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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某一日,带着花香的请柬送到我手里,有些不可置信——是陈氏送来的赏花请柬,像极了大气磅礴的牡丹花颓靡至最后绽放。
我打开信封,原来是二皇子举行的赏花宴,陈老将军长女远嫁归来探亲,李凌特意开设赏花宴,可携女眷到府。
叫上李绪的事情都不简单,我将信封放在鼻尖,一脸沉醉,是挺香的。
身后倚着门框的李绪皱眉吃惊,问我:“你想去陈府赏花?”
“盛秋已至,赏花关乎何人?”我回答,“难道殿下不想让妾身去?”
“你只是个美人,和王侯夫人相比,她们会挖苦你的。”李绪走过来抢走我手里的请柬。
“王侯夫人?”我伸出手指按在李绪心口,“从小到大听惯了,不差这一回,这花……”
我抽走李绪手里的请柬,笑盈盈看着他,“我赏定了。”
见我如此执着,李绪无奈点头,我翻出前几日让裁缝铺做的衣裳,淡蓝清雅,只是换上化上并不配我。
这衣裳,是我让裁缝仿着冬宛以前衣服做的。
“这衣裳不与美人相宜。”环姑说,“还是大红适合美人。”
“这衣服本就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我叹气说,时常因为没有冬宛天仙般容貌而自卑,不像她的女儿,反而与之相悖,嬷嬷曾说太过凌厉的面相不好。
凤眼高鼻,眼尾上挑眼裂长,怎么看都不像她。
我换回常服,这件哪天烧给她吧。
我叫走环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十一年了,还是没有走出冬宛的离开。
这时李绪走来,手里托盘放着一件红衬淡金色外搭绣着金丝的鎏金裙,光看样式就能看出挑选者眼光的毒辣。
“殿下何时托人做的?”
“李柒那里得的面料,觉得衬你让人做的裙子。”
见我呆呆抚摸面料,他不由分说脱去我身上的衣服,寻常里衣磨的乳珠疼,只能再裹一件胸衣,李绪不解我为何穿胸衣,这应该去问你自己。
我的体格说不上太瘦或者太胖,只能说刚刚好,他给我的衣服刚刚好。
李绪对女子衣物还是不熟悉,我自己系好衣带,看着李绪这身侍卫装扮,他该不会还要穿这身去?
走在街上谁都认不出他是一个皇子。
“殿下不换身衣服?”
“要杀人的,不换。”
我把他按在铜镜前,解开发带,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已经过腰了,他从小没人看管,甚至都没有剪过几次头发,我拿出剪子在他腰间比划。
“剪去太多头发会损耗寿元。”我将发尾修剪至腰间,“简单修剪一点,殿下长头发好看。”
这次我用发带绑起一半青丝,他还没有到戴冠的年纪,若是以后束发戴冠,李绪也该成熟了,到时候会有多俊朗呢。
李绪站起身,身后披散着头发让他十分不自在,他对我说:“有点不适应。”
“殿下习惯就好了。”李绪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配饰,只有一个荷包,“这行头显殿下气质成熟稳重,与妾身相配。”
说到相配,李绪满意了,我叫人备上马车,去往陈府。
……
陈府果然气派,听说陈朔去世国公夫人每日以泪洗面,陈氏长女为了安慰母亲多停留几日,而凶手却大摇大摆登门到府。
陈府比皇宫都奢华,这一旦抄家真金白银该会有多少呢?
府上女眷皆是锦衣华服,举止有礼,好在李绪给我这件衣服,不然真的会自卑。若我没有跟着冬宛来到南国,若父亲顺利登基,我将是北国的长公主,也不必当个美人苟延残喘。
刚递上请柬,李绪就被李柒拉走,临行前他不放心看了我一眼。
果然有猫腻,李绪最近一直在老四底下办事,这宴会肯定与这群皇子脱不了干系。
我一路赏花,天色渐晚,等到月光出现时,照耀在花蕊,皎洁美丽。
半途遇见几位不认识的夫人,心里盘算着美人位份几品,能不能撑得上场面。
“妾身是五皇子的小妾,赵美人。”我行礼轻声说,满打满算不过一个皇子的妾,要说有什么特别的,皇上特封的美人,比不了这些正妻。
夫人们对我的容貌不禁称赞,“不愧是美人,都说赵美人身段模样气势锋利,有当年皇后风采看样子不假,只是看着赵美人形态拘谨,手臂略微粗壮,好像以前干过粗活。”
妇人的嘴总会说个不停,聒噪,烦心,专挑人痛处说。
“那赵美人手劲该不会比我们寻常人大一些?”
这是在暗讽我当过宫女吗?
一直干粗活,人也精致不起来,再者说,李绪天天把我当床板,他的大个子压着,练也练出来了。
我笑着回答,一再折中,“殿下小时哭闹,当时妾身年纪小,这一身力气都是抱着殿下练出来的。”
果然此话一出,妇人们哑口无言,非议皇室她们担不起,只能悻悻离开。只是可怜李绪,过两天都会传闻他小时是个爱哭鬼。
看着她们离去背影,我心里十分刻薄的讥讽,长舌妇克夫克子,又觉得有点过了,真是罪过。
再往里是一座小院,人迹罕至,还有侍卫把守,会是谁在里头?
我退到守卫看不见的地方,“别躲了,出来吧。”躲在这小地方都能被我发现,拙劣的隐藏。
领头刺客一跃而下对我俯首,“郡主。”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不解,“李绪不会放你们进来。”
“何大人与四皇子达成协议,酉时摔杯为号杀尽陈府男子。”刺客解释道,这些老何并没有对我说过。
“阁楼五十死士杀人,何大人又派出自己的人五十人,格杀勿论。”
“他真是老了,搅局都混不明白。”我抚摸头上发髻,满心算计,“我们的人都退下,不能铤而走险。”
“李绪不是省油的灯,你们真混战起来捞不着好处。”我冷声道,“想为生而活,还是想为大义而死,本宫管不着,但是只要回到北国你们加官封爵,前途万里,跟着老何还是我,你们自己抉择。”
“对了,你们悄悄把守卫除掉,我要进去。”
北国卧底皆是父亲精锐,无声无息杀两个守卫绰绰有余。
刺客退去,我往前走进,听见男女欢爱的声音,这是撞破了何人偷情?
