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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暗吃醋
第二日,清晨,客栈大堂。
鸾鸾等人围坐一桌吃早饭,情形倒是一派热闹。
鸾鸾投喂阿桔,阿桔一改昨日冷淡态度,主动开口“点菜”:“鸾鸾,我要吃春卷!”
鸾鸾于是夹了块春卷喂她嘴巴里。阿桔心满意足。
裘溜溜抱着双臂,瘪嘴巴看这一幕,她冷哼一声,俨然就是吃醋了,兴师问罪:“鸾鸾,你干嘛把我送你的裙子给她穿?”
鸾鸾怕她真生气,忙解释:“昨夜我帮她处理伤口,她身上那件裙子都破了,姑娘家的,总不好叫她穿着暴露……”
裘溜溜脸颊气得鼓鼓的,显然没被鸾鸾说服,她才没鸾鸾那么有同理心呢!
“她一个妖女,平日里作恶多端,你做甚体恤她?却来糟践我的心意!”
“诶。”鸾鸾微皱眉:“可不能这么说,再如何,阿桔也是个女孩子。”
又赔好话:“溜溜,你素来大度,可别跟她计较一件裙子。”
裘溜溜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脾气发一发就算揭过,“罢了,我送你的裙子,那便是你的,你想将它转手予人也是你自个儿的权利。”
鸾鸾眉头这才松开,浮起微微一笑,“谢谢你体谅。”她雨露均沾地给裘溜溜也夹了块春卷。
裘溜溜道:“等会吃完早饭,我们再好好出去逛逛,我再给你挑件漂亮裙子就是了。”
白羽本来正打瞌睡,一听这话,当即被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熊猫眼:“姑奶奶,你还要逛啊?昨夜逛了那么久,我脚都走酸了,你还没逛够?”他昨夜给裘溜溜梳了一整晚的丸子头,累趴了,心中默默发誓,从此绝不再手贱!
裘溜溜白他一眼,“够是够了,就是还没尽兴,我今儿个可要逛一整天才行!”
白羽唉呼一声:“我的大小姐啊!你可饶了我吧!昨晚给你梳头,我双手险些没断掉,今日陪你逛一整天,那我双腿不得废了?!”
裘溜溜才不心软,威胁:“你还想不想要《山河志》了?”
白羽双掌合十,一脸菜色,半响,终于认命:“江过雁,我的偶像,我为了你可是付出良多啊!!但愿裘老爷手中那本《山河志》是江过雁的手稿孤本,不然我也忒不值了!”
陆云锦优雅地将碗筷放下,司晨恭敬地双手呈递锦帕,陆云锦接过,轻轻擦拭嘴角,而后,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话。
“时间紧迫,我们须得快些赶路,怕是不能由着裘小姐心意了。”
白羽看陆云锦的眼神顿时亮了,陆云锦是救他出苦海的活佛!恍惚中,陆云锦身后都多了一圈朦胧的光晕,佛光四射!
白羽眼睛泪汪汪,闪烁着被感化的光,一个劲点头:“没错!没错!没错!”
他一连串说:“陆兄说得有道理,眼下时局并不安全,苏醒肯定派人在追捕我们,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裘溜溜一脸失望地“啊”一声。
鸾鸾劝说:“二位公子说得也有道理,溜溜,我们不该在此时贪玩。”
裘溜溜噘嘴:“好吧。”
白羽一脸赞赏之色地看鸾鸾,继续再接再厉:“既如此,我们几个人不若分道扬镳,陆兄把阿桔押回明玉山庄,司晨将鸾鸾姑娘送归家,至于我,”他拍胸脯:“就负责把裘大小姐平安送回姑苏裘府!”
他自说自话:“好!就这么定下了!”却没注意到陆云锦听他安排后,眉头微皱一下,又掩饰性地松开。
他站起身,笑容满面地招呼裘溜溜:“小祖宗,我现在就去租辆马车,快马加鞭,不出三日就能把你送回姑苏城!”
裘溜溜白他一眼,扭过头,不屑地“切”一声,还不出三日?咋的,他是想一路上颠死她?
白羽挂不住脸面。
谁知,陆云锦也泼冷水:“白兄也不必急成这般模样,左右,苏醒那帮人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
白羽错愕看他,佛祖诶!你这出尔反尔的,究竟是几个意思!
其他人也不解地望着陆云锦。
陆云锦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佯装自然地道:“裘小姐现在回姑苏城,就怕苏醒不死心,再次朝你下手。”
裘溜溜深以为然地点头:“陆公子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我应该在外头多玩两日再回去!”她还朝陆云锦竖起大拇指,转向白羽的时候,又翻转倒成了鄙视的手势。
白羽气苦,刚想争辩,裘溜溜一个小胖丫头,苏醒哪里会惦记她?
鸾鸾抿抿唇,犹犹豫豫地开口:“倒不必劳烦司晨单独送我,我恰好也要去临安寻我家大师兄,与陆公子是同路的。”
司晨?她怎叫得如此顺口?
陆云锦诧异挑眉,侧目扫司晨一眼,目含审视。
司晨忽觉脖子凉飕飕,却以为是早风料峭,只顾着和美人儿说话:“鸾鸾姑娘不必客气,你家大师兄姓甚名谁?我常年在临安走动,兴许认识呢!”
陆云锦眸色微沉,显见的不高兴了。二人究竟何时变得这般熟络?
白羽见状,暗地里踩司晨一脚,这笨小子!
司晨吃疼,“嘶”一声,猛地缩脚跳起来。
鸾鸾问:“司晨,你怎么了?”
白羽瞪司晨一眼,揽住司晨肩膀,道:“他没事,也许是木凳倒刺扎着他了。”
鸾鸾“哦”一声,“这样啊。”真奇怪,细小的木刺怎么可能透过衣服扎肉?
白羽扫一眼,从桌上拿起陆云锦方才擦拭过的帕子,塞给司晨:“你别杵在这儿当柱子了,赶紧去把帕子洗干净了!”
司晨心中,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家公子大,当即被转移注意力:“白公子说得对,我现在去洗,晒一会太阳很快就干了。”
他忙不迭去了,鸾鸾没想到他如此风风火火,她都来不及阻止。
陆云锦朝白羽隐晦投去夸赞的一眼,咳了咳,对鸾鸾道:“姑娘若要打听你家师兄的下落,问我也是一样的。”
鸾鸾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怎的,她一对上陆云锦,总是会有些不自在,那种感觉很奇怪,却又不像是讨厌,反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我大师兄名唤陈谓,听说,他现今在明玉山庄当差?”
“陈谓?”
陆云锦倒有印象,此君之前曾在铁掌帮待过一段时日,胜任帮主千金彭晴的贴身保镖,随同彭晴一道行走江湖,锄奸扶弱。
陈谓名义上虽只是彭晴的护卫,可他昂藏七尺,丰神俊朗,彭晴花容月貌,侠骨柔情,二人端的是天造地设,久而久之,江湖便有戏言,称二人是侠侣鸳鸯,二人不曾否认,连帮主彭虎也十分看好这一门亲事。
可是,在一次追击苏醒的交手中,彭晴为了救陈谓,被苏醒养的毒蛤蟆咬了一口,毒发将死,彭虎拿出家传圣药九转还魂草打算救闺女,岂知九转还魂草却又被神秘黑衣人劫走。
可怜彭晴,等不来解药,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明玉山庄与铁掌帮常有往来,陆云锦与彭晴认识多年,也算点头之交,对她芳魂西去也感唏嘘。
陈谓自责没有保护好彭晴,再无颜面留在铁掌帮,多次请求离去,彭虎只好同意下来,还帮陈谓写推荐信到明玉山庄。
到了临安,陈谓又为陆翊鸿器重,很快就升任为明玉山庄的副使,成了他父亲的左右手,帮忙处理山庄中许多重要事务。
不巧,陈副使现今就在明玉山庄,鸾鸾姑娘若是急着见他的话,他到底惦记那一日鸾鸾在睡梦中的胡话,忍住心中异样滋味,体贴道:“你可以写封家信给他,在下帮你寄出去。”
鸾鸾脸颊微红,所有情绪都被即将见到大师兄的喜悦冲散,连忙应下:“那就多谢陆公子了。”
陆云锦顿了顿,声音低低的:“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第14章 心软的鸾鸾
上午,陆云锦帮鸾鸾将信件用飞鸽送回明玉山庄,下午,他们一行人便打点了行礼准备回临安。
裘溜溜还没去临安玩过,这回倒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白羽被她吵得头疼欲裂,故意在街上买了个木鱼,每当裘溜溜一开口讲话,他就“DuangDuangDuang~”地敲木鱼。
然后,裘溜溜就会气炸,提拳头揍得他满地找牙。
白羽蜷缩起身体任由她打,一边哀嚎,一边锲而不舍地砸木鱼,恨不得把木鱼脑袋都敲破。
这混乱的情形简直吵得人头疼欲裂。
鸾鸾刚服下凝心散,本就昏昏欲睡,却被他们闹得太阳穴突突跳。
她嘴唇张合一瞬,还是决定不出言打扰他们,罢了,忍忍吧。
陆云锦本就关注她,见状,他握着却邪剑往车厢地重重一放,裘溜溜与白羽停住动作,齐刷刷转头看他。
“安静。”陆云锦冷冷道。
白羽“呵呵”赔笑:“陆兄,不是我不愿意安静,实在是这胖丫头……”
裘溜溜火气又冒,揪白羽一边脸蛋,“你叫谁胖丫头呢!死白痴!”
白羽含糊不清:“谁搭腔谁就是胖丫头!”
裘溜溜撸袖子:“你找抽是吧!”
两人一言不合又打闹起来。
陆云锦直接利索地拿剑鞘一左一右点了他们穴位。
顷刻,整个世界都清净了,鸾鸾只听闻车厢外头树叶飒飒、鸟雀啾啾的声音,惬意多了。
裘溜溜气炸,用眼睛瞪白羽,无声地骂:“都怪你!”
白羽眨巴眼装无辜:“怪我作甚?点你穴的可是陆兄!”
两人嘴巴肢体斗不了,就用眼睛吵架,不一会儿,裘溜溜眼珠子都酸了,白羽眼皮子直抽筋,他们才终于肯消停一会。
司晨驾马的技术不错,车子四平八稳的,鸾鸾困意上来,慢慢睡着了。
她靠着车厢,渐睡渐沉。
忽而,车轮子压过一块石头,马车颠簸一下,鸾鸾脑袋晃悠着,眼瞧着要撞上车厢,陆云锦第一时间伸出手挡在她侧脑,鸾鸾靠在他小臂上继续睡得香。
阿桔艳羡地瞧着这一幕:“我也想要。”
陆云锦睨她一眼,道:“你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阿桔一脸失望:“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陆云锦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睁大眼,一脸奇异地看她,片刻,他不赞同地道:“你出言这般轻浮,成何体统?平白污了鸾鸾姑娘的名声。”
说罢,他又微微提高音量,掩饰一般地补充:“况且,在下早有未婚妻,自不会喜欢其他女子。”
阿桔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不信,你分明喜欢鸾鸾。”
马车晃悠悠的,鸾鸾身体放松,倾倒在陆云锦肩膀,陆云锦低头一瞧,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投照在鸾鸾白皙的脸颊,长长眼睫在眼窝形成一片弧形扇的阴影,微微摇曳,像蝴蝶停驻。
他手指动了动,竟生出轻薄念头,想要去拨弄她睫毛。
没等他从痴念回神,阿桔蓦然出声将他拉回现实中。
“你又在瞧她!今日第七次!”
