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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总是摇摆不定 (67-75)作者:阿灯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08-01 22:22 长篇小说 9620 ℃

第67章 锦鸾和好

鸾鸾独自一人提着东西去寻陆云锦,与寻常客人不同,陆云锦在鸳鸯门有专门的居所,毕竟,他每年年尾都会带着一大堆年礼来拜访赵温夫妇,报备今年寻人的情况。

他算此地常客,又因身份不同,是赵家准女婿,所以,温禹泽特地叫人给他僻了个院落,名曰灯火阑珊处。

夜幕深深,风吹落花飘,鸾鸾抬眸看去,满天都是金黄的细碎桂花,果真如蒹葭和白露所言,陆云锦练剑将他院中的桂花都摧残一空,光秃秃的枝丫横斜竖长,瞧来一片萧索。

此时,下人不当值,都去休息了,院中一片安静。

鸾鸾抬步进去,逛了一圈,发觉只有小书房的灯亮着,她站原地犹豫半响,还是走近前,轻轻敲门。

里头顿一瞬,传来陆云锦不大耐烦的声音:“我不吃,下去吧。”

鸾鸾道:“是我来了,你难道也不肯开门?”

这回里头沉默了足足有十息,陆云锦声音闷闷的,似乎是气馁又不得不服输:“门,没锁。”

鸾鸾等不到他亲自开门,只好自己推开门进去。

“吱呀”一声,映入眼帘的是陆云锦倔强的背影。

鸾鸾将食盒放下,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让丫鬟给你煮了碗鸡汤挂面,你快过来趁热吃。”

陆云锦依旧赌气:“我不饿,你不必为我费心。更深露重,你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

鸾鸾不信他鬼话,端着汤面过去书桌,打眼一瞧陆云锦手中书,开玩笑:“书中只有颜如玉,黄金屋,却没有高粱炊,填不饱肚子的。”

又好奇:“你在看什么书?”

陆云锦没想到她会走过来,手忙脚乱,想把书收起来,却一不小心掉地上。

晚风吹进屋,书页哗啦啦响,每一页都是不堪入目的男女交缠姿态。

鸾鸾面色一变,不敢置信:“你!”

陆云锦忙解释:“鸾鸾,你别误会,我,我只是……”

他涨红了脸,声音渐低,努力编出一个正经的解释:“学习。”

“好呀,枉费我还担心你,结果你却沉迷看这种书,连饭也不肯来吃。”

鸾鸾一脸失望。

见她误会,陆云锦着急解释:“并非如此,我不吃饭是因为……”

他委屈巴巴地瞅一眼鸾鸾,“你昨夜跟裘小姐说……”

鸾鸾一听,难免露出心虚之色。

陆云锦面色沮丧,叹口气,摆烂:“反正,我在你眼中也只是个废物罢了,饿没饿死又有什么打紧的?”

“话也不能这样说,”鸾鸾面红红地解释,“我昨晚和溜溜所说,只是随口胡言,怎么你偏偏当真了?”

“我了解你性子,你从不信口雌黄。你能说出那番话,证明我在你心里,当真是比不过陈谓半分。”

“这……”鸾鸾词穷,又实在不想继续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只好转移他注意力:“你看,我今晚特地编给你的道歉礼物。”

她从袖间拿出流苏剑穗,陆云锦看去,一只憨态可掬的萤火虫活态毕露,他不由欣喜,拿过去细瞧,萤火虫是用金黄色丝线编织的,腹部那里还专门嵌了颗鹅黄色的悬珠。

这颗悬珠他识得,是他前两年行侠仗义的时候,一户人家硬要送给他当谢礼,他推脱不得,只好暗地里留了银钱,权当买下,后来又并着鲍鱼海参送给温禹泽当随礼。

现今,鸾鸾回了鸳鸯门,这里库房的一切,理所当然都是她的,她寻了出来,兜兜转转又送回他手中。

想来,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是注定的,月老给他的正缘,谁也夺不走。

他盯着剑穗许久,久到鸾鸾有点不安心,“怎么?你不喜欢这条剑穗?”

陆云锦摇头,他仰头看着鸾鸾,眸光晶莹,闪着星星点点的感动,“我很喜欢,鸾鸾,谢谢你的礼物。”

鸾鸾一听这才放心。

他拿起摆架上的却邪剑,和鸾鸾一起将剑穗绕在剑柄上。

鸾鸾见他情绪好转,想着差不多该走了,正想告辞,陆云锦忽而道:“我们吹了灯试试看。”

鸾鸾一头雾水:“试什么?”

陆云锦耳垂殷红,咳了咳,掩饰道:“这颗悬珠还亮不亮。”

说完,不等鸾鸾回答,他径直熄灭屋内灯火。

悬珠半亮不亮,萤光微微。

鸾鸾意外:“怎会如此?莫不是在库房里放久坏掉了?不若我明日再从库房挑一颗新的换上去?”

陆云锦瞅一眼门外高悬的皓月,道:“许是今晚月光太亮。”

他抬手一挥,掌风扫过,门扉立时关闭。

屋内黑黝黝,唯有萤火虫发出盈盈的明黄光。

鸾鸾惊喜:“它亮了。”

陆云锦含糊地“嗯”一声。

鸾鸾确认悬珠没坏,正想取火折子重新点灯,腰上忽然伸来一只手,将她揽抱住,她惊呼一声,再回神,自个儿已经横坐在陆云锦大腿上。

“你、你作甚?”

此景莫名暧昧,鸾鸾有点慌张。

陆云锦没回答,只是眸光专注地盯着鸾鸾嘴唇看,不光看,他的脸还越凑越近。

鸾鸾更紧张了,余光瞄到桌上的书册,全是露骨的小黄图,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心怦怦跳,脑子不清楚,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吃面要紧。”

“不是,”陆云锦的眼睛近在咫尺,他本就生得极好看,现下被悬珠光晕映照着,眼睫染金,根根分明,瞳孔深邃,眼神滚烫,他嘴唇轻掀,认真道:“吃你比较重要。”

“别……”

鸾鸾未尽的话语被他堵回喉咙里,一个缠绵热烈的吻叫她无法招架,鸾鸾想躲,陆云锦一只手摁住她后脑勺,力道很大,叫她动弹不得,他姿态这般强硬,吻却很温柔,慢慢将鸾鸾吻到身子酥软,他另只手又摸上鸾鸾胸。

鸾鸾手指抓着他鬓边垂下的金缕发带,随他动作越捏越紧,她反抗的意识逐渐被吞没。

陆云锦将她抱倒在书桌上,鸾鸾喘着气,眼神迷离,盯着近在咫尺的陆云锦,他眉眼昳丽,唇瓣润红,上头还有她咬出来的牙齿印。

如此好颜色,很难叫人抵挡得住,鸾鸾本就心仪他,眼下,是半点不舍得推开他了。

陆云锦牢牢禁锢着她,鼻尖与她的轻轻厮磨,他声音又低又哑:“我今日看书学了很多新招数……”

其他的,他不说,只用行动向鸾鸾证明,他绝对不比陈谓差劲。

夜,静悄悄,唯独书桌晃动的声响越发剧烈,萤火虫闪烁明黄光晕,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偶有水珠啪嗒落地的细碎声音。

恰似月亮坠入湖泊,融成一滩绵绵春水。

第68章 陈谓忆梦

天光熹微,山间晨雾弥漫,森林青翠,鸟雀鸣叫声此起彼伏,空气清新,人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陈谓沉睡在榻上,耳边依稀听见蒲扇煨火的声音,树枝烧焦的“哔啵”声催人入眠,他意识飘飘荡荡,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处在滇山那段与师傅、师弟妹一同隐居的岁月。

天还没亮,他自己一个人先起床,去给师妹和师傅熬药,唐醋鱼爱睡懒觉,他就故意拿把破扇在他窗边扇药炉,烟熏袅袅,每回都能把唐醋鱼熏得够呛,骂骂咧咧地下床洗漱。

“大师兄,你缺不缺德?作甚扰我好眠?”

陈谓得逞坏笑,抬脚踹他屁股,“还不快去洗把脸,然后去煮早饭,诚心想饿死我们师傅不成?”

“切,”唐醋鱼走到水井那,慢悠悠地打了水上来,一面弯腰拿手捧水泼脸,一面含糊不清地埋汰:“你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哪里怕师傅饿着?分明是怕小师妹今早醒来没吃到心心念念的香菇干贝粥失望!”

确实,昨日鸾鸾说想吃香菇干贝粥,陈谓第一时间就下山跑去集市买了晒干的香菇和干贝,今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温水泡发香菇和干贝。

他并不反驳,反倒叉着腰,理所当然地使唤:“我要盯着药膳的火候,走不开,你去帮小师妹熬粥,仔细点,别熬糊了。”

唐醋鱼走进厨房,摇着脑袋,“你呀,纯纯的妻奴,真是没救了!”

陈谓只是笑,并没有反驳。

他想,自己捡来的小媳妇,当然要自个儿疼惜才行,唐醋鱼这个孤家寡人懂个什么劲?

然而,画面一转,日头渐高,山间薄雾却越发浓厚,他几乎连茅草屋的样貌都看不清楚,陈谓手里端着汤药,举目四望,却不知该往何处寻小师妹,不由心生慌乱。

“小师妹?!”

“小师妹?!”

“鸾鸾?!”

“你在哪儿?”

“你出来!”