“殿下您可真会纵容那小屁孩嫁祸我们。”听着像一位语气稳重的女性
那女人与皇后眉眼相似,好像是陈氏嫡女——陈月。
我眯起眼想看更真切一点,李凌躺在那女子腿上,二人衣冠不整,语气轻挑的说:“俩家有仇,舅舅抄的家,这件事板上钉钉,表弟我管不着啊。”
我的天啊,我惊讶的捂住嘴,李凌你连自己表姐都不放过。
“妾身离开这么久,听说殿下又有意他人?”陈月早已嫁为人妻,竟然愿意和李凌鬼混。
“只是五弟府上的小美人,你嫁人那天我心里不高兴,看着那小美人像你想抢回去,哪成想五弟不愿意。”李凌如实回答。
陈月轻拍他的胸口,“风流人家。”
“其实那小美人对老五也不怎么好,有二心,没办法,就这一个可依靠的。”李凌一眼看破,又与陈月缠绵在一块,“哪像表姐,即使嫁人依旧全心全意对我。”
“烧景祥宫是那小子提出来的,老五心一半都在他那个小美人身上,那小美人想出宫没出成跟老五发脾气了。”李凌说的有模有样,“谁知道呢,还能嫁祸到母后身上。”
“那殿下去见姑母了?”
“以前见她总说不见我,现在不见也得见。”
几句话没着落,又是一阵颠鸾倒凤。
嘭!
是掀桌的声音。
二十一
只听摔杯为号,暗涌翻到明面上,一群黑衣刺客从房顶跃下,屠杀在场所有男子。惨叫声连绵不绝。
欲毁其族,先折烈骨血气,余剩女眷,奋起难振,果真天子不义。
李凌听到外面响动,疑惑不解,“什么声音?”
我听见穿衣的声音,抬脚飞快逃离,只是裙摆太长,我跑的很费力。
等到李凌开门时,我早已跑远,不知他们能否察觉到是我,李凌看见门口死去的两名侍卫,不停的在喊来人。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了。
花园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覆盖了花香,我所钟爱的花枝,早已溅上残忍的腥红。我取下一朵花,细细观赏,陈府很大,那群人已经逼到另一处院子,只剩下一堆尸体。
在月光照耀下,依稀能辨别出是何人,只有几具女性尸体,其中刚刚对我语气讽刺的叁个长舌妇就这样排排躺在我眼前。
我随意将手中的花枝扔到她们身上,是何人杀的呢?
随着打斗声音越发近,我装作惊慌的样子喊殿下。
此时李绪正一人抵抗叁名刺客,眼神冷漠,这些人不过与他装模作样,可非要求真,身后躲着的李柒,被这刀光血影吓坏了脑子,他武功不佳,只好寻求弟弟庇护。
“赵溪?”李绪见我无事,手上的剑一用力将刺客砍倒向我跑来。
“唉唉唉!”李柒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面色惊慌,“还有你哥哥我啊!”
李绪拽着我的手护送到安全的地方,途径一处,一位蓝衣女子经过,此时整个院子的杀戮与我无关,刀剑碰撞声音在我耳中就此隐声,回过头眼中皆是那位蓝衣女。
“冬宛?”我心中默念着,用力甩开李绪的手,推倒女子躲开混战。
她的背影太像了,我心中不停的动摇,想哭憋的慌,一如她死那一天。
“多谢……”女子温婉道谢,匆匆离开,只留我一人在此地愣神。
“赵溪,赵溪?”李绪捏我的脸,感受到他的手劲,我脸上应该会出现红印,可我依旧无动于衷。
等到瞳光聚拢回神,李绪已经把我拉到屋檐下,伸手一掷,最后一个刺客已被他用剑捅穿。
他在瞪我,戾气横生,我心一沉,被吓的一抖,彻底精神了。
李绪不再理会我,陈老将军带着禁军回来了,身披铠甲头发花白,仿佛早已经麻木,怎么好好一个赏花宴会变成如此惨状。
李凌带着陈月匆忙赶过来,指挥着禁军清理尸体,记录名单之后彻查。
陈月脸上还未褪去潮红,我看清她的脸,周身气质肃穆,年龄在她身上只会增加韵味,如此完美的女人为何会做出偷情的事来?
李绪腰细腿长,面对陈将军又恢复以往劲劲的样子,若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场都会为他倾心,李绪俯下身抽出刺客身上的剑,放在胳膊弯一抹,寒光乍现。
“你剑法得许将军亲传,朔儿将你刺伤,你用计害他惨死,如今刺客尽数被你剿灭却保不住我陈氏一人。”陈将军质问李绪,“你当真平庸?”
李绪微微颔首并没有看他,漠视一切,视为默许,“陈将军,注意言辞。”
“你!”陈将军拔出佩刀指向李绪,嘴里缓缓吐出二字,“余孽。”
李绪毫不畏惧喉结处的刀尖,他向前触摸刀尖,雪白脖颈流出鲜血,他说:“报应。”
“呕!”陈将军气急吐血,眼一闭往后一摔,不省人事。
“父亲!”陈月率先跑过来,一群人团团围住,乱作一锅粥。
李绪走过来想拉住我,却被身旁的人叫停。
“殿下等一下!”是那位蓝衣女叫住我们,她递给李绪一块手帕,“殿下的手沾上血了,会弄脏美人衣服的。”
神似冬宛的女人,李绪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几许?
只是这手帕迟迟停在空中,我只好接过为李绪擦拭手心,“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是谁家小姐?”