陆云锦几乎是恼羞成怒,声音冷冽:“你难道不懂非礼勿视的道理吗?”
阿桔怼:“我是妖女,当然不懂你们这些江湖正派的虚伪礼节,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还非要死鸭子嘴硬!”
“你!”陆云锦瞪她一眼,侧过头,不再与她争辩,只是抬起胳膊,用却邪剑揽着鸾鸾身躯,免得她摔下去。
只不过,两个人的姿势也跟抱在一起差不多了。
车帘不时掀起,青翠树影一晃而过,他心烦意乱,出神瞧着,至于在想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赵妹妹,也许……是鸾鸾。
*
不知过了多久,鸾鸾朦胧中总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一迭声唤她名,“你快醒醒!”
鸾鸾被吵,睁开惺忪睡眼,抬头看见一脸焦虑之色的阿桔。
她一怔:“你这是怎么了?”
阿桔愁眉不展:“我们不要耽搁了,还是快些上路吧,我总觉得苏醒追上来了!!!”
鸾鸾:“这……何以见得?”
阿桔惶惶不安,声音尖利,语速急快:“我不知道,这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它告诉我,苏醒就在我附近不远的地方!”
她手脚被绑,便用身体去撞鸾鸾,不停催促:“你快起来!不要睡了!”她语带恳求:“你去求陆云锦赶路,不要休息了!他只听你的,你帮帮我。”
鸾鸾唬了一跳,觉得她看起来都有点疯魔了,刚想应承。
裘溜溜跑过来嚷嚷道:“鸾鸾,你别理她,她疯了!明明白羽和陆云锦都轮流去搜查过了,附近根本没有人跟踪我们,她还非要疑神疑鬼!”
她拉起鸾鸾:“走,我们去吃野味!白羽刚刚猎来的,可肥了。”
鸾鸾道:“可是……阿桔她……”
“嗨呀。”裘溜溜摆摆手,不以为然:“别管她,等她疯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鸾鸾不放心地回头看阿桔,阿桔神情灰败,眼泪盈眶,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裘溜溜强行把鸾鸾拽走了。
*
树林空地,火堆旁。
白羽一瞅见裘溜溜,一把举高手中的烤鸡,笑着说,“小祖宗,你要的芦花鸡烤好了。”
裘溜溜接过,嗅了嗅,发出幸福的感叹:“(╯▽╰)好香~~”
她撕下一个烤鸡腿给鸾鸾,“这个给你吃。”才大快朵颐地品尝起来。
鸾鸾接过,小口地咬着吃,动作文雅矜持。
大家都只顾着吃饭,一时间,林间只闻柴火哔啵的声音。
慢慢的,一阵女孩啜泣的声音传来,呜呜咽咽的,听着十分委屈。
鸾鸾刚想起身,陆云锦拦住她,鸾鸾侧目看他,陆云锦道:“妖女奸诈,故意扮弱,引你同情,”他略一顿,道:“不必理会。”
鸾鸾抿了抿唇,坐了片刻后,阿桔哭声渐大,鸾鸾动作顿住,她心肠本就柔软,眼下更加不忍心了:“我还是回去看看阿桔吧。”说完不等陆云锦说话,径直去了。
对于阿桔莫名其妙的忧虑,鸾鸾好言相劝良久,可阿桔还是固执己见:“你快叫陆云锦赶路,把苏醒甩掉!”
鸾鸾无可奈何,晓之以理:“夜深了,大家赶路一天都累了,需要休息,明早再启程也是一样的。”
阿桔不肯,继续哭闹。
鸾鸾苦劝,依旧没用。
陆云锦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径直点了阿桔哑穴,他冷声道:“安静点。身为人质,就该有人质的自觉。”
阿桔恨恨瞪他。
陆云锦视线却已经移到鸾鸾身上,“你睡了一下午,想必也饿了,再回去吃点。”
鸾鸾扫阿桔一眼,叹口气:“好吧。”
第15章 萤火虫
更深露重,鸾鸾下午睡多了,晚上反倒失眠。
大家赶路一天都累了,她便提议由她来守夜,其他人好好休息。
陆云锦当然不放心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独自守夜,“你若睡不着,我陪你。”
他话音刚落。
白羽续话道:“看星星~”
裘溜溜同时道:“数月亮。”
两人对视一眼,此刻倒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是默契相视“嘿嘿”一笑,彼此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猥琐表情。
两个当事人可没有他们那么放得开,鸾鸾慌张与陆云锦对视一眼,又低头不语,耳尖有点红。
陆云锦也感不自在,几乎是恼羞成怒,斥裘溜溜二人:“你们再胡言,我便点了你们哑穴!”
裘溜溜夸张地双手抚胸口:“哎呦,人家好怕怕哦~”
白羽揽住她肩膀,“别怕,大小姐,小的保护你。”
裘溜溜做作地手捻兰花指,“好了,小白痴,我们别在这儿妨碍这对鸳鸯儿了,要知道,良宵苦短~”
鸾鸾听不下去了,涨红了脸颊,有点生气地唤:“溜溜!你再乱讲我以后不理你了!”
陆云锦面色微沉,握着却邪剑的手微微举高,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白羽怕惹火他,换来一顿揍,急忙开溜:“好了好了,我和溜溜先去睡觉了,你们好好守夜。”
裘溜溜紧随他脚步,道:“走走走!”
又吆喝着对鸾鸾叮嘱:“鸾鸾,你身子弱,可千万别在野外和陆云锦乱来哦,免得明早着凉!”
鸾鸾这下子彻底成了个小红人,压根不敢去看身旁的陆云锦了。
陆云锦白皙的面皮也红了个透,他本就生得十分好看,此刻沐浴在森林月光下,搭配那心慌意乱的神情,活像个动凡心的九天仙君。
林间沉寂片刻,陆云锦斟酌字眼,主动开口:“在下……并非轻薄狂徒,鸾鸾姑娘不必害怕。”
“我没有害怕,”鸾鸾声音又轻又柔:“我知道陆公子是正人君子。”
这明明只是一句寻常的夸赞,陆云锦从小到大听过的溢美之词不知几多,可眼下,他竟被鸾鸾哄得心花怒放,禁不住抿唇偷笑。
他独自偷乐半响,缓和神情,挑了几根合适的树枝,拔剑砍下。
他臂弯挽着一捧树枝,转身看向鸾鸾,和煦道:“夜风寒凉,姑娘且到这边取暖。”
鸾鸾“嗯”一声,跟他一同走到柴禾堆旁边坐下,陆云锦往里头添柴,火苗烧得更旺,周遭一片暖意融融。
微风习习,鸾鸾托腮盯着橙黄火芯发呆。
陆云锦侧头望她,火光柔和了少女本就秀润的轮廓,她什么也不做,只是陪在他身边,陆云锦忽觉这一刻静谧又美好。
鸾鸾看着看着,只觉自己眼睛似乎花了一下,火苗怎么一闪一闪的?
她疑惑地“咦?”了一声。
陆云锦顺势转头看去,莞尔一笑,道:“那只是萤火虫。”
他抬手一拂,将那只萤火虫驱离火堆,免得落得个火化结局。
鸾鸾憧憬道:“萤火虫像是触手可及的星星,要是有大片的萤火虫,那足以照亮整个黑夜。”
陆云锦心口微微一动,脑海中浮现出幼时那个可爱烂漫的赵妹妹,她以前怕黑,又不喜欢点灯睡觉,他便抓萤火虫伴她入眠。
他试探性地问:“鸾鸾姑娘喜欢萤火虫吗?”
鸾鸾:“自然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女孩子估计都喜欢。”
得到满意的答案,陆云锦松了口气,面上笑意更深,站起身,邀请道:“这里有一只萤火虫,想必不远处就会有一大片萤火虫,我带你过去看?”
鸾鸾心动又犹豫:“可是,我们走了的话,就没人守着溜溜他们了。”
“无妨。”陆云锦不以为然地解释:“白兄常年在外游历,纵使有人守夜,他也不会睡死过去,稍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他便会清醒。”
鸾鸾这才放心下来:“那我们快去快回。”
陆云锦道:“随我来。”
他随手捉了那只萤火虫,又扬手一丢,萤火虫在半空晕头转向地飞了几圈,捡了一个东南方向飞去。
陆云锦跟随过去,鸾鸾亦步亦趋。
经过马车的时候,陆云锦状似不经意地拿剑柄敲了敲车厢壁,“邦邦”两声闷响,直接把熟睡的裘溜溜惊醒,她半梦半醒地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白羽安抚的声音响起:“没事。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裘溜溜含糊发出两声梦呓,又睡沉了。
鸾鸾诧异盯陆云锦,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幼稚的报复举动。
陆云锦察觉她视线,心虚地咳了咳,狡辩:“我只是好心提醒白兄。”
鸾鸾笑笑不语,她才不信。
陆云锦自觉失颜,有点无地自容,想要逃离现场,不由加快脚步。
岂料,剑尾巴被一股弱弱力道拉住。
他顿住,回首看。
鸾鸾仰视他,神态带着险些跌倒的狼狈之色,语气颇为委屈:“陆公子走慢点,我跟不上。”
陆云锦握剑的手紧了紧,片刻,他低低道:“山路崎岖,夜行不便,你扶着剑柄走吧。”
他手一转,将却邪剑横摆,好叫鸾鸾扶得更轻松。
鸾鸾此刻也没推脱:“好。”
*
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段山路,到了一处偏僻的田埂地,星星点点的荧光驱逐夜的黑暗,是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鸾鸾惊喜地小声欢呼,“好漂亮!”
她难得现出小女儿家的贪玩姿态,提起裙摆,三两步跑上前,萤火虫围绕她飞旋,零星几只停在她发鬓、耳尖、肩膀上,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去触碰萤火虫。
岂料,指尖刚点到,萤火虫就飞走了。
鸾鸾眼睛紧跟那只逃跑的萤火虫,错愕地“诶”了一声。
陆云锦走上前,信手合掌一握,再将手伸到鸾鸾跟前,张开手,那只萤火虫飞出来,鸾鸾双手捧着,陆云锦手掌在她上方挡着,那只萤火虫便在他们手心围成的这一方小小天地闪烁星光。
陆云锦笑着问:“喜欢吗?”
鸾鸾重重地“嗯”一声。
她眉梢间都是欢欣满足的笑意,看起来好乖,像他的赵妹妹。
陆云锦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的心情,他无比希望眼前少女就是他失散多年的未婚妻。
他晃了神,想起当年唱歌哄赵妹妹睡觉的情形,“萤火虫,飞过垅,借你的锁锁房门。”
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唱着,岂料,下一瞬,一道轻柔的女声续唱道:“借你的牛犁大丘,借你的马走临州。”
陆云锦眼睛一亮,炽热地盯着鸾鸾,语气急切:“你怎么会唱这首歌?”