他一遍遍喊她,唤她,鸾鸾都没给他回应。

茫茫天地间,独独他一人。

这里没有小师妹,他不要再待在这儿。

意识到这一点,他猛地睁开眼睛,就要弹坐起身,一根银针扎入他皮肉,张婵冷漠的声音传来:“不想死的话,别动。”

陈谓僵住,多次被张婵救治的回忆涌进脑海,那疼痛滋味,当真是半点都不美好。

他如今像只刺猬一样,全身扎满银针,只剩眼珠子可以转动,不期然,对上张婵沉沉的眼睛,她眼中全是他,又像无他,视线并不聚焦,毫无波澜,好似一汪死水,却莫名叫他心安。

看来,他又捡回一条命,苍天佑他。

张婵看他发呆,心神惘然,想来是后怕,故意逗他:“你刚才叫成那样,莫不是梦见你家小师妹不要你了?”

陈谓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当即反驳:“笑话,我家小师妹什么都可能不要,唯独不可能不要我这个大师兄。”

明明是张婵主动挑起的话题,但她并不想陈谓时刻将鸾鸾挂在嘴边,她指尖翻飞,有条不紊地给陈谓放血,一点点引出陈谓体内淤积的罡气,转移话题,“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说行不行?”

陈谓瞅她一眼,好声好气地跟她打商量。

张婵斜他一眼,“你觉得呢?”

“好吧。”陈谓妥协。

自从他头一次成功拿回来天山雪莲,张婵非要仔细盘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肯煎药,现在,每次陈谓拿回药材,都要主动向她交代经过,彼此已成心照不宣的惯例。

陈谓不爱与人说这些,像在毫无隐瞒地剖白自己,这种滋味真叫人难挨,也不自在,他只好叁言两语,简单快速地交代这次拿树舌丹芝的过程。

听完后,张婵沉默几息,不知是什么意味,道:“能从陆盟主手下脱身,算你小子运气好。”

陈谓只是轻巧地笑了笑,并不答话。

接下来的时间,室内一片安静。

大多数时候,陈谓与张婵都是无话可说的。

或者说,除了必要的交谈,其余时候,陈谓并不爱跟张婵讲话。

张婵早看出他隐隐的疏离,碍于骄傲,她也不会再主动攀谈,即使她和陈谓分离多时,如今好不容易见面,能够独处一室。

不知过了多久,张婵舒口气,将陈谓身上的银针取尽,仔细收回药包里。

陈谓看她眼下乌黑,鬓发微乱,衣摆沾草,形容不似以往整洁,神情带着几分憔悴,想了想,很认真地道了句:“辛苦了。”

张婵动作一顿,抬眸望他一眼,眼底隐含埋怨,却赶在情绪泄露前,快速移开视线,言不由衷道:“你要是真觉得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很辛苦,那就多付点诊金给我。”

陈谓面露难色,尴尬地笑了笑,心虚:“我欠你的诊金,好像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吧?”

张婵拿起架子上的黑袍丢给他:“知道就好,衣服穿上,省得冻死。”

陈谓接住,迅速套上,系好带子。

此时,银杏进屋,“陈公子醒了正好,喝药吧。”

也是她们运气好,昨夜架着陈谓寻到这间废弃的茅草屋,虽然又脏又破,好歹能住。

陈谓端起药碗,嗅了嗅,随口问:“这是什么药?”

银杏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说。

张婵跟她打了个眼色,道:“吃了毒不死你的药,赶紧喝。”

银杏忙附和:“对对对,趁热喝,不然药效就差了。”

陈谓不疑有他,他知晓张婵没必要害他,吹了吹,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张婵这才安心,“我和银杏累了一天一夜,现在要去休息了,你调息一会,晚点去山林里打点野物采点野果来给我们吃。”

陈谓被她理所当然的使唤态度激笑了,“你怎么这般使唤一个伤患?万一我倒在山里怎么办?你和银杏岂不是又要忙活一趟?”

张婵白他一眼:“你一个习武之人,哪那么容易倒下?”

说完,径直拉着银杏出去了。

陈谓无可奈何,伸了个懒腰,啧啧感慨:“一觉醒来又得干活,我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第69章 云锦争取做二房

次日清晨,鸾鸾是被陆云锦吻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陆云锦的头颅埋首在她脖颈间,乌黑发丝擦过她胸口,带起丝丝缕缕的麻痒。

她被他撩拨得又难受又舒服,抬手想推开他,奈何双腕被金缕发带绑缚,动弹不得。

“鸾鸾,你醒了?”

陆云锦声音含糊不清。

“你……先起开。”

鸾鸾声虚气喘,情态娇美。

陆云锦舍不得离开,越发贴近她,亲她脸颊,还很过分地将手摸到了鸾鸾下面。

他手掌白皙,修长五指灵活如蛇,肆意搅乱一池春水。

鸾鸾招架不住,又被他哄着在大清早胡闹了两回方才罢休。

*

筐山,郊林破屋。

午后,张婵被一股烤肉的焦香味叫醒,她烦躁地睁开眸,往窗边一看,天杀的,陈谓架着柴火堆在她门外边的空地烤肉。

与她想杀人的眼神对上,陈谓半点不心虚,反倒笑嘻嘻:“醒啦?饿了吧?快起来吃肉。”

“陈谓,你想死么?”

张婵声音冷到没有一声温度。

陈谓摸摸后脑勺,表情无辜:“我好心叫你吃饭,难道也有错?”

张婵冷笑,别以为她看不出陈谓心思,他分明是自己急着去平江城寻鸾鸾会和,连累她也要陪他奔波劳碌。

“不吃。”

张婵“啪嗒”一声将窗户扣下。

岂料,陈谓这厮还不放弃,屈指敲窗,“扣扣扣——”

他语调无赖,懒洋洋的:“张婵张婵张婵,吃饭吃饭吃饭~~~”

当真是把人瞌睡虫都给硬生生赶跑了,张婵猛地一下推开窗,陈谓双手吓得举起,一副投降的样子,讨饶道,“姑奶奶,再烤下去,兔子肉可就都焦了。”

他本来身量高大,眼下蹲在她窗边,终于没有以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疏离模样。

柔光模糊了他冷硬的脸部线条轮廓,一双丹凤眼碧波荡漾,周身气息纯良无害。

张婵原来想骂他,见他如此,到底心软,只狠狠瞪他一眼,认输起床。

陈谓不以为然地摸了摸鼻尖,站直身体。

暮色四合,天空渐暗,叁人围坐在火堆那儿吃烤肉。

银杏吃得满嘴糊油,“这兔子肉真香。”

陈谓勾唇轻笑:“那可不,我撒了好多辣椒粉。”

张婵慢条斯理地撕下兔子肉,优雅地吃着:“你伤刚好,这种油腻荤物,还是少吃为妙。”

说着,她把陈谓手中刚扯下的兔子腿抢过来,陈谓手心一空,干脆作罢,拿布擦手,“也行,我不吃了,你们两个多吃点。”

他又自顾自去洗野果子,端来给她们当饭后消腻吃:“我特地挑鸟雀爱吃的摘,这些红果子应该不酸。”

张婵给面子地捻起一颗啃着,“确实挺甜的。”

陈谓道:“我先下山去找皮猴子,你们在此地等我,届时,我们再一道去鸳鸯门。”

他说完,站起身要走。

张婵道:“你最好是带上我。”

陈谓不解:“为何?”

“昨日我进城,恰逢冷香雪在城门口查人,她眉宇似有烦躁之色,可见,树舌丹芝不在她那儿。”

陈谓笑了笑:“树舌丹芝确实不在她那儿。”又奇怪:“昨夜在山洞,你难道没瞧见我旁边的圆盒?那里头可是我好不容易夺来的树舌丹芝。”

说着,他打算折返回山洞去取。

“瞧见了,我和银杏也顺手拿来了,只不过,那不是树舌丹芝,而是一株普通的百年灵芝。”

张婵语气平淡。

陈谓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张婵,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张婵能理解他的情绪,略含同情地睨他一眼,“你了解我个性,我从不开无聊的玩笑。”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陈谓脸色难看,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有几分急促。

张婵走近过去,双指按点他膻中穴,“冷静点,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可恶,彭虎居然用假的树舌丹芝来引我上钩!”他咬牙切齿,面有恨色。

张婵语气淡淡,似有讥讽之意:“你能骗别人,难道还不许别人骗你吗?”

陈谓清楚是这个理,只是心里气不过。

“你调整好情绪,我和银杏陪你一起去彭家堡一探究竟,若是……”她面露豫色,劝道:“树舌丹芝已然被龙音师太服用了,那么,你今后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夺取其他灵药。”

陈谓面色几变,心中恐惧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若没有树舌丹芝,那张婵的药方就会功亏一篑,鸾鸾的病……不,他绝对不能接受鸾鸾短命的结局,他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

张婵看着他神情,只是轻轻叹气,垂下眸子,掩住黯然情绪。

*

戌时一刻。

赵家饭厅气氛有点诡异。

今夜,陆云锦倒没有再耍脾气,不用人请,径直来了饭厅吃饭,只不过,他顾不上自己吃,只忙着给鸾鸾张罗吃食。

“鸾宝,尝尝这个生腌血蛤,很鲜。”

鸾鸾没怎么敢抬头看饭桌其他人反应,只是低声道:“我要吃自己会夹,陆公子,你还是别忙活了。”

陆云锦碰一鼻子灰,也没丧气,反而笑着说:“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来,”他给鱼挑掉刺:“吃一口鲈鱼。”

赵英皱眉紧盯这一幕,直觉不对劲,眼神询问温禹泽。

温禹泽挑眉,表示自己不知,又冲白露打眼神。

白露眨巴眼,以口型回答:昨晚小姐一夜未归。

温禹泽眼睛唰的一亮,好耶,看来云锦有戏!

见状,赵英却不爽了,她“啪”的一声撂下筷子,众人朝她看去,她板着一张脸,凶巴巴道:“没事吃什么鲈鱼?陆云锦,我看你想吃了雄儿才是真。”

陆云锦一向知晓赵英看自己不顺眼,他像个嫁入豪门的小媳妇,低眉垂眼,逆来顺受:“赵门主说笑了,我又不是妖怪,怎会吃人?”