“臣女是尚书府周大人的女儿……”
我还没有听完整,李绪拽着我离开扔上不知何时备好的马车。
“殿下急什么?周小姐还没有说完。”我不悦道。
若我走后,能照顾他的人很少,其实只要来个女孩对他好一点就会勾走了,我心里想,日后离开他身边,他身边也好有个伴。
这位周小姐就不错,与李绪年龄相仿,温柔带着书香气息与李绪更是相配。
见我的心都放在周小姐身上,李绪眯起眼,咬着唇肉思索,“你在想什么?”
“想着殿下年纪不小了,以后封王,为您选王妃。”我祸从口出。
李绪听后没有先回答,用倔强的眼睛对着我,“为什么是她?”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一语顿住,“妾身身份低微,还是与你相仿的高门更配您。”
李绪又掐住我的脸,想把我的下巴捏碎,“你觉得像宛娘,对吗?”
他一语点醒,我却嘴硬摇头。
“那我呢?”李绪颤抖着问我,“那我呢?”
“这是在为你好。”我说,“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结亲。”
“为我好,就不应该想这些。”李绪抱住我,按住后脑想亲我,柔软的唇触碰到那一刻,我躲闪开,想拼命挣脱李绪怀抱。
两个人在马车里扭打起来,我怎么会拗得过他,若是真发起疯来,后果不敢想。
“停车,停车。”我叫马夫停下马车。
我推开李绪跳下马车,脚根没站稳,摔了下去,好像有点轻微扭伤,我站起来一瘸一拐往王府方向走去。
李绪见状,近乎以拖拽的方式带着我回府。
家事不外扬,等回到府中,我们大吵了一架。
“今日陈府进刺客是否为你一手策划?”我瘸着腿问他,“你明知如此还带着我去,你是否真正在乎我?”
我虚伪的质问他的真心,李绪哪会有心,不过一个杀人武器。
“那你呢,见到一个像宛娘的女子就会傻站着。”李绪说,他话多了,要动真格了。
“小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想杀了我。”李绪按住我的眼睛,“嘴硬的人只有你,但凡你有半分狠心早就把我饿死在冷宫。”
“我就是恨你!凭什么她会对你这好!”我情绪几近崩溃,“为什么,为什么!要不是因为她我才不会管你,你死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从未交心的人,却知道对方最深的痛楚。
“走不出宛娘死的人只有你,骨灰在我手里,你至今不敢要回。。”
“你胡说。”我猛地推来他,“既没有权力也没有地位,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为什么不让我出宫好好过日子?”
我眼中含泪对李绪说。
李绪听后,眼神寂灭,所有希望都消失了,“你当真如此恨我?”
“不然呢,陪你一辈子蹉跎时光?”我擦去眼角的泪,“我早就受够你了。”
任由自己发泄心中气愤,“就算明日皇上吊死我,我还是说这句话,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是一个灾星!伥鬼,会害死身边所有人!”
“你就这么希望我去死?”李绪说到最后带着颤音,“赵溪,你恨我?”
“你命那么硬,在冷宫这么多年都没熬死你,怎么凭我一句说死就死?”我继续嘴硬,今天就豁出去了,最深处的情绪爆发,大不了被你操死。
话还未说完,李绪拔起剑照着自己脖颈抹去,要不是我回过神抓住剑,恐怕李绪就要交代在这块了。
我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因为他用的劲太大,割的很深,后知后觉感受到钝痛,看着李绪欲哭泛红的眼尾,抿嘴悲伤的样子,划破的脖颈流出血液,我明白李凌那句只有一个可依靠的人。
“殿下……”我害怕的伸出手想去触碰李绪因为悲怮哭红鼻尖的脸,我并不想说这些的,我把冬宛的恨带到你身上,这么多年一直认为嫉妒你是我的不对,冬宛对你的短短四年却是我一生渴求。
啪,李绪扔下剑离去。
我捡起李绪的剑,剑上早已布满缺口。
二十二
侍卫见李绪跑出想追回,我神情触伤抚摸着剑柄,带着铁锈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他也明白冬宛是我心里的一颗刺,所以从来不会多提。
明明在冷宫里很懂事的,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割裂?
不如就让他走,找一个能容得了他这样冷漠无常,杀人暴虐又黏人的家伙。
环姑见我们吵完,颤颤巍巍拿来布条将伤口包扎,还问我,“你明天还活吗?”
在李绪抹脖子时候,我脑海里已经想好一堆逃跑出城的方法了,我吸着鼻子,拄着剑站起,他送我的裙子已经染血了,看在衣裳的面子上,和他道歉吧,在回到故国前,我离开不了李绪。
心里盘算着,带着剑一瘸一拐去寻找李绪。
“殿下,殿下……”我轻声唤李绪,随后又觉得大晚上这样喊会让街坊邻居起疑,只好改口唤作,“五雀儿,五雀儿,”你在哪里?”
自他出了冷宫,皇上似乎对这个小名不满意,没有人知道他小名五雀,也不会用心待他,前叁位皇子都是他亲自培养,感情深厚,在名字上对待足以用心。
只有李绪,思绪万千忆旧事,他只是贵妃留下来的物件,我知道没有人真心对他好,因为……
我心生愧疚,就像皇帝一样,他会因为贵妃唯一的孩子放纵,也会因为权力铲除异己把李绪培养成冷漠的兵器。
“五雀儿,我知道错了……”我会心软我会虚伪的对你好,对你不是真心。
街道暗得我看不清四周,冰冷的水汽另我浑身颤抖,我抱着剑眼角挂着泪滴,手脚已经痛的无法动弹。
没有人跟着我,不知走到哪条小巷,我放下剑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低声哭泣,都怪我,李绪以后真的冷落我,万一报复我彻查我的身份,他会不会亲手手刃了我。
绝望之际,我再次拿起剑,轻声呢喃,“五雀儿,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刎,让你永远见不到我。”
已经卷刃的剑,会不会特别痛?