这首歌谣是临安当地乡民所创,流传范围并不广,他也只唱给赵妹妹一人听过。
他一向彬彬有礼,眼下失态,反倒有点吓着鸾鸾,她定了定神,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词:“我幼年跟着师傅他们走南闯北,兴许是耳濡目染听来的……”
“师傅?”陆云锦迫切想要知晓她的来历,再顾不得冒昧,“那,你的父母呢?”
鸾鸾刚想回答,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呜呜咽咽地传来,大半夜的,怪渗人的。
第16章 弃婴
她害怕起来,躲近陆云锦,陆云锦侧身护住她,仔细辨认声音来源。
“别怕,我去看看。”
他刚迈开两步,鸾鸾拉住他衣袖:“我跟你一起去。”这么恐怖的情景,她可不敢一个人待在原地,还是跟紧陆云锦比较稳妥。
陆云锦低头看见她小脸上满是畏惧之色,心头一软,轻声道:“好。”
他深吸一口气,装若无其事的样子,隔着衣袖握住鸾鸾的手腕。
鸾鸾惊讶又不解地仰头看他,陆云锦避开脸,只留给鸾鸾一只通红充血的耳朵,饱满的耳垂殷红到似乎要滴血,他故作镇定:“我们过去看看。”
鸾鸾只好暂时吞下疑惑。
临近一片及腰高的杂乱草丛地,陆云锦用却邪剑挥开乱草,领着鸾鸾往前走,路崎岖不平,陡石怪立,陆云锦跳下一处陡峭山坡,鸾鸾犯了难,还没等她摸索着慢慢滑下去,陆云锦伸手一揽,抱住她腰肢,轻松将她抱下去。
鸾鸾惊呼一声,萤火虫飞旋在他们周围,她抬眸间,皎洁素练倾泻而下,偌大山林,她只瞧见陆云锦瑰丽精致的面容,微风徐徐,吹动他鬓边垂下的金缕丝带。
带子尾巴轻轻撩过她脸颊,她面上痒痒的,心里也麻麻的,从小到大,除了大师兄,她不曾和其他男子亲密接触过。
大师兄亲近她,她习以为常。
可陆云锦触碰她,她心脏却怦怦跳,怎么也无法克制,真的好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陆云锦将她放稳在平地,他面上淡定,心里发虚,头一次这样占姑娘家的便宜,无论再怎么找借口也知自己孟浪轻浮,“事出情急,还请姑娘莫要生气。”
鸾鸾轻轻摇头:“陆公子都是为了我好,我不会不识好歹的。”
她这样信任他,他更加惭愧,只想赶快脱离此等情景:“嗯,走吧。”
婴儿哭声一阵强,一阵弱,声音都哑了,还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
越走近,鸾鸾越恐惧,缩在陆云锦身侧,双手环住他胳膊,“会不会是志怪小说中的鬼孩?”情形诡异,她难免胡思乱想。
陆云锦安抚:“子不语怪力乱神。兴许是弃婴。”
鸾鸾灵台清明,五感较常人敏锐许多,她鼻子微皱,嗅到滂臭腐朽的血腥味。
“也许有危险,我们小心些。”她叮咛。
陆云锦应:“好。”
凌乱草丛中,一张破旧草席半裹着,里头似乎有什么活物在蠕动,还有咀嚼的声音。
陆云锦往斜旁前踏一步,站到鸾鸾身前,“躲我后面。”
鸾鸾整个人缩在陆云锦后背,只探出个脑袋张望。
陆云锦凝聚内力于掌心,双指一挥,一股罡风呼啸而过,破草席摊开来,露出里头可怖情形。
鸾鸾惊叫一声,陆云锦忙捂住她眼睛,可方才的情景反而在鸾鸾脑海中彻底具象化。
惨白月光下,残尸、断骸,破碎的、淌血的脏腑碎肉,星星点点地黏在草茎缝隙,数不清的蟑螂狙虫爬来爬去啃食肉沫。
老鼠畏光,“吱吱吱”乱叫,从婴孩身躯弹跑开。
那个婴儿哭声渐变渐低,最后消失,身上布满血迹,也不知伤势如何。
陆云锦眉头紧蹙,眸底闪过一丝不忍,“我去看看那个小孩。”
鸾鸾脚底发软,面色也不好看,陆云锦将她扶远靠住一颗粗壮树干,只身一人走近那个小孩。
他赶走那些蟑螂腐虫,脱了外袍罩住婴孩,再轻手轻脚将婴儿抱起,他双指在婴儿鼻下探了探,顿松口气,“她还有气!”
鸾鸾凑上前,“我们得赶紧回去给她包扎伤口。”又犹豫地用余光瞟一眼破草席:“那些人尸碎肉要怎么处理?要将他们埋起来吗?”
陆云锦略微思索:“那些碎尸早已溃烂,埋入地下也难逃被虫蚁啃食的命运,倒不如一把火烧得干净,也免得污染山丘,祸病人间。”
“可是,”鸾鸾于心不忍,“火烧其身,尸骨无存,对他们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行凶者将他们碎尸万段,又把他们曝尸荒野,想来就是故意想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既如此,我们将他们火化,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陆云锦宽慰她,“再者,西域佛陀主张火葬,他们遭遇业火锤炼,兴许亡魂能飘向极乐世界也未可知。”
鸾鸾到底被他说服,“事急从权,如今也只好如此行事了。”
陆云锦单手抱着婴孩,一手从袖中拿出火折子,他单手行动不便,鸾鸾配合他,拿起柴杆子,擦亮火星,她把燃烧的柴杆子丢到草席,“冒犯了。”
火苗遇到草茎,顷刻升起熊熊烈火,蟑螂狙虫痛苦地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伴随火焰灼烧它们躯壳的“哔啵”脆响,萤火虫慌张飞离。
橙黄火焰在陆云锦澄澈的瞳眸中跳跃,他眉眼沉下,心中忧虑渐重,究竟何人如此恶毒?连一个无辜稚童也不放过。
*
第二天。
裘溜溜睡了个饱,在白羽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睡眼朦胧,打哈欠走近过去,她随意一瞥,蓦然呆住,我的老天奶!她莫不是睡糊涂了吧!
她瞧见了啥?
鸾鸾抱着一个小婴儿哄,陆云锦坐在她身边,掰碎米饼,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吃,司晨时不时帮忙喂水给孩子喝。
这幅其乐融融,一起照顾孩子的情形顿时把裘溜溜雷了个里焦外嫩。
偏偏鸾鸾瞧见她,还若无其事地笑呵呵跟她打招呼,“溜溜你醒啦?快去洗把脸吃干粮了。”
裘溜溜甩开白羽,跑上去,白羽唤她:“姑奶奶,您老人家慢点,仔细摔着了。”
她不敢置信,手指着小孩,震惊出声:“鸾鸾,昨夜我怎么叮嘱你的?你怎么能……”她语气里都是自家女神被猪拱了的心痛。
“什么呀?”鸾鸾不明所以。
裘溜溜一口气憋不上来:“短短一个晚上,你和陆云锦把事办了不说,你怎么能那么快把孩子也给搞出来了!”
说着,她看向陆云锦,竖起大拇指,“陆公子,你可真是有够厉害的!”
陆云锦无语地白她一眼,深觉荒谬,“裘小姐要是还没睡醒的话,那就回去重新倒下。省得在这胡言乱语,诽人名誉。”
裘溜溜努了努嘴,悻悻然,“睡回笼觉就说睡回笼觉,什么叫重新倒下?说得像死人一样,真难听。”
鸾鸾不赞同地唤,语气带着制止之意,“溜溜,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多忌讳!”
“好嘛,”接连被训,裘溜溜认怂了,食指在嘴巴前横拉过,闷闷道,“我闭嘴就是了。”
白羽蹲下问:“这孩童哪里捡来的?”
他随手从草地折了根狗尾巴递给裘溜溜玩,裘溜溜拿他出气,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白羽再次巴巴讨好她,拿蓬松的柔毛去刮她身心,半响,裘溜溜“噗嗤”一笑,终于肯接过,又开心地去逗小孩,她皱眉,“这小孩怎么这么多伤?脸都被咬坏了。”
鸾鸾也心疼这孩子,她和陆云锦一起给她清洗身体,处理伤口,她的右手食指跟尾指被老鼠吃掉,尾指断半截,食指全没,右脸下颌及脖侧肌肤皮肉也被虫蚁啃烂,就算这次侥幸捡回一条命,以后长大也是个毁容的残疾人,要受人非议。
陆云锦轻叹口气,简单解释昨夜的事情。
白羽道:“你们昨夜是在哪个方位捡到这小孩的?”
鸾鸾答:“约莫是东南方向。”
陆云锦早已做好打算,“我们暂且先往东南方向去寻一寻孩子的出生地,等处理完这件事再赶回临安。”
他看向鸾鸾,“鸾鸾姑娘,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你若是急着见陈副使的话,我可以让司晨先护送你回去。”他心里有点酸,但还是强装大度。
鸾鸾当即道:“这个孩子是我们一起发现的,我自然义不容辞,”她话锋一转,声音低下去几分,有些羞涩,“再说了,见大师兄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他听罢,心里反倒好受许多,“既如此,我们待会休整一番,便改道往东南方向那边去。”
第17章 不自觉的心动
鸾鸾一行人往东南方向驱车赶去。
越走,路越荒凉,乱木丛生,马车行走艰难。
鸾鸾疑惑,“这深山里头真的有人家么?”
陆云锦道,“有些山民从来与世隔绝,轻易不出山,也不与外人来往。我们再往前走走看一下,不行就掉头回去。”
走了大半日,终于走到一处峭壁绝路,马车走不了了,司晨勒紧缰绳,“吁”停马车,回首问:“公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前方山路陡峭,陆云锦余光扫鸾鸾娇弱的身躯一眼,到底不放心叫她同自己赴险,便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
白羽却道,“这里只有一条路,若当真是深山居民将孩童丢出来的,此处定会留下脚印。我去探路。”他跳下辕座。
裘溜溜嚷嚷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她胆子大,对这些事情也感兴趣,此刻半点不觉害怕,只觉兴奋。
白羽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好三两步跑回去,将裘溜溜从马车抱下来,“那你可要跟紧我!”他不放心地叮咛。
裘溜溜不满地应下,“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面上却是带笑,脸颊梨涡若隐若现,语气带点甜蜜。
鸾鸾:“那我们在此处等你们,你们快去快回。”
*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白羽二人回来,裘溜溜一脸找到宝的盎然表情,“果然不出白羽所料,前面那条山路真的有人走过的脚步痕迹!”