赵英冷哼一声,“那你就别眼馋地一直盯着我女儿瞧!我看见就烦。”

温禹泽忙和稀泥:“好了,阿英,你别老对云锦那么苛刻,以后如果传扬出去,外人说我们赵家虐待女婿那就不好听了。”

鸾鸾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到赵英碗中,乖巧道:“阿娘吃肉。”

赵英对着鸾鸾脾气会有所收敛,嗔她一眼,“你个没良心的坏丫头,陈谓才离开多久,你又和云锦厮混到一处,小心陈谓回来,他要吃醋闹脾气。”

鸾鸾神情一僵,心中滋味复杂,自从昨夜过后,她刻意不去想陈谓,可如今被赵英点破,她却不能再逃避。

陆云锦怕她又生悔意,桌下,他手悄悄握住她的。

鸾鸾没有抽回手,却也没回握他。

她嘴唇抿了抿,对赵英道:“我晓得的,阿娘。”

赵英一脸不信,兀自摇头。

一顿饭吃完,鸾鸾前脚走出饭厅,陆云锦后脚立马跟了上去。

到了小花园,陆云锦亦步亦趋地跟着鸾鸾,踩着她的脚印走。

鸾鸾顿住脚步,陆云锦也立马站定,鸾鸾回转身,仰头看着他,“云锦,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刚开口,陆云锦牵住她手,“鸾鸾,我想带你去看样东西。”

鸾鸾叹口气,眉宇缭绕忧愁之色,陆云锦抬手抚平她眉心皱纹,“随我来。”

他带鸾鸾去了灯火阑珊处。

鸾鸾对昨夜他的孟浪都有了点阴影,停住脚步,不肯再往前走。

陆云锦站她身后,双手握她肩膀,轻轻推她往前走,嘴上温声安抚道,“别怕,我今夜不动你。”

鸾鸾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说话算数,这才抬步进去。

绕过叁两颗桂花树,陆云锦蹲在墙角根那儿,眼睛巡视地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要带我看什么?”

鸾鸾不解。

陆云锦面露喜色,指着一颗嫩绿新株,“你瞧,我前段时间在这里种下的山楂核发芽了,说不准明年开春,它就会开花结果。”

“这……”

鸾鸾意外:“你怎么突然开始种山楂了?”

“你忘了?”

陆云锦面露失望之色。

“之前在博陵的时候,你不是挺爱吃山楂雪球的吗?正好,我打算等这颗山楂树结了果实,届时我再试着做山楂雪球给你吃。”

他语气雀跃,怀着憧憬,仍是兴致勃勃的。

鸾鸾这才依稀有点印象,七夕那晚,她是和陆云锦随便在街边摊子买了袋山楂雪球,她没带手帕,只能将山楂核吐在陆云锦的手心……

她早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陆云锦会默默将这颗山楂核留在身边这么久,还自个儿种下了。

一时之间,鸾鸾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对于陆云锦的用心,她是感动的,可是,她并不能给陆云锦什么回应。

“鸾宝,”陆云锦握住她手,鸾鸾抬眸看他,望进他盛满浓情的眼睛,“我以前从未种过什么植物,这是我第一次种山楂,我心里很害怕会养死它,所以十二分的用心,查遍农书,定时浇水抓虫,它才终于破土而出。”

他微微一笑,面容柔和:“由此可见,有些事情,只要你足够用心,结果就不会辜负你,爱一个人大抵也是这样。”

“我愿意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你,照顾你,呵护你,不求你回我同等爱意,只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像这株山楂,给我一个欢欣的结果。”

“可以吗?”

“我缺席了你的过去,但我想用余生弥补你,给我一个机会。”

鸾鸾不禁动容,但她不能忽略大师兄的感受,在陆云锦充满期盼的目光下,她轻轻摇头,“对不起。”

“我想,我注定只能辜负你。”

昨夜两人那般抵死缠绵,陆云锦没想到她仍是心意不改,不由苦笑:“那昨晚算什么?何必给我希望,又徒让我失望?”

他不甘心:“鸾鸾,你对我可真残忍,你这样偏颇陈谓,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鸾鸾沉默几息,道:“昨夜是我意乱情迷,一时失了分寸,今后,不会了。”

她如此决绝,陆云锦心如刀绞。

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秋风寒,不及云锦心头寒。

此事,似乎已走到绝路,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鸾鸾站起身,“夜深了,我该走了。”

陆云锦失力地跌靠在墙边,颓丧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一惯神气矜贵,罕见如此落寞模样。

鸾鸾眸底浮现担忧,但她想,陆云锦毕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感情不顺,他至多伤心几天,过段时日就缓过来了,这里又是鸳鸯门,还算安全,他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思及此,她心略安,转身要走。

不期然,裙摆被人扯住。

鸾鸾顿住脚步,顺着抓住裙子的玉白手掌往上瞧,对上陆云锦满是委屈的眼眸,他可怜兮兮地妥协:“如果,我说,我愿意和陈谓一起……”

他实在说不下去,最好只恳求道:“你能不能不要只选陈谓?”

鸾鸾不敢置信,拉着裙子想扯回来,下意识斥道:“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是认真的,鸾鸾,如果无论如何你的首选都是陈谓,那我可以做备选,只是,陈谓不能做大房,我要和他平起平坐。”

“啊?”

鸾鸾都被他说糊涂了。

陆云锦还一个劲地道:“古有齐宣王娶二妃,各居东西宫,左右对立,分庭抗礼。如今,你若想左拥右抱,那也要一碗水端平才行,我居北边的灯火阑珊处,陈谓可在南边寻间院落住下,等他来了平江城,你绝不能引他住到你的碧落苑。”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鸾鸾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

“感情应该一心一意,云锦,你不要为了我作践你自己。”

“往后这些荒唐话切莫再讲。”

她使劲抽回裙摆。

陆云锦怕伤着她,只好松开力道。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甘愿沦落二房,却还要遭人嫌弃的地步,一时间心灰意懒,语气恹恹:“你心里装着我,却要和陈谓在一起。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叁心二意?”

鸾鸾微愣,眨了眨眼,心知他所言有理,她思索片刻,打商量道:“等大师兄回来,我会跟他坦白你我已有夫妻之实的事情,如果他不能接受,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陆云锦眼睛稍稍一亮,又转瞬暗淡:“你这样好,他肯定不舍得放弃你,最多跟你闹闹脾气。”

鸾鸾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会觉得我样样都好,我大师兄未必这样认为,兴许他会气到跟我解除娃娃亲也说不准。”

说到此处,她面有愧色,此事,到底是她对不起陈谓。

陆云锦觉得概率不大,他虽然和陈谓不熟,但仅凭几番相处,他也能看出来陈谓很喜欢鸾鸾。要他放手,估计很难。

他仰起头颅,抬手挡住眼睛,手指缝依稀瞧见皓月清辉,叹口气,“但愿吧。”

第70章 治龙音

筐山,彭家堡。

唐醋鱼鬼鬼祟祟地在里头乱窜,打算找个好地方躲清净,岂料还是在拐弯的檐廊给戴岳逮住。

戴岳一把揪住他耳朵:“好徒儿,你这是又寻了什么好去处?怎么不把为师也带上?”

说着,他手用劲拧转唐醋鱼耳根子。

唐醋鱼“哎哟”叫惨:“戴师傅,你轻点,我耳朵要掉了。”

戴岳冷哼一声,泄了力,再一次逼问:“说罢,死小子,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如实招来。”

自从听说盗鬼为陆翊鸿所伤,唐醋鱼心里担心得要命,急得就像猫抓一样难受,面上却还要掩饰,故作嘻哈模样,和戴岳插科打诨。

“戴师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少给我装蒜,你那夜为何要监守自盗?”

唐醋鱼了然地“哦”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嗨,原来戴师傅是在说这件事,”他摊手,“树舌丹芝可是价值连城的好宝贝,我只要拿了它,随便去黑市转手一卖,以后的日子不就富的流油?哪里还用苦哈哈地当一个小学徒?受人奴役?”

“戴师傅,你穷了一辈子,应该能懂我穷人见钱眼开的心思吧?”

戴岳抱臂瞧他,掀唇讽笑:“原来你是好高骛远,为钱所迷,好小子,眼力见可真够短浅的。”

唐醋鱼“嘿嘿”摸后脑勺一笑,没估摸准戴岳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此时,彭叁急匆匆地路过二人,戴岳横臂一拦:“又发生何事?”

彭叁顿住脚步,面有喜色:“戴长老,旧人来访,还带了个名满江湖的医者来,说是能保住龙音师太的命!这下,我家帮主不用发愁了!”

“旧人?”唐醋鱼好奇:“谁呀?”

“唐公子可能不认识,那人以前在彭家堡任职过,曾是大小姐的贴身保镖,如今身处明玉山庄当副使……”

唐醋鱼眼睛唰的一亮,大师兄来了?

戴岳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唐醋鱼连忙收敛神色,“彭叁,我比较好奇那个夸大口扬言能保住龙音师太性命的医者是谁。”

毕竟,连方圆神医没有了树舌丹芝,都只能保住龙音师太的肉身,不叫她体内真气乱窜,爆体而亡。

此间,冷香雪和彭虎都在为此事发愁呢。

“还能有谁?”彭叁道:“俗话说,北方圆,南张婵,这名敢挑衅方圆神医的医者,可不就是百草堂的张圣手嘛!”