我将剑放在脖颈上,眼一闭心一沉,等来的却不是疼痛,黑夜中有人将我的眼用布蒙住,将我拖到小巷里。
“是谁?”我惊慌挣扎,“救……”
他捂住我的嘴,现在只能发出闷响,只能感受到那人的大手在我身上摸索,用力一扯,耳边是衣帛撕碎的声音,上好的面料就这么毁了,我真是穷怕了,这时候了还心疼一件破衣服。
那人将手伸进我衣服里熟稔捏着乳珠,我耳朵发热面容失色不断挣扎,手腕反绑,晃动脑袋,嘴角终于松动些许,把所有力气汇聚在牙关,照着那人虎口咬一口,要是李绪知道我被人轻薄,他肯定会把这个登徒子剁成肉馅。
我嘴里尝到血腥味,但是他怎么还不松手,甚至毫无反应,反而热乎滚烫的性器已经抵在穴口。
感受到他俯下身,停留在我的上方,我听见他的沉重的鼻息,一起生活这么久原来真的会认得他的呼吸声。
见我不动,李绪松开覆盖我嘴上的手,吻在我冻得发白的唇上,温热的舌头让我的嘴渐渐回温,他的唇真的很软,让我忘了这是在小巷里。
“是殿下吗?”我问着,“不要闹了,快和我回去,嘶。”
毫无前戏,他直接插进去,我疼到倒吸一口气,难道我又说错话了?还是他的气压根没消。
“殿下还有伤,在这里有伤风化,要是被人发现……”他还是不理我,只会埋头苦干,也不摸不亲了,只是专注着射了一发又一发,被他撕破裸露的地方已经冷到起鸡皮疙瘩了,要是再被人发现……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想起身换个姿势也被李绪粗暴的按下去,眼睛上缠着的布条已经被泪水打湿,我咬着嘴唇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即使在冷宫里也从未遇到过这种屈辱。
“李绪,我会冻死的。”我艰难的发出声音,“你抱下我也可以。”
显然这句话他听进去了,李绪解开我手上的绳子,酸麻的手得以解放,我用手掌支起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抱住李绪,原来抱住人的滋味是这样,坚固温暖。
李绪抓住我受伤的手,环姑为我缠的布条已经被血浸湿散落,他抬起我的手放在脖颈,伤口早已干涸,伤痕却难以修复。
等到李绪摘下我眼睛上的布,原来是他的衣带,我重见光亮,此时已快日之初晓,我们在废弃的小巷里做了一夜。
“殿下。”我趴在李绪肩膀上,哭肿了眼睛,他该消气了吧。
他还是面若寒霜,替我整理好衣服,这还怎么整理了,都被他撕成面条了。
李绪也知道自己过火了,深吸一口气一脸犯难的表情,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小孩子,可我非要在刚刚计较那么多。
他脱下自己衣服为我穿上,抱起我打道回府,路上我不断环绕四周,侥幸的是没有人发现。
还好府上侍卫也不干活,主子走这么久也不担心,过两天天必须都换了,我心生一计,想换进来几个我们的人,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多几个人听墙角。
回去之后,以往都是我当床板子的,今日也不顾对方血污,做了一夜困的要死,我躺在李绪身上睡的很香,只是梦里特别不安稳。
梦中都是冬宛和小时的五雀儿。
……
闹上这一出,皇上虽没有追责,但是太后罚我禁足十日,送过来一堆佛经叫我抄完。
我右手受伤,只好多给环姑几颗糖让她帮我抄,没想到环姑年纪小小的,字写的挺好。
“说好了抄完给我糖,我还要吃杏仁糕。”环姑手里拿着毛笔对我说。
我在她身旁磨墨一一答应,“好好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说来也奇怪,美人你和殿下同房这么久,竟然没有孕。”环姑边写边说,“我爹说他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有了我。”
我听得脸挂不住面子,刮她鼻子,“你爹谁啊,怎么能教你这些呢?”
环姑没有继续说,只是认真帮我抄佛经。
这话可不能让李绪听了去,他那个小脑袋我猜不透,怀不上是最好,不然最后像冬宛那样带着我,跟个拖油瓶一样。
今日阳光正好,天空飞过几行雁,清风拂过,我打开门窗,让环姑坐在大厅写,好吹吹风。
李绪这几日也不与我亲近,他还没有消气,每天躺在床上,形成两条明显分界线,就像我当他通房那一会儿,我知道李绪又是一夜未睡。
在我思绪走进死胡同拿他没有办法时,一辆马车经过,一个让我意想不到人来到府上。
“陈小姐……”我语气尽量不显惊讶诧异,“您怎么来了?”