陆云锦跳下马车,道,“既如此,我们便弃了车厢,牵马行路过去。”
鸾鸾点头,抱着孩子想从车厢下去,陆云锦朝她递来一只手,意欲搀扶她下来,鸾鸾犹豫片刻,故作不懂,将孩子递给他抱住,自己扶着车厢慢慢下去。
陆云锦眉眼微沉,稍显失落。
司晨解开阿桔脚踝的麻绳,转而更紧地绑缚她身体与双腕,他牵着绳索,拉她下马车,动作算不上温柔,索性阿桔拳脚功夫不错,倒也没摔到她,略微踉跄两下就站稳了。
白羽把骏马的套头解开,把车厢卸下,挑了水壶挂在腰间,又把干粮整理成一个包裹丢给司晨,司晨接过,利落套到后背。
白羽见陆云锦面色不好,走过去,抱过孩子逗玩,笑嘻嘻道:“干嘛愁眉苦脸的?活像追不到媳妇一样!”
陆云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白羽挤眉弄眼,“该不是被我说中了吧?”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陆云锦拿剑鞘拍白羽胸膛一下,走开了。
白羽捂着胸口,控诉,“痛啊!陆兄。”又举高孩子,“诶,鸾鸾姑娘不理你,你就连孩子都不要了?”
陆云锦都懒得理他,裘溜溜说得没错,白兄果然是白痴一个。
整条山路犹如崖面横出来的一节,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鸾鸾丢块石头下去,听不到回响。
她本就恐高,这下子更加害怕,但她不好意思拖后腿,竭力镇定,佯装潇洒,裘溜溜拉她手,兴致勃勃,“我们快走。”
白羽也道,“我们尽快过去,免得夕阳落了,反倒徒增危险。”
鸾鸾笑得有些勉强,“好。走吧。”
话是这么说,可她脚底发软,根本迈不开步伐。
裘溜溜拉不动她,奇怪:“鸾鸾,你怎么不走?”
鸾鸾颇觉为难,又感丢脸,“我……”她实在说不出自己不敢走过去这种话。
岂料,这个时候,陆云锦忽而拉住她另一只手腕,“鸾鸾姑娘昨夜扭伤了脚,走不得颠簸的山路,我背她过去。”
他矮下身子,仰头望向鸾鸾,眸光湛湛澄亮,隐约带点讨好意味。他方才的注意力一直在鸾鸾身上,鸾鸾害怕的情绪尽管掩饰,也没逃过他眼睛。
对于他张口就来的谎话,鸾鸾错愕一瞬,对上他视线立时了悟,不得不说,陆云锦真的是个十分体贴人的性子,三言两语就替她解围,她对他,又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裘溜溜诧异,“鸾鸾你受伤了?”
鸾鸾只好顺着说,“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犹豫一下,还是打算婉拒陆云锦的好意,“我可以坚持自己走,就是会……有点慢。”
虽然早有预料,但陆云锦还是眸色微黯。
裘溜溜松开她手,“有人背当然好过自己走,鸾鸾,你今日就赏脸让陆公子当一回你的坐骑吧。”
她说罢,转头去牵了马儿缰绳,第一个踏上那条山路,速度快到鸾鸾都来不及阻止。
白羽亦步亦趋跟紧裘溜溜,卖好道,“大小姐,你要是也想有人背的话,小的倒可以勉为其难做你的牛马。”
裘溜溜扬手打开他凑近的脑袋,埋汰:“你可得了吧,姑奶奶还轮不到你来献殷勤。”
这下子,鸾鸾骑虎难下,没有裘溜溜牵着,她半点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踌躇半天,还是做不出决定。
司晨拉着阿桔走过,阿桔自从那晚后,情绪一直就很消沉,路过陆云锦的时候,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陆云锦也是头一次主动亲近女孩子,可鸾鸾对他的示好,一直采取的都是回避状态,他蹲的时间久了,到底是有几分难堪的。
“也许,是我让姑娘为难了,抱歉。”他声音低沉,语音没有太多起伏。他欲要起身。
“没有,”鸾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一对上陆云锦就变得十分扭捏,“我很谢谢你。”她手小心翼翼搭上陆云锦肩膀。
陆云锦眼睛一亮,起身的动作又顿住。
片刻,鸾鸾缓慢地俯趴到他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有劳陆公子。”
陆云锦嘴角勾起轻轻一笑,双手绕过鸾鸾腿弯,稳稳将人背起,“我说过,鸾鸾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知道她害怕,陆云锦走得慢,坠在队伍的最后方。
鸾鸾心中还是畏高,压根不敢往下瞧,只好垂着眼皮子,盯着陆云锦耳边晃悠的金缕丝带看。
她思绪有些出神,陆云锦长得可真好看,是一种超越男女界限的美,却没有多余的脂粉气,流畅的下颌线,方正的下颌骨,高挺的鼻梁,都让他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
大师兄长相也很出挑,俊逸潇洒,身形高大,却不比陆云锦精致,让人盯着盯着就痴了。
间隙,丝带滑到陆云锦脸颊,陆云锦有些难受地侧脸避开,鸾鸾见状,鬼使神差伸出手帮他把丝带掖到耳后,指尖不小心触碰他肌肤。
陆云锦脚步微顿,鸾鸾快速眨了眨眼,有种做隐蔽坏事被抓包的无措和心虚,“我……并非有心。冒、冒犯陆公子了。”
陆云锦却是不假思索,“无妨。”
鸾鸾没脸回应。
陆云锦走了两步,抿唇浅笑,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道了一声,“搂紧我,仔细摔了。”
他声音好苏,鸾鸾不敢瞧他,低下头,两只耳朵尖尖冒红,手悄悄环紧他。
第18章 宏村古怪
走过那条危险的山路,转弯口就是向上的长长斜坡,鸾鸾怕累到他,道,“不然我下去走吧?”
陆云锦往上颠了颠她,“没事,抱紧我就行。”
他背着鸾鸾,稳稳地走上去,不见半点疲态。
裘溜溜走累了,爬上马背,白羽把孩子递给她抱,牵马绳走。
一轮红日挂在天边,晚霞璀璨如火,远处,依稀可见袅袅升起的炊烟。
鸾鸾手指着炊烟,惊喜道:“里头真的有人家!”
陆云锦浅浅一笑,道了声“嗯。”
越过坡道,寻着炊烟方向走去,途径不知几多阡陌小道,终于找到村庄所在地,最外围的大石头上刻着“宏村”两个古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斑驳,生了青苔,一股厚重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还没走近,便闻人语,夹杂鸡鸣犬吠之声,一派山野热闹景象。
鸾鸾这下可不好意思再让陆云锦背她了,她挣了挣,“陆公子,你快放我下来吧。”
刚才她一路上已经说过好几次,可陆云锦都不同意,只道山路荆棘,恐有暗钉,他背她才安全。
陆云锦再没了借口,只好半矮膝盖,放鸾鸾落地。
鸾鸾还没站稳,一个憨圆小童从村里头跑出来,险些撞到她,陆云锦护住她,避开那个小孩。
后头,传来个妇人气怒的叫嚷声:“焦小胖,你又不学好,敢偷家里头拜月娘的糖吃,你给老娘站住,待会叫老娘逮住你,指定给你抽得皮开肉绽!”
瞬息,那妇女就杀到鸾鸾等人跟前,手里还举着根鸡毛掸子,焦小胖害怕,躲到鸾鸾身后,焦母欲要去抓,小胖子绕圈似的躲,俨然把鸾鸾当保命柱子。
鸾鸾见小孩子实在害怕,不忍心,张开双臂护住小胖子,游说:“这位婶婶,小孩子不懂事,你且饶了他这一次吧。”
小胖子也顺杆子认错,“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我!我就是太嘴馋了。”
焦母才不心软,叉腰怒斥:“你这是第一次偷家里供品吃吗?小小年纪就手脚不干净,我看你将来要步关二狗的后程!”
焦小胖不服气,“我才不会像关二狗那样无耻,强奸自己的妈妈!”
一听这话,众人诧异。鸾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焦母脸臊得慌,顶不住众人投注来的视线,一把抓住小胖子的胳膊,将他拎到自己跟前,扬起鸡毛掸子就打下去,教训:“我让你嘴上没把门乱讲话!里正前几日怎么吩咐的,你耳根子聋了没听见!?”
她恶狠狠拧小胖子耳朵。
小胖子痛得“哇哇”大哭,“我明明就没说错,关二狗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奸污自己的亲生妈妈!”
焦母更气恼,手下力道更重,“你还说!”
他们吵闹的动静太大,把小婴儿吵醒了,婴儿扯着沙哑的嗓音啼哭。
白羽手足无措,生疏地摇晃着哄了哄,没效,慌手慌脚地把孩子塞给焦母抱,“你弄哭的小孩,你哄!”
焦母猝不及防怀里多了个婴儿,呆了呆,等她看清婴儿的外貌,霎时间瞪大眼睛,瞳孔震颤。
焦小胖手指头指着婴孩,不敢置信,“这个小杂种怎么还活着!?”
焦母“嗬”一声,像见鬼一样,猛的将婴儿丢开,婴儿险些摔死,众人七手八脚去接,反倒越接越乱,婴儿在半空飞了几个来回,最后,落到了一脸无辜的焦小胖手中。
焦母喝:“你还不快把这个小孩丢掉!”
焦小胖稚声稚气:“妈妈,里正爷爷把她丢出村子,她都没有死,那证明她命不该绝!”
焦母恼火的很:“你乱说些什么?”
焦小胖噘嘴,有点不服气:“本来就是嘛。”声音小小的,显然怕挨揍。
鸾鸾从他怀中抱走小孩,婴儿本就受伤,眼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眼角干涸着泪痕,瞧着可怜巴巴的,可给鸾鸾心疼坏了。
她问焦母:“你知晓这婴儿来历?她的父母呢?”
焦母一脸避讳嫌恶之色,“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来问我!”
她拉起小胖子的手,拽他走回村子,脚步急快,恨不得避开鸾鸾等人的样子,司晨拦她,她蒲扇般的粗厚大掌一挥,把人驱逐开,脚下生风,一溜烟就没影了。
裘溜溜瞠目结舌:“这……咋回事啊?”
白羽耸耸肩,摇头道,“鬼知道?”
陆云锦:“方才那妇人明明知晓这小孩的身世,却避之不及,可见有古怪。”
鸾鸾:“天色快黑了,我们进村找户人家留宿吧。”
裘溜溜抱怨道:“我今晚要睡大床,再不想蜷缩在车厢睡觉了,难受得要死。”
陆云锦:“走吧,先进村再说。”
*
他们寻着人声找去,一颗大榕树底下,焦母正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说话,她嗓门大,听声响是在说方才遇见他们的事情,旁边围了一圈人,众人面色都不好看。
那个老爷爷眉头折痕深深,一脸严疾之色,听罢,他恨恨地一杵拐杖,“早知这个小孩还会被带回来,当初就不该留有仁慈之心!”
众人附和,面露嫌恶之色:“就是就是!”
鸾鸾等人还打算再听一会,岂料焦小胖瞧见他们,他手指过来,嚷嚷:“里正爷爷,就是他们!他们还进村来啦!”