原来是她,那唐醋鱼心下略安,张婵从不夸夸其谈,她说有把握,那就是真的有把握。

戴岳道:“走,我们也去前头瞧瞧热闹去。”

此话正合唐醋鱼心意。

彭叁:“我去将此事通报帮主,随后也来。”

*

庭院,人头攒动。

彭家护卫队听说陈谓来了,都很激动,跑来跟他叙旧。

张婵站在一旁,静静瞧他游刃有余地跟众人寒暄。

银杏啧啧称奇:“没想到陈公子在外头这么受欢迎。”

张婵淡淡道:“人情练达,不外如是。”

不多时,陆翊鸿来了,他走近拍了拍陈谓肩膀,面上带笑,关切问:“我听云锦说你受伤了?如今伤势养得怎么样?”

陈谓面露惭愧之色,弯腰拱手道:“承蒙盟主惦记,属下一切安好,只是怀陵一行,属下办事不力,没有做好监督之责,险些害所有同盟丧身陵墓,还请盟主责罚。”

他说着就要跪下请罪,陆翊鸿托住他臂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用火药炸山是司瑕做的糊涂决定,你当时又不在场,怎能怪你?”

余了了弯眉慈目,微微一笑,道:“小僧还要多谢陈副使当日在怀陵的相救恩情,否则小僧怕是凶多吉少。”

那时,他们一行人初进怀陵,误触机关,陈谓第一个反应过来,以身试险,救他们脱离困境,这份恩情,余了了是不会忘记的。

陈谓道:“余师傅言重了。”

此间,陆翊鸿挑起另一个话题:“陈谓,我刚才听彭一说,你带了人来救龙音师太?”

“不敢说救,只能说替方圆神医分忧。”

陈谓微微侧身,正想为陆翊鸿引见张婵,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传来。

“小小女子,大放厥词!简直不知所谓!”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眉心有川字纹的矮壮老头疾步行来,正是方圆。

“你不知我医术如何,怎敢妄言我不知所谓?实在可笑。”

张婵可不是什么好脾性,一出口就是夹枪带棒的冷怼。

方圆眼睛一瞪,显见的生气了。

陈谓忙和稀泥,缓和气氛:“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贸然就带着张圣手上门来,实在不该,还望方圆神医海涵。”

他有礼有节,方圆面色稍好,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一半。

彭虎正好来了,见了陈谓,一时又喜又厌,心中滋味复杂,嘴巴张合,最后只问:“陈谓,你怎么忽然来了筐山?”

这句话,可算不上欢迎。

不过大家都知陈谓与彭晴首尾,因此没人在此刻不识趣地吱声。

陈谓神情自若,进退有度,对彭虎这个昔年主顾依旧恭敬客气。

“我来筐山接我师弟醋鱼,正好张圣手也来了此地,我索性便与她一道上门来了。”

唐醋鱼雀跃声音响起:“大师兄,我在这儿!”

他一步叁蹦地跑来。

师兄弟打个照面,皆暗暗巡视对方,见彼此无恙,心中安定。

陈谓看向戴岳,唐醋鱼忙介绍:“这是我戴师傅,天玑派二把手。”语气骄傲。

陈谓正色道:“平日里醋鱼有赖戴长老教导,他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替他向戴长老赔个不是。”

戴岳上下打量陈谓一番,心中暗衬,比唐醋鱼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处事又滴水不漏,难怪短短时间连换两个宗派都深受器重。

“陈公子不必客气,醋鱼是个机灵的小子,素日我派遣他做事,也算得心应手。”

陈谓轻轻一笑:”那就好。醋鱼年纪还小,须得多多磨炼才是。”

彭虎不耐烦听他们客套,粗暴打断:“你两少叽歪这些有的没的,我们赶紧说正事。”

“陈谓,张圣手果真有办法救龙音师太?”

陈谓正想说话,张婵好笑道:“彭帮主,我人就在这儿,你怎么不干脆来问我?”

彭虎正要讲话,轮椅“咕噜”声响起,正是冷香雪推着龙音师太过来了。

“张圣手若真能保住我奶奶性命,香雪感激不尽。”

张婵闻言转过身,恰好与冷香雪对上视线。

冷香雪吃惊,“是你?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圣手!”

“冷姑娘,幸会。”

张婵表情如常,微微颔首。

龙音师太无力地睁开浑浊的眸,瞟张婵一眼,问:“香雪,你认识?”

冷香雪解释:“奶奶,前两日在城门口,我与张姑娘有一面之缘。”

龙音师太声音嘶哑,像生锈的胡琴,快要断裂一般干涩:“原是如此。”

方圆面有愤愤之色:“小丫头,你说你有法子救龙音师太,我倒想问问,你是带了什么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

张婵咀嚼这四个字,面露轻蔑不屑之色,高傲道:“我人在这儿,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方圆反倒被她激笑,甩力拂袖:“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子,口气真大!”

陆翊鸿生出几分好奇:“敢问张姑娘要怎么治龙音师太的病?”

张婵侃侃而谈:“龙音师太没有生病,她不过是练功走火入魔,淤堵的真气在体内乱窜游走,致使经脉错结,没有树舌丹芝救命,只怕不日就要爆体而亡,死无全尸。”

冷香雪听到此处,眼圈发红,面有忧色。

方圆紧皱的眉心一松,有点出乎意料,正眼去瞧张婵。

“俗话说,有堵就要疏……”

方圆打断:“张姑娘,你不知龙音师太的病情,因此口出狂言,老夫如今倒能体谅一二,只不过,龙音师太体内真气游走的速度远远快于我疏散的速度,因此,我最多保龙音师太肉身安泰,其余的,无可强求。”

他这回说话还算客气,张婵就没有被他打断的不悦,平声静气问:“方圆神医是怎么疏散真气的?”

“日午艾熏罐推,疏通经络,日晚针灸按拿,活气散节。”

张婵想了想,道:“这种治疗方法最为稳妥,只是见效缓慢,难怪赶不及龙音师太爆体的速度。”

方圆不服气:“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让老夫领教领教。”

“简单,”张婵声音铿锵有力:“开颅、放血。”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

陈谓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张婵,你这个办法是不是太冒险了?”

唐醋鱼附和:“对呀,在人脑袋上划拉一刀,这人还能活?”

张婵白他们一眼:“我又不是不给她缝上。”

方圆重重哼一声:“张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医者,秉持的是救人仁心,你可别一个不小心变成了害人、杀人!”

“方圆神医说笑了。”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张婵依旧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

“医书有云,气凝于百会,我开颅是为了疏通龙音师太体内淤积的真气,只要我落刀足够精准,绝不会伤及龙音师太性命,只不过,可能会出现其他未可知的症状。”

她看向冷香雪祖孙二人,浅浅笑道:“这就要看龙音师太和冷姑娘敢不敢冒险一博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冷香雪却迟疑:“这……”

一个是方圆的保险疗法,必死局,但至少死得体面。

一个是张婵的风险治法,求生局,但一不小心就会暴毙,说不定还会有后遗症。

是个人就会犹豫不决,但龙音这个当事人却很果决。

“张姑娘既有这个胆量一试,那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方圆一听,忙劝:“师太,此事还是要叁思……”

龙音摇头:“方圆,你不必劝我,如果有生的机会,谁愿枯等着赴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再者,香雪年纪尚小,我实不忍心留她一人撑门楣。”

方圆无可奈何,叹口气:“既然师太心意决绝,我也无话可说,只愿张姑娘此法奏效吧!”

冷香雪抬臂做揖,认真道:“有劳张姑娘。”

张婵见状,对彭虎道:“事不宜迟,趁天色尚好,彭帮主叫人准备个房间给我们治病用。”

“好。”

彭虎吩咐:“彭一,去准备间采光最好的房间。”

“是。”

彭一忙去了。

第71章 赴平江

天将明未明,小雨朦胧。

渡口一片浓雾弥漫,行人稀少,暮秋的早晨寒风刺骨,连一向驻守此地卖早点的商家都还没出门摆摊,鸾鸾却等在栈桥翘首以盼。

裘溜溜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鸾鸾,你确定你大师兄今早就会抵达平江城?”

鸾鸾“嗯”一声,目光不离烟波袅袅的湖面:“我大师兄写了家信回来,说最迟今早就会到。”

她瞟一眼裘溜溜站都站不稳,还要靠在白羽身上休息的模样,关心道:“你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免得晨风冻着你。”

“那不行!”

裘溜溜当即拒绝,“我可好奇死你大师兄到底长什么模样!能俊到让你连陆云锦都狠心拒绝掉。”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白羽重重地咳一声,余光打量陆云锦神色。

鸾鸾尴尬得无地自容,压低声音警告:“溜溜,别乱说。”

裘溜溜这才反应过来,“对不起,我忘记当事人陆云锦也在这儿呢。”

这也不能怪裘溜溜,实在是陆云锦从出门开始就一言不发,像根沉默的柱子,只晓得跟在鸾鸾身边撑伞,裘溜溜脑子本就缺根筋,自然忘记他存在,说话也没顾忌。

无妨。陆云锦面不改色,语气淡淡,毫无波澜,似一汪死水,“裘小姐不必在意我的存在。”

反正,未婚夫做到他这份上,他跟死人也没啥区别了。

“……”

此话一出,渡口一片寂静。

裘溜溜拉着白羽默默站远点,小声嘀咕:“好一个怨夫。啧啧。”

白羽心中也感慨,自家兄弟好端端一个英雄侠客,怎么就变成这般舔狗了……真是世事难料,名满江湖的第一公子也会情路不顺,够倒霉的。

不知过了多久,裘溜溜站到脚都酸了,湖面的浓雾总算散去一点,商贩也陆续出来做生意,渡口有了人气,热闹几分。

鸾鸾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广阔的湖面上依稀驶来一艘船,越来越近,船头立着个高大的黑衣人影,湖风徐徐撩过,他墨发衣带飘扬。

鸾鸾眼睛一亮,仅凭一个模样身影,也能认出陈谓。

她激动地跳起来高抬手呼唤:“大师兄!”