陈月身姿优雅,眼中淡漠疏离却又带着一丝温柔,抬眼看了屋里抄佛经的环姑,我连忙让环姑备茶。
“来殿下府上也无大事,只是马上要走了,可能一去不复返,只好来见故人最后一面。”陈月缓缓道。
我与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她身着尊贵的绛紫服饰,听说她是嫁给了某一位亲王,我在陈月身边自行惭愧,现在的我如何能比呢,光是年龄这一层我就已经比她见识少很多了。
李绪见是陈月来,打开门看了一眼 今日休沐,他躲在里边不出来,我只能想好措辞, “殿下今日有些不适。”
“李绪……”陈月嘴里默念这个名字,“只要见到殿下的脸,谁都会想起以前的事。”
环姑沏好茶放在陈月面前,她也怕陈月,放完茶躲的远远的。
“是啊,都说殿下与他母亲相似。”我笑着说,“很漂亮的孩子。”
陈月也跟着笑起来,她拿起茶喝了一口,这茶还是皇上赏的安神茶,“殿下不止与贵妃相似。”
“一母而生的大皇子那才叫像。”陈月说,“父亲说他抄家时,不知为何大皇子会出现在秦府上,当时皇上下达的格杀勿论的命令,父亲只好不慎杀了大皇子。”
我听后拿着茶杯的手被惊到一抖,陈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那日二飞知道你在门口。”陈月说,“二飞,胡天八月即飞雪,相信美人足以看出皇上对李凌的态度。”
陈月是武将之女,气势语气上都透出一股运筹帷幄之势,“朝中只要两个外戚强大,皇上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亲自带着二位皇子,不让见母,二飞思念姑母却见不到,只有我进宫时会与我聊几句,一来二去便勾搭上了。”
说得好随意,不要再解释了。
陈月将茶一饮而尽,眉宇英气尽显,她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其实父亲说他杀了皇子那一刻我就已经感觉到这陈府会被皇上视为眼中钉,那我还不如早早嫁一位亲王,既是正妻也能保全我的性命。”
培养的继承人就随意被权势滔天的大臣杀了,再无情的人也会心痛。
“所以,五皇子真是可悲。”陈月回想一番不禁嗤笑,“为了揪出卧底把所有儿子当做棋子,最无情的棋子竟然是李绪,所有杀人肮脏的活都交给他做,所有微词矛头都会转向他。”
我听着这女人的分析,李绪出宫后四处奔走,我甚至亲眼看见李柒命令他杀人,陈月看出我有点小聪明,我的表情骗不了人,她知道我对李绪有点情分。
“为什么皇上非要选择他呢?”我怀揣着答案去问陈月,希望这位看得十分通透的女人说得尽量不戳我心窝子。
“因为他是秦氏余孽,他是突然出现的大儿子,留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杀人。”陈月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个回答,美人满意吗?”
陈月放下茶杯,“想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这京城我是不会再回来了,反正余生长久,还请美人善待。”
她走后,我坐在石墩上思索许久,刚刚温暖的清风能透过皮肤让我的骨血冷的打颤。
善待,善待谁?
二十三
“听说这次的账算到你头上来了?”我缓缓质问老何,禁足十日算是憋坏我了,李绪实在不放过我,这十日一直拿我泄愤,事后也不黏着我,气性也真够大的。
如果我是泥巴做的,早已经被李绪折磨成稀泥,每走一步,身上的肉都牵扯疼痛,随着身上印子越来越多,这次我不仅戴上帷帽和面纱,裹上严实的衣服,任何人见我除了李绪,都不会认出来,他跟条狗一样,闻味就能认出我。
所以我今日来是有些事还没有和老何细算,他一直看不起我,依旧认为我还是冬宛身边的小小女娃,不当回事,真该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是啊郡主,看样子皇帝最近重心一直放在扳倒陈氏身上,对我们阁楼从来没有怀疑过。”老何笑眯眯的对我说,“郡主放心,一旦败露,老夫立即写信让人接应您护送回北国。”
老狐狸,一群老狐狸,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人来接我,两地遥远,分明派我们过来送死。
“别了,看阵势这阁楼里有两波人啊。”我望着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多半买命杀人,或是解决他人不义之举。
老何停顿思索,然后回答道:“有一部分是咱们的人,还有一点官兵,或者侠义之士。”
有李柒仗着,这商客可是四面八方的来,所以今日我要与老何割席,“老何既然你一直奉我为郡主,那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郡主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我想要回北国的人。”这不是请求是肯定,“卧底不过是两国元气大伤的权宜之计,区区百人想给偌大国土搅的天翻地覆,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想让他们白白跟着你送命,为这南国办事,我已经许诺,只要我能或者回去,封官加爵甚者成为异姓王,只需要好好活着正常生活,有朝一日我父亲东山再起,定能带我们回去。”
老何听后压根不信我,他语气里带着鄙夷,“郡主只是郡主,王爷如今还在荒芜之地不得召回宫中,现如今我们为了活着,手段用尽对王爷不抱希望,郡主不也是寻得皇子庇护。”
我知道这里有很多人信不过我,一个是经验老道的权臣一个是十九年没有看过天下大势的小女子,如何能比呢?
“你可知现如今我们还与北国有联络。”我丝毫不慌,表情淡然,“因为我从未告诉他们母亲死讯,这件事我瞒了一年又一年,为了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一百五十人还有用,为国忠心耿耿从未叛国,还有首领并不是无头苍蝇,时城在军中一直小心翼翼传递情报,一旦发现他比我们任何人死的都惨。”
我拿出铁铸令牌,摩擦着上面的花纹,这是我父亲门客的象征,冬宛临死前给了我,我曾将它埋在衣柜里一层又一层,如今翻出就是为了这一刻,“北盟所有人,问问你们,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是留名青史的死……”
“又或者听我号令留名青史的活?”
老何看见令牌哑口无言,久久犹豫不决,我起身为他做决定。
“今后有任何事情都要上报于我,北盟的人不参与阁楼任何事,关于皇室需由我亲自谈判,至于李柒那一边,你自己想措辞解释。”
我将令牌摆在老何眼前晃动,“若是真想鱼死网破,我作为皇子宠妾,抚养皇子长大的恩情,自可撇清干净获得一息尚存。”
……
夜晚,我坐在门前木板上,手里端着果盘,抬头望月。
环姑走过来,毫无分寸抓过一颗葡萄放入嘴中,随后又去院中漫无目的来回走,又或者出门上街逛一圈。
她还是太小了,我也是从小当宫女过来的,我不忍心让环姑干重活,又过于肆意纵容,对待哪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李绪的性格一半都是我造成的,嘴上不关心,动作上却还是细心照顾,以至于底下的孩子都是默不作声的任性捣蛋鬼。
“今天星星很少。”我说。
月朗星稀,乌云密布,天欲有雨。
“环姑!要下雨了,不许乱跑。”我对环姑喊。
环姑听后,只好扫兴回来,“知道了,外面在放花灯呢。”
“美人你看样子懂很多啊。”环姑拄着下巴坐在我旁边,“听说你以前是宫女,怎么会有时间学呢?”