所有人顿时朝他们看过来,瞧见那个毁容的婴儿,众人面色各异,偶有同情之色,但到底难掩排斥。
陆云锦干脆上前,拱手朝里正一礼,“在下与友人途经贵地,机缘巧合捡到那个受伤的婴孩,这才寻到此处,想为她找认父母。”
他一顿,道:“方才听尔等所言,似乎认识婴儿爹妈,既如此,在下想问一下……”
不等他说完,里正摆摆手,“老朽做主让村民将这个女婴扔到野外自生自灭,谁知她命大,还是被你们捡着了。”
裘溜溜不敢置信地叫嚷起来:“哇,丢弃婴儿这么残忍的事情,你居然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要不要脸呐!”
里正脸面顿时挂不住,黑下来,鸾鸾拉她手,悄声道:“溜溜!先别说话。”
裘溜溜只好闭嘴,但仍是一脸鄙夷地盯着里正。
里正拂袖背过身,“我们宏村不欢迎你们这些外乡人,这个女孩你们要救就带她走,恕不远送。”
他拄着拐杖要走,白羽拦住他,里正板着脸,不悦地盯着他。
白羽脸皮厚,不在意地扯唇一笑,抱臂道:“老人家,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嘛,你瞧,眼下天都要黑了,你把我们赶走,我们往哪去?”
裘溜溜附和:“对呀,好歹收留我们一晚,我给你钱!”
里正毫不动容:“我不需要你的钱。你们还是尽快走吧。”
裘溜溜气炸:“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冷酷无情!”
夕阳渐渐沉没,天空中的光线变得暗淡,晚霞后头,隐隐露出黑浓的乌云一角,陆云锦担心今夜会下雨。
山中郊野的夜晚本就不好过,何况风雨之下?
再者,他们一行人还带了个受伤的婴儿,吹不得冷风。
他余光瞥一眼那抹纤细身影,心道鸾鸾也是个娇弱姑娘,岂能顶得住狂风暴雨?
思及此,他只好再次对里正道:“我们只留宿一晚,明早就离开,还请里正行个方便。”
他态度算得上是十分诚恳。
里正望他一眼,目光复杂,这年头,谁不是拳头大就称王?
那些个武林中人,个个跋扈嚣张,恃强凌弱,他观陆云锦腰佩宝剑,气息稳健,想来在江湖中应当也是排得上号的,却没想到他如此有礼有节,倒叫人欣赏,只是……为救孙女,他也别无选择了。
他叹口气,“罢了,你们非要留宿,老朽也不能奈何,既然你们捡到了这个关家小孩,那就去关家门户暂居一晚吧。”
陆云锦松了口气,莞尔一笑,“那就有劳老人家带路了。”
“我腿脚不便,恐怕没法带你们去关家。”里正看向周围那些村民,“你们谁愿意领一下路?”
那些村民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摇头,还有人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气氛诡异般沉寂,只有小胖子自告奋勇:“我去!”
焦母掐他胳膊,压低声音教训:“你瞎凑什么热闹!这有啥好玩的?!”
小胖子求饶:“娘,我疼疼疼……”
里正:“那就焦小胖你去。”
焦母没办法,只好道:“我也一起去。”
里正颔首。
他们母子俩走前头,鸾鸾等人尾随,村民给他们让开一条道,目送他们离开。
第19章 残酷真相
焦母牵着小胖子走得飞快,恨不得赶紧完事的感觉,一路上,鸾鸾等人几次想跟她搭话,都找不到机会。
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段山路,终于到了一处破败的门庭,说门庭都是抬举它了,一圈篱笆围起三间茅草屋,泥巴糊墙都没抹均匀,看起来十分简陋,到处都脏污蒙灰,可见主人家生前也不爱收拾。
白羽啧啧两声,“这小孩爹妈呢?”
焦母一脸晦气:“死了!全都死绝了!”
鸾鸾问:“他们为何丧生?”
焦母面容闪过惊恐之色,骇然下又强装凶悍:“那我怎么知道!你一个外乡人少打听!”
裘溜溜眸子转了转,从袖中掏出之前买了还没吃完的糖果,她拿到小胖子面前显摆:“小馋猫,想不想吃糖呀?”
小胖子当即眼睛发光,伸手想拿。
裘溜溜偏生举高,逗他玩,“你想吃糖就要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焦母眼睛一瞪,举起巴掌:“你这死孩子!偷吃月娘的糖还不够!现在连陌生人的吃食也敢伸手要了!”
小胖子手一缩,耷拉脑袋,小声讨饶:“妈妈,我错了,你别打我。”
他模样可怜巴巴的,焦母心软,语气柔了几分,食指戳他脑门:“你就会装无辜!”
小胖子就知道这一关过去了,又满血复活。
陆云锦道:“焦大婶,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无其他恶意,烦请你告知真相。”
鸾鸾帮腔:“对呀,我们只是想等孩子长大后,也好对她有个说词交代。”
裘溜溜挤眉弄眼地撞鸾鸾肩膀,小声附耳道:“哟哟哟。你现在都学会和陆云锦夫唱妇随了?”
鸾鸾嗔她一眼,娇斥:“乱讲!”
她学焦母作势要拧她胳膊,裘溜溜笑嘻嘻:“半点都不疼!鸾鸾你连拧人都不会呀!”
焦母还是想走:“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小孩子的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只管将她领养走,那就是她毕生的造化了。”
陆云锦侧身挡住她,“这个孩子对自己的身世,有知情权。”
焦母只好转个方向,想离开又被白羽拦路:“焦大婶,你领我们走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吧?走,随我们进去喝杯水解渴。”
他递给裘溜溜一个眼神,裘溜溜点点头,簇拥焦母进屋。
焦母不情不愿:“我不渴,我不喝水。”她十分排斥的样子,“我还要赶回家做晚饭呐……”
裘溜溜道:“你不渴,你孩子也渴了,对吧?小胖子。”她往下瞅一眼焦小胖,糖果捏在指尖晃了晃。
小胖子挠了挠脸,嘿嘿一笑,“是有一点渴。”
鸾鸾莞尔一笑:“那就进去坐一会。”
小胖子被鸾鸾漂亮的笑颜迷得晕乎乎的,“姐姐,你比以前那位关家大姐都好看……”
鸾鸾揉了揉他脑袋,失笑:“你一个小孩子竟也懂得分辨美丑么?”
小胖子害羞地低下脑袋,乖乖给鸾鸾牵他手进屋。
*
正厅,司晨找了把椅子擦干净,唤:“公子。”
陆云锦看向鸾鸾:“鸾鸾姑娘,你坐这儿。”
鸾鸾心里一甜,“嗯”一声坐下,小胖子还舍不得离开香香软软的美人,挨在她脚边没走开,鸾鸾抱他在腿上坐着。
司晨嘴角抽了抽,又默不作声去擦第二张椅子,岂料,他刚擦完,白羽鸡贼地一屁股坐下,司晨气急,“诶,你!”
白羽嬉皮笑脸:“我抱这小孩贼重,站不住了,司晨小哥体谅一二。”
裘溜溜扒拉白羽,“起来,给我坐。”
白羽只好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裘溜溜,裘溜溜惬意坐下,抱小孩在那儿逗玩。
司晨无奈,只好去擦第三张,本以为完事了,结果焦母手一摊,“咋滴?你们强留我问话,还不给我张椅子坐?”
她说完,不等人回应,自顾自坐下。
司晨:“……”内心的无语要溢出来了。
他想找第四张椅子,结果没了,这主人家也是贫穷,椅子都凑不成双数。
“公子,这……”司晨看向陆云锦。
陆云锦:“无妨,我站一会。”他守在鸾鸾后头。
司晨累得够呛,想喝水,奈何水壶空了,他环顾一圈,“公子,我去院中水井打水。”
陆云锦颔首,“去吧。”
“焦大婶,我们在捡到这个小孩的时候,还看到一些……”想起那一夜的情形,鸾鸾心有余悸,“尸体碎肉……”
裘溜溜大胆猜测:“她爹妈该不是被你们合起来杀死的吧?就为了谋夺他们的家财!”
焦母眼睛瞪圆:“嗬——关家一穷二白,你自己没长眼睛啊?!谁稀得杀他们一家子恶人?”
陆云锦:“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焦母叹口气,摆摆手:“说起这件事,那可真真是俺们宏村最大的丑闻!”
焦小胖拍手附和:“没错!关户一门都没个好东西!子奸母,公污媳,一家畜生!”
这话当真惊世骇俗,鸾鸾不敢置信,“所以,他们做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让你们知晓了,你们就残忍将他们肢解?”
焦母一脸晦气:“不是我们杀的!是关家大姐儿,她早前明明投江死了,前几日不知为何又起死复生,还带了一大帮子穿紫衣服的人回来,非要我们围观关二狗父子俩干那档子龌龊事!”
焦小胖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对呀,那个关二狗平日里喜欢偷鸡摸狗也就算了,没想到关大姐叫他玷污自己的妈妈,他竟也照办!要是换做我,我死也不要干!”
白羽手摸下颌:“从另一种层面来说,你也是个大孝子。”
小胖子仰头,星星眼看鸾鸾,“我要干也要干鸾鸾姐姐这种漂亮仙女,才不要干我妈那种凶巴巴的老女人。”
鸾鸾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抱他也不是,推他下去也不是。
焦母一巴掌呼他脑袋,陆云锦面色不善地扯他丢回焦母身边,焦母接住他,干脆一口气给他们讲述事情的经过。
关家父母重男轻女,屡屡作践女儿来供养儿子,最后逼得女儿投江自尽,岂料关大姐大难不死,还领了一帮外人来给自己出气,只不过方式很是残忍血腥。
弟媳冤枉她勾引关二狗,她就让关二狗玷污生母,以此自证清白,关二狗连老母都下得去嘴,何况她这个花季青春的姐姐?
可怜他们那些无辜的村民哟,被迫当观众,听了一场乌七八糟、惨无人道的黄戏。
最后,关大姐还在那个所谓护法的命令下,哆嗦着手杀了爹妈,剐了关二狗的命根子,挖出爹妈的心头肉,疯言疯语地说要炼成人丹敬献给教主。
焦母说着说着,自己都经不住打了个寒颤,叹气:“唉,以前多好的一姑娘,现在却变成这般疯魔样……”
鸾鸾听着,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关家媳妇呢?”
“关家媳妇在被关老汉当众凌辱的过程中,不堪忍受地咬舌自尽了。”
陆云锦拧眉,“杀亲、剖心……这倒像紫衣神教引新人入教一惯的作风,名义上是帮她复仇,实际上是让她在世间众叛亲离,此后再无处可去,只能一心一意皈依旋风子。”
裘溜溜搓了搓自己双臂,“杀父杀母杀弟……那个关大姐也算个狠人。”
鸾鸾思索:“溜溜,你觉得这个关大姐像不像靡靡?”当日,靡靡也说要杀亲。
裘溜溜一拍掌:“特像!”