陆云锦罕见她情绪有如此波动,心中又嫉又妒,攥着伞柄的手不由收紧。

裘溜溜听见鸾鸾声音,睡意顿时跑光,双手张开成喇叭放在嘴前,大声喊:“陈公子!陈谓!你快过来!鸾鸾在这等你一上午啦!”

船舱钻出一个瘦削的小子,打眼一瞧,喜不自胜:“大师兄,你快看,是小师妹!”

陈谓还没如何,他先跟只猴子一样,在船头又蹦又跳,“小师妹,我在这儿!我来找你玩啦!”

他动作过大,小舟左右摇晃起来,险些翻船。

陈谓擒住他肩膀,呵斥:“稳重些,别叫外人看笑话。”

唐醋鱼这才收敛情绪,但不服气:“我这不是瞧见小师妹亲自来接我,我心里高兴嘛!再说了,外人要看笑话就看呗,我又不在乎他们。”

陈谓听罢,只是摇头轻笑,没有反驳,亦不认同。

有些东西,不是你不在乎,它就没有影响。

裘溜溜撞鸾鸾肩膀,“那个小子是谁?怎么突然蹦出来了?”

鸾鸾轻笑:“那是我二师兄,唐醋鱼。”

“唐醋鱼?”裘溜溜咂咂嘴,“这名字怪有意思的。”

白羽吃醋:“打住,他名字再有意思也跟你一个待婚小姐无甚关系。”

裘溜溜哈哈笑,给他顺毛:“行行行,除了你,其他男人我可不感兴趣。”

白羽傲娇又满足地哼一声:“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娶我的诚意。”

船只渐行码头,鸾鸾等不及跑上前,陆云锦怕她淋着雨,忙跟上去。

陈谓跳下船,径直抱了鸾鸾个满怀,将她举起来转圈圈,两人眉飞眼笑,皆是开怀模样。

陆云锦站在一旁,难堪又酸涩,从未如此刻这般具象化地感觉到自己像个小丑,此间,他倒有几分怨恨起早上的自己,非要跟着鸾鸾一块来,如今受辱,也是自找的,怪不了谁。

唐醋鱼将绳索套牢在柱子上,看着这一幕,不由埋汰:“还敢嫌弃我丢人,自己明明也不遑多让嘛。”

转了好几圈,鸾鸾脑袋都晕了。

陈谓放她落地的时候,她险些站不稳,陈谓抱紧她纤腰,他低头,仔细盯看鸾鸾好一会,目光专注,看到鸾鸾都不好意思了。

她目光飘移,呐呐问:“怎么啦?”

她抬手要摸脸,陈谓握住她手,用自己指腹摩挲她脸颊,声音温柔到能滴出水来:“今日怎上妆了?”

鸾鸾嗔他一眼,撒娇口吻:“明知故问。”

当然是为了见他才特地梳妆打扮。

陈谓笑笑,夸赞道:“很漂亮。”

鸾鸾心花怒放,双手抱紧陈谓健腰,脑袋埋他胸口蹭了蹭,十足小女儿家的依赖情态。

裘溜溜看得一脸姨母笑,“好甜呐,我从来没见鸾鸾这样对陆云锦撒娇过,看来陆云锦这下子是彻底没戏咯。”

陈谓听见她言语,侧眸去瞧她。

猝不及防跟陈谓对上视线,裘溜溜呆住片刻,娘诶,陈谓这双丹凤眼也太漂亮了,又锋利又优美,她毫不怕生,抬手打招呼:“嗨,陈大哥好,我叫裘溜溜,是鸾鸾之前在外结识的好友。”

又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夫,白羽。”

陈谓礼貌颔首:“裘小姐,幸会。”

又和白羽打了个照面,“久闻白公子的侠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白羽拱手回礼:“不敢当,陈副使谬赞。”

银杏扶着张婵从船舱出来。

裘溜溜乍一瞧见,当即误会,嚷嚷:“陈大哥,你不厚道,你背着鸾鸾在外头找女人?”

唐醋鱼笑弯了腰,“拜托,裘小姐,张圣手和我大师兄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对吧?”

张婵瞟他一眼,不置一词,心中暗暗生出几分不平。

陈谓倒怕鸾鸾误会,解释:“张婵与我一道去了彭家堡,救治龙音师太,这才顺路一块来平江城。”

裘溜溜了悟:“原是大名鼎鼎的张圣手。失敬失敬。”

鸾鸾从陈谓怀中退出来,看向张婵,微微一笑:“张医女,好久不见。”

张婵上下扫她一眼,还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看着丰腴两分,看来她回家认祖后,日子过得还不错。

“赵小姐,别来无恙。”

虽是问好,但她语气是冷淡的,比清晨的秋风还寒峭几分。

鸾鸾早习惯她的性格,“雨停了,走吧,我们先回鸳鸯门,想必我爹爹早就准备好饭食,就等我们归家了。”

陈谓不屑地用余光瞥一眼失魂落魄的陆云锦,嘴角上翘的弧度讥诮,应鸾鸾道:“好。”

唐醋鱼喜上眉梢:“又能吃顿好的咯。”

鸾鸾笑道:“以后二师兄来我鸳鸯门,我天天都叫我爹爹弄好吃的给你吃。”

唐醋鱼:“那敢情好。”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徒留陆云锦撑着油纸伞站在原地没动。

裘溜溜瞅着他都觉得可怜,白羽凑近他,道:“你要不先回明玉山庄?”

实在是,陈谓一来,鸾鸾眼里只有他,完全忘记陆云锦,那陆云锦还强留在这,也是自找罪受。

陆云锦沉默片刻,只是摇头,“我自己弄丢的媳妇,自然要废一番苦力才能寻回来,人我自己找回来了,心早晚有一天我也会重新得到的。”

他如此固执,白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叹:“你的情路还真是有够坎坷的。”

第72章 小小修罗场

回鸳鸯门的途中,路上行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到了集市,那叫一个热闹,小贩的吆喝声响成一片,瓜果芬芳,包子飘香,人间烟火气满满。

鸾鸾一左一右跟着两名俊俏男子,一下子引起旁人注意,害羞的小姑娘最多假装路过偷瞟两眼,胆子大的泼辣大娘可就直接出声招呼了。

“赵小姐艳福不浅,如今又添第叁房俊郎君。恭喜恭喜。”

之前赵英派鸾鸾亲自分发月饼给乡亲们,又摆流水席宴请众人,所以,乡亲们都知道鸳鸯门找回了走丢多年的少门主,也认得鸾鸾。

猝不及防被她打趣,鸾鸾一囧。

陈谓眉心一皱,“第叁房?”

他气笑,低声质问身边的鸾鸾:“原来我只是第叁房?”

鸾鸾慌张摇头,“不是不是,她误会了而已,我哪有什么叁房二房的?”

陈谓心知鸾鸾并非水性杨花的个性,得她一句解释,心口淤气一扫而空,抬手摸鸾鸾发顶,“往后离其他男子远点,也别对他们笑,免得他们自作多情,非要缠着你。”

说话间,他眼风扫陆云锦,明显意有所指。

陆云锦眼观鼻,鼻观心,讽刺地勾唇轻笑一声,“陈副使恐怕是没见过真正死缠烂打鸾鸾的人吧。”

他虽然也爱跟着鸾鸾,但至少还有自尊心,某个采花贼可就没脸没皮了。

“哈哈哈,郎君们吃醋斗嘴了,看来赵小姐后宅要起火咯。”

大娘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

“是啊,赵小姐当真桃花朵朵开,啥时候我家闺女也能找到这样带得出门的入赘夫婿?”有人艳羡。

“那你可难咯,毕竟你家虎妞长得凶神恶煞也就算了,还爱吃酒赌博,谁敢嫁?”有人埋汰。

鸾鸾可不喜欢被人这样围观看热闹,对那个泼辣大娘道:“卢阿婶,你别乱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卢阿婶只是笑,热情道:“赵小姐改天有空再来我家喝茶,我让翠花表演金鹏飞翅给你看!”

她口中的翠花是一只芦花鸡。

卢阿婶把她当女儿看待,上次被人掳走,她还哭哭啼啼地跑去鸳鸯门求助赵英,说她女儿也失踪了,求赵英派人帮忙找回来。

鸳鸯门好管不平事,赵英见她哭得伤心,暗暗动容,转头就将此事交给鸾鸾去办,意在锻炼她的处事能力。

鸾鸾一开始还以为翠花是个人,废了一番功夫,最后在城隍庙一名乞丐的锅灶边救出那只芦花鸡,也是哭笑不得。

“好呀,天气渐渐冷了,卢阿婶要看好翠花,别叫它又被人拔毛下油锅了。”

说起此事,卢阿婶面色愤愤,咒骂:“那个天杀的臭乞丐,上回差点没把翠花拔成秃毛,可把翠花吓坏了。”

鸾鸾汗,那只芦花鸡凶的要命,她去的时候,乞丐可感激涕零了,说她再不来,他屁股都要给那只芦花鸡啄烂了。

她笑笑,和乡亲们道了别,带着陈谓他们回了鸳鸯门。

正厅。

温禹泽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鸾鸾,笑得脸开花,忙跑上前嘘寒问暖。

“宝贝儿,今早外面冷不冷?有没有冻到你?”

瞧见她肩上披风,心下稍安:“这披风云锦带给你的吧?”

他朝陆云锦递去一个赞赏的肯定眼神:“云锦干得不错,”余光扫黑衣身影:“不像某人,只会一大清早让鸾鸾去码头吹风等他,真是半点都不体贴,像这种不疼妻子的夫婿,娶进门也是浪费粮食!”