“他们果然说的没错,嘴硬的温柔美人。”环姑嘴不停的说,“虽然在我眼里你就是凶巴巴的,跟我娘比,还是挺好的。”
环姑从来不向我提及她的身世,却总把爹娘挂嘴边,我也不多问,她是李凌身边的宫女,身份自然安全,就让她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正当我和环姑聊的正欢,大门忽然开了,为首两人抬着担架进来,抬着的人不用我看都能猜到是谁。
府上的主人还未归,现如今担架的人嘴已经和脸一样白了,后背血肉模糊一片,正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
“殿下这是怎么了?”我命人小心将李绪抬进屋里,每次李柒带他回来,就没醒过。
“他啊,最近脾气不好总杀人泄愤,今天把一整个卧底窝端了,没留一个活口,领军罚了。”李柒说,二皇子在宫里,叁皇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最后照顾弟弟的责任落在这个像半吊子皇帝的李柒身上。
众人费了半天力气,才把李绪放到床榻,李柒喘着粗气掐着李绪脸颊肉,“我的漂亮弟弟呦,回去父皇又要骂我了。”
“此事是殿下的错,是妾没有看护好他,要罚也是罚妾身。”我委身聊表歉意,真搞不懂皇上,只要他受一点伤景祥宫上下都要挨板子,说惯着是真宠,无情也真无情,但是为何要让李绪养成如此骄横任性,目无法度,肆意妄为的性格。
李柒想了想,恍惚点点头,“那美人就等皇祖母送来的佛经吧。”
不会又是佛经,不如给我几板子吧。我心里已经快委屈哭了。
李柒骂骂咧咧走后,留我一人照看李绪,看着趴在床板安安静静的他,李绪现在醒了,半张脸被胳膊挡住,只露出精致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能这次真的打疼了,一直呆呆没有说话。
我拿起热毛巾想帮他擦拭,李绪不着痕迹躲过去,还是鼓着脸不理我。
不过随口一句话,至于吗?气也发泄完了,被你操的浑身疼的下不来床,还不消气?
此时我心中的小脾气也涌上来,真想甩手走人,两个人嘴巴气的撅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到底和谁学的闹脾气?
我动作不算轻柔搂住李绪,眼皮贴在他额头,不算热。我们凑的很近,李绪还是坚定的在生气,咬着红艳艳的唇,怎么这次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泄气起身熄灭蜡烛,又摸黑回来,李绪后背都是伤,我躺上床让李绪趴在我身上,他越来越沉了,我倒吸一口气,拿起被子将他牢牢实实盖住,现在不动了,刚刚跟只扑腾的倔兔子一样。
虽说是我拍着他后背哄李绪睡觉,但是自己却越来越困,李绪的身体慢慢开始松懈,脑袋伸进我胸口,昨日他做的发狠,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咬出血了,现在李绪动作都是轻轻,软软的小嘴将乳珠全部裹住,痒痒的,还挺舒服的,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二十四
什么时辰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倚在门框上,原来是刚刚搬木柴累的想歇息一会儿,倚在这里小憩,没想到睡的不省人事。
身旁的五雀儿正安静坐在我旁边,小小的胖胖的一团,到饭点了,知道饿了跑回来吃饭了,我起身烦躁的摩擦他的小脑袋,“我去拿饭。”
今天是冬宛离开的第十五天。
我拿过饭菜是两张烧饼,还有一碗白粥,伙食变好了。
回去途中我抬头望着天,在冷宫里唯一变化的只有这天空了,刚刚大太阳把我晃醒,现在黑黑的云遮蔽了它,快要下雨了,一会儿告诉五雀儿不许乱跑了。
“小姑娘,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一个老宫女挡住我的去路,她眼睛里冒着绿光,想抢我手里的食物。
“我弟弟吃的多。”我说,“你要和两个小孩抢吃的?我可要告诉嬷嬷了。”
前几年冷宫里莫名其妙克扣食粮,美名其曰节俭,逼得我四处挖野菜,一小碗粥谁都不够喝,抢也抢不了多少,现在情况好点了,她们知道我母亲死了,都明白我好欺负。
宫女见我不松手,想抢手里的饼。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撒泼劲,将碗里的粥直接扣在她脑袋上,撒腿就跑,扯着嗓门喊五雀儿过来。
五雀儿听见我唤他,哒哒哒跑过来,我将手里的烧饼递给五雀儿,让他躲屋里吃。
老宫女也恼了,骂骂咧咧的跑过来薅住我的发髻对我又打又抓的,我也不是挨欺负的主,我伸出手冲她眼睛挠去,宫里干活的都劲大,我胜在年轻体力好,和她扭打在一块没过一会儿占据上风,我骑在她身上扇巴掌。
最后是嬷嬷过来把我们分开的,她是真的佩服我,一股子狠劲,她将老宫女狠狠责骂一顿,见我受伤让我好好休息。
我带着满身抓伤回到屋子,烧饼咬了小口放在地上,我们住的地方就是一堆干草堆成的床,小孩坐在那里,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他肯定饿的受不了了,偷吃一口。
我现在肯定很难看,脸被抓花了。
“小哑巴,不会说话,你都吃了吧。”我一肚子气,没心思吃。
听我放话了,五雀儿这才拿起饼猛猛地吃起来。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扭头看见冬宛的牌位,怎么一看见她就压不住感情了呢。
“都怪你死的太快了!”我控制不住脾气喊,吓的五雀儿一哆嗦,我一摸脸颊,泪水流淌到我的伤口,疼的我痒痒。
“都怪你!都怪你!你非要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让我和你受苦!”我大声哭诉着自己的不幸,为什么你会死呢?我甚至连你最后一面不敢看。
我趴在地铺上哭泣,不知过了多久五雀儿凑过来,他想靠近我,五雀儿心眼多,知道我不喜欢他,可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见我愿意养他,自己平时乖乖,尽可能触我霉头。
我吸吸鼻子,抬眼看他,五雀儿将烧饼给我,饼皮烧的太硬了,他啃不动。
没必要和孩子置气,我安慰自己,接过来烧饼撕开将软软的面芯喂给五雀儿。自己嚼着梆硬的饼皮填饱肚子。
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吃什么都好吃。
……
今天不顺,我一沾枕头就困了,旁边的五雀儿缩成一团,离我远远的睡着。
他真可怜,这么小就要一个人睡,我像他这个年纪……是叁个人一起排排睡的,冬宛抱着他,我睡在冬宛旁边,还挺充实的。
大风呼呼刮过,顺着门缝透过来阵阵凉风,好冷。我将自己裹的严实一点,然后看向五雀儿也哆哆嗦嗦的,要不……抱着他睡?