“咋滴,你们居然认识关靡靡?”焦母看她们的眼神顿时变了,害怕情绪一览无余。
“还真是她?”裘溜溜吃惊:“她果真入了紫衣神教?”她看向鸾鸾。
鸾鸾颔首:“看来是这样了。”
此时,司晨端着水进来了,他刚才在厨房找了几个水杯洗干净,又煮开一壶水晾凉,因此花了一点时间。
他这回学聪明了,第一个把水端给鸾鸾喝。
鸾鸾接过,道了声谢,他才端第二杯给陆云锦。
陆云锦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司晨就知道自己做对了,不由喜滋滋的,他口又干,仰头猛灌水。
焦母可不敢喝他们的水,拉着焦小胖站起身:“你们想知道的,我也全都说了,这就走了。”
裘溜溜也没拦她,只是丢了几颗糖给小胖子,小胖子欢喜接住,“谢谢胖姐姐。”
“谁是你胖姐姐?”裘溜溜没好气地竖中指,“滚!”
小胖子赶忙和焦母溜了。
鸾鸾五感灵敏,水杯凑近一嗅,便觉不对劲,又疑心是自己多虑,踌躇之下到底没敢喝,余光瞥见陆云锦喝水的动作,心一急,想去拉陆云锦衣袖提醒他,却不小心握成他的手,触感温润,她都呆住了。
陆云锦动作一顿,被握住的那只手指尖蜷了蜷,低头瞧她,“怎么了?”
鸾鸾迟疑:“我觉得……这水似乎有问题。”
白羽问:“何以见得?鸾鸾姑娘懂这些?”
鸾鸾没什么底气,“这只是女子的第六感。”
裘溜溜不以为然:“鸾鸾,你该不是被阿桔传染了吧?尽疑神疑鬼的。”
陆云锦道:“听焦大婶所言,苏醒那帮人刚离开没多久,我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虽然鸾鸾的担忧毫无根据,但这水我们也不是非喝不可。”他倾斜水杯,温水洒落地面,而后负手而立,形如松柏,倒也潇洒。
一旁的阿桔麻木脸:“……”双标的陆云锦真可恶。
裘溜溜端起水杯要喝,听陆云锦也这么说,到底还是生了顾忌:“好吧,听你们的。”又看向阿桔,她勾起一抹坏笑:“那不如,这杯水喂给阿桔喝好了!她要出了问题,苏醒还不得急死?”
她一手捏住阿桔两颊,迫她张嘴,一手将水杯怼她嘴边,阿桔反抗,裘溜溜还是强硬将水倒进她嘴里,等她松开阿桔的时候,阿桔下颌都是水渍,她怨愤地瞪着裘溜溜。
裘溜溜怕怕的,白羽闪身挡在她和阿桔中间,隔绝阿桔的视线,他笑:“阿桔姑娘别生气,溜溜只是粗暴了点,但她也是怕你渴着了呀。”
阿桔冷哼一声,不理他们。
司晨捉急:“那我怎么办?公子,我已经连续喝了好几杯了。”又看鸾鸾:“鸾鸾姑娘,你怎么光提醒公子不提醒我?这也太偏心了。”
鸾鸾心虚:“我当时没注意到你。”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她眼里只有陆云锦咯?
品到这层涵义,陆云锦心里发甜,不由抿唇偷笑。
司晨急得团团转:“公子公子公子,你可得救救我……”
陆云锦听得头大,走过去,运掌拍在司晨后背心,司晨只觉一股醇厚罡风猝不及防地袭来,震经他的五脏六腑,他张开嘴,“噗嗤”一声,将刚才喝的水都吐了出来,夹杂今日吃的食物残渣,味道感人。
裘溜溜嫌弃地捂鼻子,“我不要在正厅待着了,我去里屋睡觉!”
她拉鸾鸾,“你陪我一起。”
关家就三间茅草屋,正中间是厅堂,其余两间之前便是关二狗夫妇、关老汉夫妻的,鸾鸾她们去睡左边那间,陆云锦等人就自觉去了另一间。
第20章 鸾鸾中蛊
月上中天,深山中的宏村格外静谧。
里正家里却有窸窣说话声。
苏醒慵懒地靠坐在交椅上,随手拿起茶几的一颗小橘子在指尖把玩,问:“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里正道:“老朽已经按照你的指令,让那伙人住进关二狗家,还在水井中下了毒,你该把我孙女还回来了吧?”
前几日,苏醒抓走他孙女,以此威胁他做事,他没辙,只能照办。
苏醒挑起一边眉头,淡淡地睨他一眼:“老家伙,你家孙女能做黑曼陀的肥料,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里正看出他想反悔的意图,气得拐杖戳地,怒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阿朔伫立一旁,闻言皱眉,冷声道:“不可对苏护法无礼!”
“将死之人,”苏醒不以为然:“无礼也无妨。”
里正顿觉不妙,刚想逃走,苏醒手腕一转,蜘蛛从袖间飞出,尖锐獠牙刺破里正脖颈动脉,里正眼睛睁大,血丝暴涨,顷刻,枯朽身躯轰然倒下,拐杖砸出“当啷”一声。
苏醒悠然起身,伸出手,蜘蛛落回他掌心,他轻轻抚了抚蜘蛛腹体,惬意道:“我去杀陆云锦,你带人在这个村子里挑些合适的姑娘送回天涯岛,届时才好喂养黑曼陀。”
阿朔拱手应是,领命而去。
*
关家的三间茅草屋隐没在寂寂黑暗中,苏醒提刀徐徐走近,刀尖在土路地面划出一道浅浅沟壑。
他歪头,欢愉地想着,待会“咔嚓”一刀将陆云锦头颅砍下,在群英大会上送给陆翊鸿当礼物,陆翊鸿疼爱的儿子死得只剩一个脑袋,他会露出怎样悲痛欲绝的表情?
越想,他心情越好。
他领了一波人去右边那间茅草屋,其余人则往左边那间。
苏醒这回倒是嚣张,连气息也不掩藏,左右,井水下了那么多的麻沸散,陆云锦就算被他当场斩杀,恐怕也是昏睡不醒的状态,之前他本想直接毒死陆云锦,但怕伤及阿桔,只好作罢。
他一脚踹开门扉,提步进屋。
陆云锦三人果然睡得香沉,苏醒微笑:“陆云锦,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他面色阴冷,眸光一狠,举刀挥下,利刃发出亮闪闪的银光,锋刃逼近陆云锦脖子的一瞬间,陆云锦机警地睁开眼睛,榻边却邪剑出鞘,格挡开刀的同时,顺势一转,朝苏醒咽喉捅去。
苏醒猝不及防,眼睛睁大,脚步错乱地往后躲闪。
陆云锦翻身而起,趁势追击,刀剑相碰,发出清脆的交响声。
白羽与司晨也是装睡,此刻杀紫衣教徒一个措手不及,两人解决完喽啰,第一时间赶去救援鸾鸾等人。
这厢,裘溜溜手忙脚乱又灵活地跟紫衣教徒周旋,她会点三脚猫功夫,还鸡贼地把阿桔当肉盾,鸾鸾抱小孩躲在她身后。
阿桔昏迷不醒,紫衣教徒怕伤到她,因此束手束脚的,反倒让裘溜溜成功拖到白羽、司晨来救她们。
他们一来,情形立马转变。
紫衣教徒一个接着一个被他们打飞出屋,苏醒不敌陆云锦,想要脱身,因此也是边打边退。
到了院中,场地宽阔,陆云锦招式使得越发行云流水,几乎将苏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苏醒周身几处挂彩,狼狈不堪,反观陆云锦,姿态轻松,须眉如画,额心朱砂殷红灼灼,持剑立在沙土地,也显得高贵清华。
这就是……他和陆云锦一直以来的区别,他母亲心心念念要他跨越的鸿沟。
同样是陆翊鸿的儿子,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而陆云锦却是天之骄子,从小众星捧月,自小修习的也是陆家不外传的明玉神功。
而今,陆云锦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修炼到了第八层心法,只差勘破最后一阶,修为便可登峰造极。
思及此,他心中暗恨翻涌。
不可否认,苏醒就是嫉妒陆云锦,他爬不上云端,也要拉陆云锦下泥潭。
“紫衣教徒听我令,布阵!”苏醒高声喝。
教众慨然应是,他们围成一圈又一圈,以肉身做盾,掩护苏醒在中央。
陆云锦与白羽对视一眼,道:“杀进去。”
二人经常并肩对战,早有默契,白羽负责挑破人肉阵法,陆云锦则冲苏醒去。
苏醒不擅长近身作战,因此借着紫衣教徒跟陆云锦拉开距离,只用蜘蛛与他周旋。
陆云锦并不把他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侧身躲开蜘蛛獠牙,手腕翻转,却邪剑利落将蜘蛛腹体一砍为二。
阿朔办好差事,久候苏醒不来,心中担忧事有变故,因此领人赶来查看,眼见苏醒自顾不暇,第一时间就去救阿桔。
鸾鸾那边就一个司晨守着,自然不敌阿朔一帮人,交锋一会,阿桔就被阿朔抢了回去。
阿朔扬声:“护法,我们快走!”
苏醒见状,便想离开,他趁乱扔出一把迷烟,还冲陆云锦丢出一只春蛊虫。呵,他要陆云锦练不成明玉神功。
众人视线顿时不清,陆云锦抬臂遮在眼前,耳边依稀听闻物体飞掷而来的破空声,他辨认方位,侧身躲避,转瞬之间又往那个方向射出一支袖剑。
“噗嗤”一声,袖箭插进苏醒右肩膀,苏醒从喉咙间溢出一声不爽的闷哼:“靠!”
阿朔搀扶他,一行人借着迷烟的遮挡离开。
春蛊虫饿了好久,在地上爬来爬去,路过地上的尸体血河,它都不稀罕吸一口,太臭了,它触角动了动,往那个散发甜美血味的身影爬去。
托陈谓的福,鸾鸾吃了许多天地至宝、灵草妙药,在春蛊虫眼中,她就是最香最滋补的新鲜食物。
鸾鸾正抱孩子哄睡,忽然,她脚腕传来一阵刺痛感,她“呀”一声,险些跌倒。
陆云锦第一时间过去扶她,紧张地关切:“怎么了?刚才可是不小心被误伤了?”他责问的目光投向司晨。
司晨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鸾鸾姑娘,你受伤了?”
“我……”鸾鸾一脸茫然,脚下又传来一阵挖肉钻心的痛楚,她站不住,伏倒在陆云锦怀中,一时间,面色发白,额头发汗,连孩子也从手中滑落。
司晨接住小孩。
裘溜溜担忧:“你哪里疼?”
鸾鸾咬牙关,声若蚊蝇:“脚。”
裘溜溜顾不得许多,当场扒拉她裙子,鸾鸾想躲,却只是更深地依偎进陆云锦胸膛,陆云锦搂着她腰肢,安抚:“别怕,我们不看。”
他目光扫向在场两个男子,白羽与司晨立马背转身,陆云锦侧开脸,不去看鸾鸾裙下风光:“让裘小姐帮你看看。”
裘溜溜撩起鸾鸾裙摆,没看见什么异样,撸起她裤管,一条肥腻腻的丑陋虫子赫然趴在鸾鸾脚上,身躯一扭一扭的,还想往大腿内处爬呢!
裘溜溜恶心得够呛,一把将虫子拍到地上,抬脚去踩,“臭虫子,敢吸鸾鸾的血!我弄死你!”