他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挤兑陈谓。

陈谓一整个给无语住了。宅斗?上眼药?当他吃素的不成?

鸾鸾一听,忙解释道:“是我自己等不及要去码头的,不关大师兄的事。”

陈谓这回不像上次那样给温禹泽好脸色,直接抽掉鸾鸾披风蝴蝶结,脱下她披风,随手丢给唐醋鱼,转头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给鸾鸾披上,“小师妹不用多言,我疼不疼你,公道自在人心。”

唐醋鱼手忙脚乱接住披风,陆云锦又伸手抽走,叁两下折好搭在自己臂弯。

唐醋鱼:“……”这是什么修罗场。

温禹泽可是老狐狸,不会轻易被陈谓怼住,此事是他先起的头,出师不利,那就转移战场呗。

他若无其事:“鸾鸾,我们去吃饭,为父今天特地起早去厨房给你包了红米脆皮肠,你待会可要多吃几个。”

恰好此时,赵英晨练习武回来,“你们一大帮人杵门口干什么?当门神?待会豆浆都凉了。”

“都进屋。”

她发话,众人陆续进去落座。

蒹葭和白露见他们来了,开始布菜。

银杏自知身份,不敢坐下,只站在张婵身后,帮忙做事。

赵英瞧见生面孔,还是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柳眉倒竖,语气不善地质问陈谓:“这位姑娘是?”

陈谓微微一笑,从容介绍:“赵门主,这位是百草堂的张医女,江湖人称‘杏林圣手’。”

赵英面色缓和,端起友好的笑:“原来是张姑娘,雄儿这些年有赖你照顾,真是多谢。”

张婵面色淡淡,谈不上热络:“赵门主不必客气,我也只是拿人诊金,替人办事。”

温禹泽一听这话怪怪的,刚才他才阴阳陈谓不疼鸾鸾,现在张婵就暗暗表明陈谓一直在负责鸾鸾的诊疗费用,这不是暗搓搓在打他脸?

“诊金?”

温禹泽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鸾鸾之前看病的诊金都是陈公子和唐公子兄弟俩在负责是吧?张姑娘,一共是多少钱?我待会叫崇礼拿银票给你还清。”

“不必了,陈公子早已结清。我也懒得再去翻旧账。”

张婵如此维护他,陈谓眉尾一挑,心中颇为意外,暗暗多了几分思量,面上却不表。

张婵这般不给他一个长辈面子,温禹泽气得牙痒痒,这妮子还真如传言所说,性格乖僻,简直就是翻版再世的玉无瑕。

“陈谓是自家人,这又有什么好算的?再说了,钱能还清,难道人情债也能随之一笔勾销不成?做人不能忘本。”

赵英暗暗提点温禹泽收敛。再怎么不喜陈谓这个女婿也不能如此狼心狗肺。

说完,她夹了一颗水晶虾饺到陈谓碟子里,赞扬道:“好孩子。雄儿能遇到你这个大师兄,是她的福分。”

陈谓笑了笑,“我这些年能得鸾鸾相伴,才是我的幸运。”

唐醋鱼咳了咳:“赵门主,我也有份呐。我以前经常陪小师妹解闷玩耍的。”

赵英被他逗笑,“对对对,瞧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为表公平,她给唐醋鱼也夹了一颗水晶虾饺。

唐醋鱼开开心心地吃了,心中稍安,虽然温禹泽不喜欢大师兄,好歹赵英像样,否则,此地就算是鸾鸾的家,他们不受欢迎的话也是待不下去的。

桌上气氛有些古怪,鸾鸾只好另起话题。

“对了,二师兄,我听说彭帮主私自扣下树舌丹芝?累得龙音师太还特地跑去筐山?”

她面有不赞同之色,只是碍于彭虎是长辈,又跟赵英是结拜的义姐弟,所以不便多说什么。

“彭老虎这回真是不像样!”

赵英骂了这一句,都为他感到丢人,低头喝豆浆。

唐醋鱼一边吃饭,一边囫囵吞枣地交代事情经过。

陆云锦皱眉:“你是说,树舌丹芝被紫衣神教的人偷走了?”

唐醋鱼点头,恨恨道:“那两个可恶的小贼!”

裘溜溜愤愤道:“我早说那个靡靡不是好人,如今追随花袭人助纣为虐,真是坏透了,鸾鸾,幸亏你当初选我没选错。”

鸾鸾只是勉强笑了笑,当时靡靡那样苦苦哀求她,如果她选择了她,也许靡靡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也未可知,可人心总是偏的。

白羽问:“树舌丹芝被夺,那龙音师太如何了?方圆神医可有办法救她?”

陈谓道:“多亏张婵医术了得,她给龙音师太开颅放血,才免去她性命之忧。”

这话一出,众人颇为讶异地看向张婵。

张婵却很平静,隐有惭愧之色:“龙音师太性命虽是无碍,只是这辈子都离不得轮椅了。”

也就是说,龙音师太活着的代价是瘫痪。

唐醋鱼吹捧道:“那你也已经很厉害了,连方圆神医都自愧弗如,灰溜溜地离开彭家堡,说要回去闭门自修。”

赵英一听,正色打量张婵,佩服道:“你这小女孩真是了不得,让方圆神医都给比下去了。”

之前她看轻张婵,一直有想让方圆来给鸾鸾治病的想法,现在倒打消了。

“医术哪有高低之分?不过每人有自己擅长的领域罢了。”

如此不骄不躁的心性,赵英当真欣赏。

“雄儿,今后,你要多向张姑娘学习,知道吗?”

鸾鸾也敬佩张婵,乖巧应“好。”

第73章 被蒙在鼓里的陈谓

吃完饭,赵英请张婵给鸾鸾诊脉。

众人关心围看。

鸾鸾感觉自己像猴子,面上烧的慌,有点不好意思。

随着张婵搭脉的时间越久,大家心里就开始紧张了。

鸾鸾暗暗心虚,偷偷瞅陆云锦,听说厉害的医者能够诊断出患者身体所有情况,张婵会不会看出她已非完璧之身?

接收到鸾鸾不安的视线,陆云锦一顿,眸子微闪,想通其中关窍,递给鸾鸾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想,张婵就算诊断出来,看她性格,也不像裘溜溜那样没分寸,会口无遮拦地嚷嚷。

陈谓紧张:“张婵,我小师妹身体怎么样?”

张婵抬眸扫鸾鸾一眼,鸾鸾不敢再看陆云锦,立马坐正身子,张婵看向陈谓,见他神色焦急,心中滋味复杂,若他知晓鸾鸾已经和其他男人好上……

温禹泽催促:“张姑娘,你别不说话啊,你干沉默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发慌。”

“温先生不必着急,”张婵默默收回搭脉的手,缓声慢道:“赵小姐无大碍,身体还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虚不受补,往后那些炖汤补品也别吃太多了。”

温禹泽这才直观感受到张婵的好医术,一搭脉,连他这段时日老是喂鸾鸾吃补都一清二楚。

他谨遵医嘱:“好,我以后不天天煮就是了。”

赵英道:“那鸾鸾以后还要不要天天吃凝心散?如果需要的话,还劳烦张姑娘为我女儿炼制一些,需要什么药材,我即刻命人去买来。”

张婵想了想,道:“赵小姐今后不用再吃凝心散,我人既然来了鸳鸯门,每日就会为她熬制汤药,效果会比药丸子更好。”

温禹泽这下可上心了:“我待会就叫丫鬟去收拾南边的厢房出来给张姑娘住下,煲药汤的炉子什么的,我立马差人去集市买。”

鸾鸾一听,道:“南边的韶年苑,是我为大师兄准备的,爹爹,你要不还是准备其他院落给张医女住吧。”

温禹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怪我说你忙里忙外,叫人在里面种什么美人蕉,又搬新家具,原来是特地为你大师兄准备。”

陈谓心里甜滋滋的,伸手捏了捏鸾鸾耳朵,一脸幸福道:“小师妹对我真好。”

鸾鸾只是抿嘴浅笑,并不敢去看陆云锦充满哀怨的眼神。

此时,冯娑罗进来,一脸肃容地拱手道,“门主,属下有事要报。”

赵英问:“何事?”

冯娑罗抬眸左右扫视,面有顾虑之色,赵英便道:“走,我们去书房说。”

冯娑罗颔首。

临走前,赵英又对鸾鸾叮嘱:“雄儿,今日带你两位师兄好好在鸳鸯门逛一逛,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派人跟崇礼说一声。”

鸾鸾应下:“好。”

温禹泽整了整衣领,笑眯眯道:“张姑娘,我去让丫鬟给你收拾一间合适的院落住。”

这态度,颇有冰释前嫌的意味。

张婵眸色讥诮,勾唇一笑:“有劳温先生。”

“这不算什么,张姑娘费心给我闺女治病,才最辛苦。等鸾鸾病好,我一定给张姑娘包个大大的红包,以表酬谢。”

张婵倒不会客气推脱,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好。”

见她不记仇,温禹泽便放心去了。

长辈皆离开,裘溜溜这下子精神了,她偷偷拿肩膀撞鸾鸾的,挤眉弄眼:“小姐妹,我知道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家大师兄,我就不凑你们身边讨人嫌了,我和白羽出门玩耍去。”

鸾鸾有点羞赧,“去吧,记得晚上回来吃饭。”

唐醋鱼自来熟道:“裘小姐,带我一个呗,我也不爱跟在我大师兄身边讨人嫌。”

裘溜溜一看唐醋鱼就知道对方会来事,“行啊。一块走,今天看中什么好东西,我替你买单。”她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腰包。

“裘小姐大方,在下提前谢过这位仙女姐姐咯。”

唐醋鱼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弯腰作揖,直把裘溜溜逗得笑开怀。

白羽翻了个白眼,醋坛子直接翻了,一手抱起裘溜溜就往门外走。

裘溜溜猝不及防,“诶诶”叫唤。

唐醋鱼嘻嘻笑,跟条小尾巴一样跟上去。

鸾鸾牵着陈谓的手,带他去韶年苑,陆云锦这回没有再跟着,黑着一张俊脸,闷闷地回灯火阑珊处照看山楂苗去了。

*

天气晴朗,白云漂浮。

韶年苑内花红叶绿,香气萦怀。

“这些美人蕉都是我派冉先生去外头重金收购回来的,还特地请了两名花匠来照看。”

鸾鸾怀着期待,问:“大师兄,你喜欢这里吗?”