我内心纠结,算了养他就不错了,不用管他。
轰隆一声,一阵惊雷,将睡梦中的我拉回来,大风吹断宛若腐木的门闩,将雨全部吹进屋。
我急忙起身,拿起被子抱起五雀儿往里边跑去。
“你,抱我?”五雀儿醒了,我带着他缩到墙角,好在被子够大,我裹着被子抱着他,好在不是秋天,五雀儿也软软暖暖的,这样对付一晚上吧。
我看着淋湿的干草,明天该换了。
“睡觉吧。”我抱紧他,倚在墙角闭上眼睛。
感受到怀抱的五雀儿贴在我身上很紧,感受到酣睡的声音,在这一夜春雨中,我们是睡的这般沉。
又是一阵雷声,我醒来了,这里并不是冷宫,而是王府,只是觉得身上一轻,伏在我身上睡觉的李绪早已不见。
二十五
“殿下,殿下。”我轻唤李绪,试图在床上摸索到他。
外面雷雨更盛了,淅淅沥沥吵的我心烦,一道极快的寒光闪电,让我看清床角有一团蜷缩的人影。
“殿下。”我伸手想触碰他,碰到胳膊那里手上一湿,我察觉到不对,紧忙起身点灯油。
“别过来!”李凌双手胡乱推搡我,眼神恐慌,即使暖黄的灯光也填补不了他苍白如纸的面色。
他是怎么了,好像疯傻了。
我放下灯盏,轻唤他,“殿下,我是赵溪啊。”
雷声轰鸣,李绪捂住耳朵,害怕到发抖,“就是你,不许过来!”
“你根本不在乎我。”李绪咬着指甲,尽量往里缩,黑瞳带着怨念像个鬼一样直视我,“为什么连你心里也没有我。”
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吗?看到李绪这幅可怜模样我还是于心不忍。
我动作尽量轻柔,慢慢靠近握住李绪冰凉麻木的手,触碰到李绪的一瞬间,他便疯狂挣扎根本抓不住。
“你总是这幅样子,你为什么不一直心硬。”以李绪的体格我是按不住他的,可他愿意被我制住,我将他禁锢在怀里,任由李绪乱动,我摸到李绪脸颊的泪珠。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李绪不断质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心中一切杂念在作祟,我心中首要不是他。
好不容易在我怀里消停一会儿,一道照亮整间房屋的闪电还有如山崩般的雷声,就连我也被吓的不轻,更别提神志不清的李绪。
“啊!”李绪推开我,无助的缩回角落,不断用指甲抓自己胳膊,很快他的双臂已经血糊不清。
现在如此情况已经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制止住的了,我想出去喊人过来,派个人去宫里喊太医。
“不许去,你又要走!”李绪扑倒我,在我脖颈狠狠咬一口,咬的真狠,再狠上几分我颈脉就没他咬断了。
“疯狗。”我恼怒扇了李绪一掌,那一刻我感受不到脖颈处的剧痛,扇李绪不可怕,可怕的是打了疯了的李绪。
李绪捂着脸呆住了,一滴泪骤然落下,然后缓缓再次退回角落, 他抱着头默默抽泣,散落的长发胡乱披散,很狼狈。
“眼前总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徘徊不去,他是不是鬼啊。”李绪委屈的碎碎念,“每到打雷的时候,景祥宫的房子那么大,一个闪电我总能看见一堆人。”
终于好些了,难道被我打正常了?我再次抱住他,李绪浑身都是冷汗,一直发抖。
我心里祈祷着不要再打雷了,我怕我先死了。
“我以前不怕的,即使冷宫贫苦有你在我也愿意在那里待,景祥宫里都是鬼,我一个人害怕到没有办法睡觉。”他紧紧抱住我,生怕我离去。
李绪这些年一直处在崩溃边缘,我却全部忽视。
“救救我啊,赵溪,救救我。”李绪闭上眼,眼泪将睫毛浸湿,根根分明贴在眼下,像个无助的小孩。
我俯身吻住他碎碎念不停的嘴,李绪被分散注意力,专注与我在唇间吸吮,咬着我下唇不放,为了有支撑我一点一点移到床头靠着,还要轻拍他腰部身体也跟着摇晃哄他睡着。
李绪终于睡了,我抬起头,啵的一声,咬出血丝的嘴巴终于得意缓解,我抿着唇缓解麻木疼痛,脑袋往后抵住床板,发出长叹。
“亲娘哎,可算睡了。”宫里的小公主都没有他这样磨人。我算是想起来小时候为什么讨厌他了,哭的嗷嗷叫,晚上冬宛抱着他怎么哄都无济于事,还吵的我无法入眠。
李绪极度渴望拥抱,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会去找人索取,在他内心中,除了对他饱含温柔的冬宛……
我轻轻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尽量不吵醒怀里的李绪,他最想讨要爱的人是我,他需要我,对我全部都是小孩子耍脾气的幼稚,如果可以,成为亲人才是最好的归途。
可是事与愿违。
“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小声到听不清,“我注定陪不了你一辈子。”
李绪发出呓语呢喃,我眼睛酸痛到要命,彻夜未睡如熬鹰一般,窗上颜色变成难辨的灰色,我看清李绪血迹斑斑的身体,他还小肌肤没有经受太多风吹日晒,摸着一如小时憨态可爱。
李绪永远停留在六岁。
“来人啊,来人。”我轻唤侍卫,“去宫里请太医,就说殿下梦魇。”