虫子爆汁,血污沙地,死得饱饱的。
鸾鸾疑惑:“怎么会有虫子无缘无故来咬我?”
陆云锦心虚:“苏醒那厮狡诈多端,打不过,便喜欢用蛊虫来取胜。”他寻思,这条虫子就是苏醒方才扔过来咬他的。
转瞬,他又生出忧虑,他低下头,一只手捧起鸾鸾脸蛋,问:“你可有不适!?”
鸾鸾娇颜粉红,眼睛如同蒙上一层水雾,懵懵懂懂地仰望他,愣愣地“啊?”了一声,弱弱道:“我、我不疼了……没、没事吧……”
第21章 云锦表白
看她这样,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陆云锦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去,裘溜溜追在后头,“陆云锦,你干嘛?该不是想乘人之危吧?”
鸾鸾被他放落在塌上,陆云锦拿出一瓶金疮药给裘溜溜,“你给她上药。”
他转身疾步要走,鸾鸾拉住他手,好奇怪,她浑身发烫,只有被陆云锦抱着的时候才觉缓和,她本想忍着,不露出什么失态异样,可陆云锦要离开,她心里着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陆云锦顿住脚步,回身坐在床边,他拿帕子给鸾鸾擦拭额头热汗,放轻声音温柔安抚:“我去追苏醒,找他要解药,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鸾鸾双手抱住他手腕,拉他手掌贴自己脸颊,依赖似的蹭了蹭,呜咽两声,无助道:“我难受,好难受。”
裘溜溜给鸾鸾擦脚上伤口,听她声音娇媚,不似平常声线,只觉骨头都被她这声撒娇搞酥了。
这啥情况啊?鸾鸾该不是中了话本中的春药吧?
她好奇心起,手一寸寸摸鸾鸾大腿肌肤,鸾鸾呼吸微喘,脚往上蜷缩,又经不住去蹭她手,鼻间发出急促的娇哼,嘴张开,含住陆云锦的尾指,像婴孩一样无意识地吮咂,牙齿轻轻咬住甲面,怕他跑掉。
陆云锦身体僵住,盯着鸾鸾娇美情态,移不开眼睛。
裘溜溜惊叫:“不好!鸾鸾果然中春毒了!那条虫子真是祸害!”
她爬上榻,“鸾鸾,我用手帮你!”她理论知识可谓丰富。
陆云锦一听这话,护食地把鸾鸾抱进怀中,还将鸾鸾的腿从裘溜溜手中抢回来,他第一次没保持住风度,怒喝:“滚!”
裘溜溜被他吓到,险些摔下榻,幸好白羽听见动静跑进屋,抱住她。
白羽一向嬉皮笑脸,现在却是面有急色:“陆兄,出事了,村子里的妙龄少女都被阿朔那帮人强行带走了。”
焦母哭天抢地抹眼泪:“那帮天杀的,强行掳走了我大闺女!”
司晨也道:“公子,我们现在去追苏醒,兴许还来得及。”
陆云锦本来是想把鸾鸾交给裘溜溜照看的,现在却是连裘溜溜都不放心了,他思衬片刻:“白兄,司晨,你们二人去追,我留在此地照顾鸾鸾。”
白羽扫一眼鸾鸾,“也只好如此了。司晨,我们走。”
司晨颔首,二人离去。
裘溜溜抱小孩在那儿急得团团转,“鸾鸾的情况好像越来越糟了,她都开始扒自己衣裳了!”
不光如此,鸾鸾还一个劲地蹭陆云锦,想去脱陆云锦衣服,陆云锦抓住她手,搂紧她,不让她乱动,他眉宇间皆是隐忍之色,声音有点沙哑:“鸾鸾,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鸾鸾听不进去,只是委屈巴巴地呜呜啜泣:“我难受……你帮帮我。”
她眼泪淌湿陆云锦锁骨,陆云锦心疼不已,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她:“鸾鸾,你乖。”
裘溜溜也心疼自家好姐妹,提议道:“不然陆公子你出去,我教鸾鸾怎么自己用手……哎呀,陆云锦,你和焦大婶先出去。”
陆云锦现在都开始怀疑裘溜溜是有磨镜之好,怎么可能放心把鸾鸾交给她?
焦母看不下去了,道:“我去请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
陆云锦看向裘溜溜,不容置喙道:“裘小姐,你也一起去。”
“你、我……”裘溜溜错愕,转瞬又明白过来,认输道:“好吧。”
临走前,她又不放心地叮咛:“鸾鸾那么娇弱,你可要温柔待她才行,千万别弄伤了她。”
陆云锦的回答是,掌风一甩,门扉猛地从内关上,彻底隔绝裘溜溜的视线。
裘溜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随焦母走了。
*
白天乌云密布,陆云锦便知今夜会下雨,却不知,他躲在屋内,也会被绵绵谷雨淋湿,他抬起头,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睫滴答落下一颗水珠,砸在鸾鸾凹陷的肚脐眼。
他俯身,轻轻卷舌舐走,情动燥热,耳边只闻鸾鸾细如小猫般微弱的哭声。
好奇怪,明明他什么都顺着她了,怎么她还在哭?
陆云锦不懂,只是有些失去理智了,更深地吻住她:“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声重过一声:“公子,我们回来了!”“陆公子,鸾鸾小姐,俺给你们带大夫回来哩。”
蓦然惊醒屋内偷喝露水的一对鸳鸯。
春蛊得到疏解,鸾鸾意识清醒片刻,不敢置信地看榻上凌乱场景,她气还喘不匀:“陆公子,你、你……”
陆云锦眸尾蕴着艳色,深深凝视鸾鸾,他嘴唇嗫嚅片刻,到底说不出什么狡辩的话,只好顺从本心,捧起鸾鸾的脚,拿到跟前,在她膝盖落下轻柔一吻。
他跪在她打开的双腿间,眉点朱砂,气度皓然,形似菩萨,却用一种虔诚的信徒姿态,剖心坦诚道:
“恕我孟浪,在下心仪姑娘。”
一开始只是怀疑她是赵妹妹才对她多投注几分注意力,可后来,他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鸾鸾了。
鸾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得到一个男子的表白,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这个人还是温文尔雅的陆云锦,这简直不可思议。
“乱、乱讲!”
鸾鸾慌张,脚往回收,双臂撑在榻上,身体往后挪,想要躲开陆云锦。
门外,敲门声越发急促,白羽:“陆兄,美色迷人眼,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修炼的明玉心法!只差最后一阶!”
陆云锦罔若未闻,只对鸾鸾道,“云锦所言,字字真心。”
鸾鸾却不想听,哽咽:“你走开!”
司晨急得要命,顾不得主仆之分,“公子,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踹进屋了!”他真怕公子忍不住破戒,届时心法功亏一篑。
鸾鸾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只想赶快摆脱这种尴尬局面,抬脚去蹬陆云锦,反倒被陆云锦抓住脚踝,拖回身下。
两人的距离贴得那么近,连呼吸都喷洒在彼此脸颊,陆云锦紧盯着她,像看瓮中猎物,鸾鸾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侵略性,一种男人对女人直观的、热烈的欲|望。
他的手似有若无地贴上她肌肤,脚踝、小腿、大腿、腰侧……
滚烫触感惊得鸾鸾一哆嗦,一颗心怦怦乱跳,身体又泛起酥酥麻麻的痒,虽然刚才她的意识是迷糊的,可无法否认的是,陆云锦真的弄得她好舒服,舒服到她都忍不住贪恋那种滋味。
她眼眸微微眯起,又用那种含情若水的眼神瞧他,陆云锦喉咙滚动,低头想衔住她唇厮磨一番,渐渐低头凑近,鸾鸾情不自禁地嘟起嘴,屋内气氛胶着黏腻。
可是,陆云锦却在咫尺之间顿住,鸾鸾愣住,陆云锦坐起身,又帮她整理凌乱的裙摆,他声音又低又沉,“抱歉,我今夜失礼了。”
鸾鸾回过神,脸红如灿霞,原来她误会了,陆云锦刚才只是想帮她穿好裤子,而不是非礼她。可是,她也没办法大度地对他说“没关系。”
*
门口几人急得团团转,就在白羽抬脚要踹门的时候,门扉蓦然被人从内打开。
白羽险些跌倒,裘溜溜及时拉住他。
陆云锦与几人打个照面,气氛沉默,一时之间只剩雨丝噼啪的声音。
陆云锦扫一眼山谷中的银白雨幕:“原来外头雨竟下得这般大。”
白羽端详他模样,看起来无甚差别,唯独鬓边的流苏发带深了一块,他了然,并不拆穿,呵呵干笑:“是啊,雨下这么大,连苏醒那帮人离开的痕迹都冲没了。”
司晨垂头,颇为懊丧:“公子,我们追丢了。”
焦母一拍大腿:“那我闺女还能找回来不?”
白羽面有歉意:“天涯岛位置隐蔽,我们追踪也需要一番时日。”
他没忍心说的是,就算有朝一日他们找到天涯岛,她闺女估计也早就遇害了。
焦母求恳:“拜托你们,一定要救回我女儿!”
白羽颔首,老大夫插话:“病人耽误不得,还是赶紧让我进去看看再说其他。”
陆云锦让开道:“有劳大夫了。”
第22章 锦鸾鱼水
屋内,鸾鸾已经被陆云锦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洁白皓腕,她闭着眼睛,脸朝里侧,压根不想面对这种丢脸的场景。
大夫在床边的小凳子落座,他是乡下人,也不讲究,抬手就想去给鸾鸾号脉。
陆云锦却忽然拿了一方帕子,折迭好,覆在鸾鸾手腕上。
大夫手一顿,莫名瞅他一眼。
陆云锦神色有点不自然,却也没说话。
裘溜溜催促:“赶紧的吧!别待会鸾鸾又发病了!”
大夫捋了捋雪白胡须,施施然给鸾鸾诊脉。
片刻,大夫收回手,陆云锦紧张询问:“如何?”
大夫开口:“这位姑娘脉象促数,虚火亢盛,老夫给她开几味降火散热的药材,你们煎熬后给她服用。”
焦母不放心地拆台:“老李头,管用的不?”
“别叫我老李头!”大夫瞪焦母一眼,“请叫我李大夫!”
焦母问:“行行行,李大夫,你到底能不能治好鸾鸾姑娘?”
“应该能吧。”老大夫手一摊,“你刚才和我说,这姑娘中了情毒,我就大致捡了些降火驱邪的草药。”
他从竹编箱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陆云锦,“承惠,一两钱。”
焦母咂舌:“这么贵,你抢钱呐?”
老李头笑了笑:“我孤家寡人一个,总要给自己赚点棺材钱。”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根除鸾鸾身上的春毒。”陆云锦道。
老李头食指摸了摸鼻子,扫他们一眼,嘀咕:“再不然,你们这里还不是有叁个现成的男人?”
裘溜溜“哇”一声,“你这老头子说话还真是不正经!”
她护食地双手环住白羽一条胳膊,“白羽不行,鸾鸾只有两个男人可以挑!多可怜!”