陈谓眸光熠熠,抬手摸摸鸾鸾脑袋,“喜欢,小师妹精心打造给我的居所,我当然喜欢。”

他环顾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树一木,由衷感慨道:“说起来,我这辈子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确实,以往他们跟着陶然,住过最多的地方就是破旧的茅草屋,漏风又泄雨。

陈谓双手捏鸾鸾两边脸颊,语溢喜爱,打趣道:“小师妹,你如今真是出息了。”

鸾鸾脸颊被他揪住,话说不清楚:“也是我运气好,认回了有钱有权的爹妈,否则,我现在也只能去明玉山庄投奔大师兄了。”说到最后,语气焉巴巴的,显然是觉得自己没本事。

陈谓觉得她可爱至极,弯腰低头,鼻尖贴着她的,亲昵地来回蹭了蹭,“你这个傻瓜呀。”

一旁的白露与蒹葭瞧见这一幕,二人对视一眼,皆掩袖偷笑。

*

到了陈谓卧居,鸾鸾想和陈谓说体己话,便寻借口让二婢下去。

陈谓见鸾鸾神情惶然,似有不安,他揽着鸾鸾在床边坐下,故作轻松口吻,温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想和师兄单独说?”

以前也总是这样,两人背着唐醋鱼有好多专属小秘密,搞得唐醋鱼气呼呼的。

“大师兄,你看我,仔细看我。”

鸾鸾面对陈谓,挺直腰杆,抬起脸好叫他端详清楚自己脸庞。

陈谓不明所以,顺她心意,仔细瞧她。

半响,鸾鸾眨巴眼,小心翼翼地问:“大师兄,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陈谓当即很肯定地点头:“有。”他还故意板着一张脸。

鸾鸾一颗心提起来,紧张问:“什么变化?”

“变得……”陈谓拖长尾音,双指抬鸾鸾下颌,他眼睛微微眯起,似有审视含义,脸庞凑近两分,近到连呼吸都喷洒鸾鸾脸颊的距离。

鸾鸾心头七上八下,压力倍增。

陈谓忽然噗嗤一笑,“吧唧”亲鸾鸾嘴巴一口,“我家小师妹当然是变得更漂亮,更讨人喜欢了。”

鸾鸾一下子就恼了,推开陈谓:“大师兄,你耍我!”

陈谓怕她生气,又揽抱住她,好声好气地哄:“没有没有,心肝儿,我说认真的,你近来气色好了许多,脸蛋也丰盈了不少,瞧着是比以前漂亮一点,可见,你回了家,有爹妈的呵护,日子过得更好了。那师兄在外奔波也就放心了。”

鸾鸾这才顺毛,“我是说正经的。”

陈谓眉眼带笑,逗她玩,努嘴道:“我也是很认真的。”

鸾鸾傲娇地“哼”一声,眼睛瞅陈谓,犹犹豫豫道:“大师兄,我鼻梁红痣不见了,你没发现吗?”

陈谓指腹摸了摸她鼻梁骨,有些一头雾水,道:“早在陇西客栈我就察觉了。”

“那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皮外痣消失有什么稀奇的?”陈谓并不觉得如何:“人随着时间,皮肤总会慢慢发生变化,那颗红痣那幺小,不凑近看压根发现不了,有一天不见了也是正常。”

鸾鸾哽住,她本来想从鼻梁红痣入手,慢慢跟陈谓讲清楚她和陆云锦发生过的纠葛,现在,她倒是有点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了?”陈谓不解反问。

鸾鸾神色迟疑。

陈谓瞧着,电石火光之间,他不知怎的,忽然一下子想起苏醒那晚说的鬼话,还有陆云锦额心那颗消失的朱砂痣……

他眉眼一压,面色顿时沉下去,似有暴风雨欲来的征兆:“小师妹,你该不会告诉我,你鼻梁红痣和陆云锦的眉心红痣一块消失是有什么关联吧?”

看他危险的神色,鸾鸾顿时怂了,下意识改口道:“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大师兄,你误会了。”

鸾鸾其实心中很害怕陈谓发火,他轻易不发火,一生气就很吓人,连陶然都害怕。

“真的?”陈谓再一遍确认。此事荒谬,若非鸾鸾亲口承认,否则他绝不愿相信。

鸾鸾肯定地连连点头:“真的。你知道的,我从不骗你。”

陈谓面色这才缓和许多,舒口气,“那就好,如果陆云锦敢欺负你,我绝对要他付出惨痛代价。”

说到最后,他咬牙切齿,尾音带着狠绝,听得鸾鸾心肝颤。

恰好此时,白露敲门:“小姐,门主请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事找您。”

鸾鸾立马站起身,“大师兄,你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今日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说罢,她要离开,陈谓不舍地牵住鸾鸾手,“不用我陪你去?”

鸾鸾拒绝:“不用,我一人去就好了。”

陈谓见状,只好同意,“也好。赵门主寻你也许是为家事,我也不好掺和。”

第74章 赵温吵架

鸳鸯门,书房。

鸾鸾站在下首,问:“阿娘,你叫我来,可是有事要交代我去办?”

她都习惯了,一般赵英把她喊来书房,那就是要她帮忙处理门中事务。

赵英眉头紧锁,神情有几分沉凝,她上下打量鸾鸾纤瘦的身姿,眸中闪过犹豫之色。

鸾鸾见状,故意说俏皮话逗她开心。

她眸子转了转:“让我猜猜,是不是卢阿嫂养的芦花鸡又被人偷偷抓走?她求助到鸳鸯门来了?”

赵英摇头,从圈木椅起身,走近鸾鸾,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雄儿,这次我要让你去办的事,可能会很危险,你告诉母亲,你敢不敢接?有没有胆量去冒险?”

鸾鸾微微一笑,歪头问:“有多危险?”

“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赵英面有愁色,并不是在开玩笑。

“非我不可?”

毕竟鸳鸯门多的是能人之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逞能是一回事,就怕办砸了事,耽误别人。

“如果你将来想接任我的位置,雄儿,你必须向族人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她声音铿锵。

鸾鸾还未表态,她又释怀地叹气:“你天生体弱,也许,一辈子当个金贵的娇小姐更适合你,反正你貌美温柔,多的是男人愿意来爱你、保护你,只是母亲对你寄予厚望,总希望你能靠自己生存,而不是做攀附他人的莬丝花。”

“女儿,你能明白母亲的用意吗?”

鸾鸾定定道:“我能。”

“阿娘,我确实很没用,可你愿意栽培我,给我机会去锻炼,我就不会退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去努力一把。”

从小到大,她都被大师兄护在羽翼下,虽然这很有安全感,可是鸾鸾也渴望自己能够长出双翼,替别人遮风挡雨。

她很感动:“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好样的,有志气。”赵英欣慰道:“不愧是我赵英的女儿。”

*

鸾鸾走后,一旁的冯娑罗一脸担忧:“门主,此事凶险,温先生知道了,恐怕会大发雷霆。”

赵英负手道:“外面的雷电暴雨是很吓人,可雏鸟如果不勇敢去飞,又怎么成长为雄鹰?禹泽是我的枕边人,平日里最是明白我的心思不过,想必这次他也能体谅我对雄儿的用心良苦。”

然而,当晚她就华丽丽打脸了。

皓月当空,惠风和畅。

一向安谧和谐的好合苑却爆发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噼里啪啦”,还有瓷器摔地的声音。

丫鬟们缩在角落,面面相觑,互相交递眼色,彼此眼中皆是诧异。

赵英和温禹泽一向恩爱甜蜜,这似乎还是她们第一次碰见两人吵架。

不光如此,温禹泽这个贤惠良夫居然还气到口不择言,直呼“赵英”大名。

丫鬟们吓得心脏突突跳,只好派个人去找鸾鸾来救场。

赵英眼风一扫她们,淡声道:“都下去。”

丫鬟们顿时鱼贯而出,房间内只剩下温禹泽与赵英两人。

温禹泽气到脸红脖子粗,脸色铁青。

赵英走近他,她难得放软态度,手搭上温禹泽的臂膀:“禹泽,你听我解释……”

她刚开个头,温禹泽反应很大地甩开她手,怨愤地谴责:“我们就鸾鸾这么一个女儿,还是走丢这么多年,今岁好不容易才回家来的,你个狠心绝情的却要她去送死!”

赵英无奈:“你冷静点,这件事虽然冒险,但我会派娑罗保护好雄儿,她不会出事的。”

“你能百分百肯定她的安全?”温禹泽不给面子地拆台。

赵英沉默。

温禹泽气极反笑,“你看,你也无法保证,不是吗?”

