳市民,他们要镇定得多。

刺出,收回,刺出,收回,直到长矛上滴下鲜血,在地面留下猩红的血迹。 惨叫声,劈砍声,兵器断碎的脆响和相互撕咬发出的唔鸣,一时间在路口如同一波波直布罗陀海峡中的浪潮般汹涌澎湃。梅迪纳人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死亡和恐惧,他们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甚至不算是武器的所有东西,或者干脆赤手空拳的向着他们的敌人冲过去。

“梅迪纳人,退后!”

一声如炸雷般的吼叫一瞬间在人群当中响起,伴着这声大吼,一个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的壮汉如同神话中的巨人一般用力推开前面的人,他的手里握着两支钉满铁钉的重棍,随着他挥舞的手臂,那头苍白的头发也飘扬着,像是一头苍老狮王的鬃毛,又像是一面白色的旗帜。

当罗斯·克劳威尔来到队伍正前方的时候,恰好一柄长矛正狠狠戳向他的肋骨。这个如雄狮一般苍老的希腊人发出一声令人畏惧的吼叫,钉头锤划出令人胆寒的呼啸声,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刺到面前的长矛,随着他用力一拉,对面队伍里的一个城防军士兵立刻被他巨大的力量拉得向前猛冲。

但他的脚步还没有站稳,克劳威尔手中的钉头锤已经狠狠砸在这个人的脑袋上。

惨叫声中,这个士兵的脑袋如同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爆炸开来,血光在空中喷溅,而克劳威尔已经嘶吼着迈过还在抽搐的尸体,朝着城防军的队伍扑了过去!

而随着老骑士的横冲直撞,居然硬生生在城防军严密的队伍中杀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人潮立刻似决堤的洪水般向着那个缺口猛灌过去,阻挡在前面的卫队士兵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就完全淹没在这可怕的潮水之中,随着一阵欢呼,梅迪纳民兵终于冲进了紧密结阵的卫队之中!

随着城防军队长最后一声绝望的喊叫,城防军瞬间被冲击成了一个个孤岛。他们不得不背靠背,紧贴着自己的队友,相互支持着在可怕的浪潮中奋力挣扎。 这样的方法也许能对抗那些悍不畏死的民兵,但对于装备精良的安盖特军团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一些全歼他们的时间罢了。

城防军,或者说是一群残兵败将恐惧的看着慢慢逼近的安盖特士兵,这个时候他们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悍不畏死和近乎狂热的激情,唯一残存的只有惊恐不安和因为过于恐惧而变得麻木的僵硬表情。

“看在上帝的份上——”

“上帝不会宽恕你们!射击!”

伴随着亚历山大的怒吼,猛烈的枪声顷刻间在街上爆发出来,硝烟弥漫,火星四溅,这个整个街道完全笼罩在一片惨叫,呼救和因为恐惧到极点不知所措的哭喊声中。

这一天对梅迪纳人,来说注定是一个刻骨难忘的日子。

只要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即便是在很多年之后也不可能忘记在这一天的梅迪纳街头发生的惨剧。

原本平坦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时不时或许还会动上一下的人。血水顺着街道两侧的排水沟缓缓流淌,形成了一条可怕的殷红溪流。

枪声同样将依旧沉浸在美梦之中的芙蕾雅惊醒了。她急匆匆地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上那件盔甲,披着大衣就冲上了内堡的墙头。

随后她看到的,看到的是一幕她一生也没有见到过的情景。

人!人!人!

除了黑压压的人之外,她看到不任何其他的东西!

队伍的最前方,猎猎飘扬的鹰旗之下,亚历山大正平静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他的身边是躺在软垫上的老伯爵莫迪洛。城防军队长的头颅,正被挂在一根长矛的顶端摇摇晃晃。

他的身后站着约德男爵,法莱里勋爵,克劳威尔骑士……一大票梅迪纳的大小贵族,以及黑压压的军队。

“芙蕾雅,一切都结束了。”亚历山大率先开了口,他抬起头,看着上面那个不甚清楚的金发女人,“法国人逃了,父亲在我手上,城防军被我全歼了。打开城门,我会饶你一条性命。”

“不!”

芙蕾雅的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她的双手死死抓住城墙,探出身子对着下面大吼:

“你这个下贱的私生子听好了,不管你带谁来,哪怕是伊莎贝拉女王,也别想从我的手里夺走梅迪纳!也别想从我头上抢走梅迪纳伯爵的冠冕!我现在就站在城墙上,要想夺走这一切就得攻陷我的城堡,你听到没有,来吧让我看看你那些下贱的农夫究竟有多厉害……”

然而亚历山大根本不理会她的尖叫,只是平静地抬手朝身后招了招。 一阵重物碾压路面的声响传来,拥挤的士兵向两边让开,露出了一门被推到前面的火炮。

是那门在埃尔曼佐立过功的二磅炮。虽然它口径并不大,虽然炮弹只是那种一个人双手就可以抱起来装填的实心弹,可这已经足以让城堡中的人恐惧得几乎停止呼吸。

“他不敢的,他不敢的……”看着正在被下压平伸逐渐对准城堡大门的黑洞洞的炮口,芙蕾雅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压力。她喃喃着,一边飞快地思考着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亚历山大让步。

“让我们谈谈——”

城下的年轻人平静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开炮。”

阿维娜,我们回家了。

当火炮的炮口喷吐出火焰时,亚历山大无声地在心底说道。

————————————————————————————————— 【注1】摘自《熙德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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