罢了,我将头与李绪紧贴在一起,长长叹息,一闭眼酸热的泪不自觉流出,炙热的身躯让我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我自私自利,优柔寡断,妒忌恶毒,现在不重要了,只要还在南国便多疼你一时,相应的李绪。
我在他耳边说,“如果我在你心里真的很重要,无论何时,保护我。”
好像事情闹的有点大,除了叁皇子都来了。
我和李柒一人跪一边,皇上坐在外面等待太医给李绪看病,秋雨过后,一雨一冷,已至深秋,我闻到冰凉的泥土气息。
明明就很在乎李绪为什么非要扭捏让他成长的如此痛苦,他并不是转世的大皇子,也不是你理应的铲灭异己的工具。
我心里犯着牢骚,一抬头,两个罪魁祸首对视,我猛地磕头伏地。
“前几日绪儿受伤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朕本想罚你的。”皇上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是母后阻止了朕,说她来处置。”
“现在朕觉得这惩罚不痛不痒。”
这老皇帝一说话我都心吓的直颤,“请皇上责罚,是臣妾照顾不周。”
他还真认真想责罚了,不是死就行,李绪会捞我的。
“父皇。”李凌讨好一般凑到皇帝跟前,“轻点儿罚,一会儿五弟醒了,让她彻夜照顾,好赎罪。”
我挤着布满红丝的眼睛,你还怪好的。
“所谓再一再二不能再叁。”李凌对皇上说,“她若是再出差错,直接赐白绫。”
就知道他没有憋好气。
皇上很满意这个提议,让我跪到李绪醒来进去照顾,随后起身来到李柒身边转悠。
转了一圈,一脚踢到李柒屁股上,李柒哭丧着脸喊,“父皇儿臣知错了!”
“让你看着弟弟你就是这样照顾的?”皇帝又补了好几脚。
李柒捂着屁股说:“是军机处的宁荷,他非要军法处置五弟,孩儿没办法,父皇你知道宁荷的,倔的跟头驴一样。”
说完又被皇帝踹一脚。
“传朕旨意。”皇帝抬手传达谕旨,“将宁荷调到大理寺待着去,他的位置留给绪儿暂职。”
发放完命令,太医也出来禀告皇上,只是昨日雷雨吓坏了他,加上最近心神不宁才会如此。
李绪命硬,他哪有什么大病。见他无事我心里泛着嘀咕。
皇帝也放下心,负手悠悠离去,李柒见他走,想贱贱跟上拜送。
“你和她一样,绪儿何时醒你何时起。”
李柒又悻悻跪回去,神情沮丧,没有人知道李绪会何时醒。
“弟妹你真能惹事,不知下一次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我与他跪的距离相隔算远的,许是他有点无聊,有意无意与我搭话。
“不会了。”我侥幸摇头,“赵溪,一定会看好殿下的。”
跪着的时间太久了,腿又麻又冷,我捶打腿根缓解一下。此刻我多么希望李绪能醒来,好让我进到温暖的屋子,将腿伸进被子里,李绪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
“别跪了,五弟醒了。”李凌从屋里出来,我和李柒费力起身,环姑过来扶我,奇怪刚刚环姑去哪里了,没见着她,又去跑街上玩了?
“二哥。”七七抱住李凌,哭喊着,“我的腿和屁股好疼,那宁荷这个不近人情的东西,他还真打啊,他想去大理寺直接上书派遣呗,何必糟践一堆人。”
“你积点口德吧。”李凌扶着他,看了我一眼,他明白李绪不会放过我。
“小美人,你好自为之吧。”我咬着牙俯身行礼拜别,“二位殿下慢走。”
“五弟我走了,照顾好自己。”李柒喊。
我端着汤药进屋,李绪躺在床边,这几天消瘦许多,将所剩无几的少年意气都磨没了,屋里一片寂静,我的腿直打颤。
“殿下,该喝药了。”我来到李绪身边,用调羹吹温汤药,“太医说您心神不宁,开了一点安神的汤药,您快喝下再睡会儿,刚刚四皇子送来一只母鸡,说给您煲汤喝,现在杀了煲,等您醒来就能喝到鲜美的鸡汤。”
说了一大堆李绪的脸还是纹丝不动,我将调羹放到他嘴边,按着李绪软软的嘴唇想让他喝进去。
不喝……
“皇上说了,你要是再出事,直接赐我白绫。”我将调羹扔回碗里,没好气的说,“你要是真不在乎我,就这样作妖吧。”
李绪听后,拿起我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哎,烫。”我没有说完,李绪舔舔嘴唇回忆苦味,将空碗还给我。
我命人将碗拿走,伸出手抚摸胸腔,帮他顺顺。
“怎么还生气?”我大吐苦水,“我为了你,又是罚跪又是彻夜未眠,殿下,该消气了吧?”
李绪看着我说:“你发誓。”
我表情无奈举起四指,“好,我发誓。”
“……生死不弃。”李绪看着我,眼中并没有期待。
承诺发誓这种东西不能随意说,我最怕许诺不可能完成的话。
见我犹犹豫豫,李绪默默移到床里,变回以往冷漠的模样,继续不理我。
我顺势进入被窝终于能暖和一阵了,一阵困意袭来,我轻抱住他的臂膀,闭上酸涩的眼睛,“你生气着吧,我是真的累了,哪里不舒服叫醒我。”
安神汤的劲上来了,李绪在我旁边昏昏欲睡,但是总感觉他在盯着我,一直看着我直到抵抗不住困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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