说起这个,温禹泽就一肚子火气:“之前你让鸾鸾去发月饼,帮乡亲们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博好感,刷知名度,虽辛苦,但好歹安全,我便也默许了,可现在人命关天,半点容不得马虎……鸾鸾稍有不慎,就会出事,而且如果事情办不好,只会徒增民众对她的恶感,认定她是个无能之辈,这对她将来升任门主并不是个好事。”

赵英顿了顿,道:“如果她没有能力接管我的位置,我宁愿从族中挑个优秀的小辈继位,也不会让她当这个门主。”

温禹泽震惊地盯着赵英看,赵英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在说笑。

他怒到呼吸急促:“好!好样的!赵英,你对咱家闺女可真好!什么都不打算给她留是吧?依我看,你干脆把我和鸾鸾一块扫地出门算了!省得将来我们孤儿寡父被旁系吃绝户!”

赵英当真觉得生气的男人没有半分理智可言:“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如果雄儿德不配位,我强行将她推到门主这个位置,无异于把她架在火上烤。”

“到时候,别说门人不服她,恐怕连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个儿。”

“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为鸾鸾算计好一切,她只需要安心享福就好了,其他的,我都会帮她。”

二人观念严重不合,赵英也有几分火了,“你怎么帮她?人生路是她自己的,你难道还能替她走?”

“我可以尽我所能护佑她前半生,云锦可以照顾她的后半生,再说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夫家,又有云锦帮衬她,鸾鸾想要坐稳门主这个位置,又有何难?谁敢说个‘不’字?!”

“他人的力量,不是她的力量。”

“温禹泽,你不要自己不思进取,就把雄儿也给看扁了!以为她也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

两人话赶话,赵英心直口快,此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转瞬就是后悔。

果然,温禹泽听罢,错愕一瞬,眼眶暴涨红血丝,眼尾微微发红,不知是失望,还是伤心,他无力地后退两步,远离赵英。

“原来,这么多年夫妻,我在你心中就只是个不思进取的废物,赵英,你打从心底瞧不起我。”

“我……”赵英上前两步,想挽回:“不是这个意思。”

“别碰我。”

温禹泽敛袖,脑子一团乱麻,“我、去书房和崇礼对账本,今晚不回屋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叮嘱完,他觉得自己有够犯贱,疾步离开了。

徒留赵英一人面对满地狼藉,头疼懊恼:“这都叫什么事!?”

*

碧落苑。

鸾鸾正在伏案看刑侦破案的杂书,忽然白露急忙跑来。

“小姐不好了,听说门主和温先生为小姐吵起来了,现在好合苑正闹得不可开交,小姐你快过去看看吧。”

鸾鸾一听,将书本搁置,站起身,“爹娘一向和睦,怎会忽然……”

她声音渐小,想起今日赵英交给她办的棘手任务,温禹泽一向溺爱她,恐怕是此事引起他不满,他才会跟赵英发生争执。

“罢了,我们赶紧过去。”

她脚步急快地踏出小书房,白露连忙跟上。

第75章 陈谓做戏

老天奶哇!

今晚这个班我是非加不可吗!

冉崇礼捧着账本,跟在一脸怒容的温禹泽后头,满腹怨念深重。

方才,他熄了灯,打算和亲亲老婆冯娑罗努力制造第二胎宝宝,谁知道小厮急忙来敲门,说温先生有请。

他本想推脱,谁知温禹泽就是存心要煞风景当恶人,非要半夜对账本,简直无理取闹,这根本不是他的上工时间。

冉崇礼被小厮叁催四请,也有几分恼了,得亏冯娑罗软言劝他,将事情原委告知,冉崇礼这才理解,只能无可奈何地下榻穿鞋。

没办法咯,给人打工是这样。

主家不高兴,连累他也要遭殃。

他脑子乱转,亦步亦趋地踩着温禹泽影子走,突然,温禹泽猝不及防地停住脚步,冉崇礼急忙刹车,头颅险些撞上温禹泽后背。

“温先生,怎、怎么了?”

他心有余悸。

温禹泽拽着他手腕,拉他一块缩到花丛后头躲着。

冉崇礼不明所以,耳边听闻细碎脚步声,探头去瞧,原是张婵姑娘徐步走近。

他正想出声,温禹泽低声道:“瞧这方向,张姑娘这是要往陈谓住的韶年苑去?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他们该不是要给我的鸾鸾戴绿帽子?”

“……”冉崇礼嘴巴抽抽:“应该不至于吧,张姑娘与陈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等鸡鸣狗盗之辈。”

温禹泽抬手掌,斩钉截铁:“不,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从鼻腔里冷嗤一声,“好比我,跟赵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一心做好她的贤内助,可到头来,她居然瞧不起我!”

这话说的,冉崇礼完全不敢接,只好装哑巴。

温禹泽也不需要他发言,他本就是发牢骚而已。

“走,我们跟上去瞧瞧,正好给他们这对狗男女来个抓奸在床。”

说着,他放轻脚步,尾随张婵。

冉崇礼无语至极,仰头望明月,叹口气,只好认命地跟上去。

*

韶年苑安安静静,下人早已落值休息,张婵巡视左右,无人守夜,她站定在房门口,抬手敲门:“扣扣扣——”

屋内明亮,陈谓还没睡,听闻声音,很快给她开门。

夜深人静,花好月圆,二人秘密约见。

张婵虽知缘由,但心里到底横生涟漪。

“陈……”

她张嘴正想说话,陈谓面色一沉,语速极快地低声道:“有人跟踪。”

张婵顿时任何旖旎心思都飞走了,心中暗暗自恼,眼下倒是给人看笑话了。

陈谓侧身让开道:“先进屋。”

张婵抬步进去。

陈谓往呼吸声那处瞟一眼,微风撩起温禹泽的美髯须,陈谓眼睛一眯,认出他来,他眸子流转,计上心头,故意看了看左右廊道,然后关上房门。

灯火辉映,屋内两人身影投照在门扉上,高大男子主动脱衣解裳,纤细女子徐徐上前,很快,两人身影融为一条。

躲在暗处的温禹泽这下子兴奋了。

“难怪我说今日在饭桌上,那个张婵一个劲地维护陈谓,搞半天,原来两人暗通款曲,好哇,陈谓给我抓住把柄了,他以后休想再迷惑鸾鸾心智。”

“崇礼,你快去碧落苑把鸾鸾叫来捉奸,这回我要让她彻底看清她这个大师兄的真面目。”

我可以不去吗?

冉崇礼好想拒绝,但嘴巴还是麻利地应下:“属下这就去,先生稍等。”

“记得要快!要快!”温禹泽催促。

冉崇礼点头哈腰:“是是是。”

*

鸾鸾正往好合苑去,忽然半道和跑步而来的冉崇礼撞上。

冉崇礼险险刹住脚步。

鸾鸾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模样,“额……冉先生,你这是大半夜在锻炼身体?”

冉崇礼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膝盖,口干舌燥:“不是不是。”

鸾鸾心中着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别别,小姐,你快跟我去韶年苑,温先生在那儿。”

他表情不好,鸾鸾一听,不由胡思乱想,温禹泽一看就不喜欢陈谓,该不是和赵英吵架,他转头就要把火气撒在陈谓身上吧?

思及此,她立马转道往韶年苑的方向去。

*

没一炷香的功夫,鸾鸾就来了。

温禹泽可激动了,“乖女儿,为父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为父要让你知道,天底下的男人,不是每个都如云锦那般老实本分……”

“什么跟什么呀?”鸾鸾一头雾水:“爹爹,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温禹泽手指房间,斩钉截铁、信誓旦旦:“陈谓和张婵在里头偷情。”

鸾鸾只觉天方夜谭,“荒谬啊,爹爹,你莫不是魔怔了?”

“为父绝不会骗你。”

见鸾鸾不信,温禹泽只好强硬拉着鸾鸾上了台阶,一脚踹开屋门,“你自己看!”

床头,陈谓柔弱地倚靠在那儿,满脑袋扎银针,他眉头紧锁,一脸头疼地朝鸾鸾看来,语气很意外:“小师妹?”

张婵坐在床边,手持银针,一脸漠然之色,眼神冷冷地盯着温禹泽。

鸾鸾无奈:“爹爹,这就是你要我看的?”

“这……”温禹泽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鸾鸾不再理会他,眼下,她更关心陈谓,奔过去,想碰陈谓又不敢,颇为手足无措。

“大师兄,你身体不舒服?”

陈谓“嗯”一声,解释:“我前段时间没修养好就长途跋涉去筐山寻醋鱼,又赶着来平江城,这不,今晚忽觉头疼,只好请张婵来为我诊治一番。”

鸾鸾心疼不已:“你不舒服怎不跟我说?”

陈谓微微勾唇笑,“傻瓜,我不想扰你好眠,更不想你为我牵肠挂肚地担忧。”

“大师兄才是傻瓜。身体不好在今晚吃饭的时候就该讲,也免得造成误会。”

陈谓故作懵懂:“什么误会?”

又好奇:“对了,温先生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我韶年苑来做客?”

鸾鸾都没脸说温禹泽是来捉奸他和张婵的。

她只好岔开话题,“爹爹今晚心情不好,随处散步罢了,打扰师兄了,我替家父赔个不是。”

陈谓善解人意:“这又有什么?小师妹的父亲,我当如生父,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小事。”

鸾鸾欣慰:“还是大师兄你最好。”

张婵自然地捏起一根银针往陈谓太阳穴刺入,力道颇重,陈谓轻嘶一声。

一旁的温禹泽:“……”这怎么可能?

陈谓看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嘴角一边缓缓勾起,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温禹泽觉过味来,自己被陈谓这坏小子给耍了,今晚一肚子火气当场爆发,“鸾鸾,他在做戏骗你!”

他那张牙舞爪的架势,恨不得扑上去撕掉陈谓。

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的冉崇礼:“……”温先生,你的雍容气度今晚到底跑哪去了!!?

陈谓一脸无辜地辩白:“小师妹,我没有。”

温禹泽更生气了。

最后的最后,是鸾鸾和冉崇礼一左一右架住温禹泽,艰难将他拉离韶年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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