她话语响亮,老李头隐晦打量一下白羽下半身,幸灾乐祸:“哦~原来他不行。”
又推销:“不行也不要紧,我这里还有壮肾药,保准他一吃就行!”
司晨忧愁:“我家公子也不行。”
陆云锦修炼明玉神功,在未登极之前,必须保持干净的童子身。
老李头眼神顿时变了,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目光瞅陆云锦二人,叨叨念:“年纪轻轻,又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就患上肾虚的毛病?”
“幸亏你们遇上我,老夫这有现成的补肾丸,你们买……”
陆云锦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他只心系鸾鸾,打断:“李大夫,劳烦你帮忙煎一下药。”他担心其他人掌控不好火候。
老李头才懒得去:“这是另外的价钱。”
与此同时,陆云锦也道:“我再给你一两钱。”
老李头这下子笑逐颜开了,一口应下:“没问题,你再给我一两钱,我帮你喂到鸾鸾姑娘嘴里都可以!”
陆云锦扶额,颇有点头疼,这老李头看起来实在不靠谱:“那倒不必劳烦先生。”
好不容易折腾一番,鸾鸾终于喝到药汤。
解热的汤水下肚,她体内的燥热舒缓许多,额间也沁出一层细汗。
裘溜溜帮她擦拭,又扶她躺下:“鸾鸾,你安心睡觉,我在这陪着你。”
老李头煮完药汤,就和焦母一道离开了。
陆云锦没有什么睡意,又放心不下鸾鸾,索性守在鸾鸾的房门口。
白羽和司晨怕一个没看住,陆云锦就破戒了,因此也找借口站在檐下。
叁人并立,静静看着天际,山间晚雨簌簌砸落,远处沉寂的黝黑深山也被雨线染成亮白色,清新的泥土草木味道溢散开来,陆云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湖逐渐平静。
等到后半夜,鸾鸾又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体内燃着一团火,烧得她理智渐失,再无意识。
她胡乱学着陆云锦的动作,想要让自己解脱,却是徒劳,明明是一样的动作,陆云锦来做,就能叫她舒服尖叫,可她自己照仿,却一点用都没有。
她好痛苦,呜呜啼哭,“陆公子……陆云锦……”
裘溜溜被她吵醒,转头看她,鸾鸾脸颊粉红,呼吸急促,显见又发病了,她着急坐起身:“鸾鸾,你还好吧?”
她气恼:“那个不靠谱的老李头!他的药怎么没有用!”
她可冤枉老李头了,苏醒那厮是什么德行?
他如果下毒,那必定是让人毫无转圜之地的那种,他要陆云锦破戒,练不成功法,那陆云锦为了功法即使勉强忍住不碰女人,他也会生生煎熬而死。
裘溜溜急得团团转,“鸾鸾,要不,我去叫陆云锦进来帮你?”
鸾鸾挣扎:“不、不要!”她不想对不起大师兄。
裘溜溜没辙:“那不然我帮你?”她其实实战经验为0,只是话本子看多了,突发奇想罢了。
鸾鸾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摇头。就算和裘溜溜关系再好,她也没办法将自己的情|欲袒露在裘溜溜面前。
裘溜溜当然也只是嘴巴说说,她压根做不出这种事,踌躇半响,她到底还是跳下榻:“我去喊人!”
陆云锦靠着柱子抱剑闭目休息,突然,门扉“咿呀”一声打开,裘溜溜声音响起:“大事不好了!鸾鸾又发热了!”
陆云锦猛然睁开眼睛,还没有任何动作,白羽与司晨一左一右按住他肩膀。
白羽苦口婆心:“陆兄,你不行,你别忘了你修习的功法,这根本就是苏醒的奸计!”
司晨提醒他婚约的存在:“我知道公子要为赵小姐守身如玉,所以,这一次就由我来为公子献身!我进去救鸾鸾姑娘!”
陆云锦不悦地剐司晨一眼,冷声斥:“你闭嘴!”
白羽思索解决之策,片刻,面露犹豫之色,裘溜溜见状,着急拉白羽:“你也不行!我不准!你还想不想要《山河志》了?”
见她捉急,白羽反倒笑了出来,屈指刮她鼻梁一下,“姑奶奶,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在想去把老李头抓来给鸾鸾姑娘开第二副药。”
裘溜溜打他脑瓜子:“他第一帖药就不管用,难道第二副就会出现奇迹吗?”
白羽颇有几分懊丧,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了。
房内,鸾鸾难受地翻转身体,却一不小心跌下榻。
陆云锦听见鸾鸾夹杂哽咽的痛呼声,心中着急,用剑鞘左右拍开他们的手,司晨又冒犯地横臂阻拦在他跟前。
他苦劝,“公子!如果你背弃了赵小姐,赵门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赵英是个霸道强横的性子,陆云锦弄丢她女儿,她就勒令陆云锦一辈子守着婚约不能另娶,不光如此,每当她想女儿的时候,她就特地大老远从平江城跑去临安,只为暴揍陆云锦一顿出气。
要是被她知道,他家公子敢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失了处男身,届时,她肯定恼火,指不定一把钺飞过来,因为破戒而功力大退的公子就得当场人头落地。
那不成,他不能放任公子去死。
白羽也劝,“陆兄,你我皆为习武之人,应当知晓要练成一身精奥功法何等不易,如今,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你就要放弃修炼多年的明玉神功?”
”可是,为了心法,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钟情的姑娘于其他男人身下婉转,我做不到!“他倒也固执,还有一腔孤注一掷的决心,到底是年少气盛。
白羽叹气,“我只怕你将来会后悔。”
陆翊鸿贵为武林盟主,陆云锦又是年轻一辈最瞩目的存在,若无意外,陆云锦便是下一任内定的盟主,可若陆云锦功力跌退……武林以强者为尊,只怕到时候他会错失盟主宝座。
从最高位摔下去的滋味,可不好受,何况是陆云锦这样从小出类拔萃的天骄。
陆云锦明白他的担忧,可方才凝望雨幕沉思的时候,他就做好了选择。
”无论将来如何,我都认了。“
陆云锦挥开司晨,踏步进屋,声音穿透风雨,掷地有声。
“我早非黄口小子,若无承担后果的觉悟,我怎敢误佳人?”
等回去后,他会亲自去跟赵英负荆请罪,退掉与赵妹妹的婚约,向陈谓纳吉,求娶鸾鸾为妻。
木门被他从内合上,山雨冷风被隔绝在外。
司晨忧心忡忡:“白公子……”
白羽轻轻摇头,对司晨道,“罢了,陆兄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何必强加干涉?”
屋内,鸾鸾忽觉被人轻轻抱起,熟悉的乌木沉香气息缭绕周身,遣性颐情,她觉安心,痴得更加厉害。
陆云锦抱着她亲吻,二人热烈地痴缠,还没到榻,衣裳已然凌乱。
痛楚传来的瞬间,她醒过神,不知是心中酸楚,还是痛的缘故,泪水从眼眶滑落鬓边,瞧着当真惹人怜爱。
她低低地委屈控诉,“我不要你。”
陆云锦眉心朱砂殷红如血,眼尾也有几分熬出来的红,瞧着失了几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对鸾鸾的态度却依旧温柔。
“那你想要谁?”
他安抚,“这里只有我,没有你的大师兄,鸾鸾姑娘且先将就一二。”
他话说得大度,语气却是捻酸,动作也逐渐大了几分。
鸾鸾呜呜哭泣,想唤大师兄,又感茫然与害怕。
陆云锦与她十指紧扣,抓起她手到嘴边,学她,咬住她尾指含舔,略有不满。
“鸾鸾,专心点。别在我身下想其他男人。”
在他的猛烈攻势下,鸾鸾再没有力气想陈谓,只沉沦在爱河里,主动挺起腰迎接他给予的绵绵春雨,热火终于被浇熄。
夜,静悄悄的,外头的雨慢慢停了。
山雾弥漫,天色破晓。
第23章 确认鸾鸾身份
一场情事结束,鸾鸾与陆云锦身上皆是狼藉。
鸾鸾背对着他,疲倦地将脑袋埋在被褥里。
陆云锦一手搂住她纤腰,一只手握她小巧的鸽|乳颠了颠,鸾鸾嘤咛一声,挪动身体躲避他。
陆云锦轻笑一声,俯身吻她耳朵、侧颊、后肩,眼瞧着又要兴起,鸾鸾厌烦地拨开她胸前那只手,抗拒意味明显。
陆云锦顿了顿,到底还是收敛,温声细语道,”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鸾鸾没理他。
陆云锦等了片刻,察觉鸾鸾困乏得睡着了,他才轻手轻脚地下榻。
关家水井他不敢用,费了点路程,找了条溪涧打水。
等他提着水桶回去,在门口撞上司晨。
司晨瞪大眼瞧他,“公子,你、你的……”
陆云锦微皱眉,“吞吞吐吐作甚?有话直说。”
司晨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像公鸭嗓,“朱砂痣……没了!”
他面色转喜,狂喜的那种,“太好了,鸾鸾姑娘果然就是赵小姐,这下子,公子你不用被赵门主砍成两段了。”
陆云锦怔了怔,抬手去摸额心,后知后觉发现有点空,他低头去瞧木桶,水面倒映他面容,一切如常,只是眉心的朱砂痣消失了,不留半点痕迹。
他眸色闪了闪,初觉不敢置信,后感欣喜若狂,他随手将木桶丢下,转身就往屋内跑。
司晨很少见陆云锦这样急躁,颇觉新鲜,“公子,这水……”
陆云锦丢下一句话,“你去厨房烧热。”
*
日落西山,金黄的夕晕透过窗洒进屋,鸾鸾浓密的长睫也染成灿金色,像金裳凤蝶,忽而,蝶翼闪了闪,那双翦水秋瞳慢慢睁开。
陆云锦喜上眉梢,难得露出一点少年气,迫不及待想跟她说话,又怕吵着她,踌躇片刻,他只是用殷切的目光盯鸾鸾看。
鸾鸾意识还不清醒,就被守在她床边的陆云锦吓一跳,陆云锦并未察觉,牵起鸾鸾一只手,满含情意地唤了一声,“鸾鸾。”
鸾鸾如坠幻梦,蓦然想起昨夜情事,陆云锦比她更像中了春蛊,黏黏糊糊地纠缠她。
她打了个激灵,缩回手,疏离地回视陆云锦,故作冷漠姿态,“陆公子。”
陆云锦满腔高兴的情绪被她这一声称呼浇灭,黯然失色,“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像昨夜那般叫我的名字。”
鸾鸾咬咬唇,“昨夜之事……只是一场意外。我们把它忘了吧,以后莫再提起。”看更多好书就到:rouwenwu.vip
“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抹清痕迹。鸾鸾,你看我。”陆云锦捧住鸾鸾脸蛋,让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鸾鸾瞥他一眼,忽而怔住,“你的朱砂痣?”
陆云锦莞尔一笑,感慨,“鸾鸾,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跟我们开玩笑?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他指腹摩挲鸾鸾鼻梁骨。
鸾鸾不明所以,陆云锦絮絮跟她解释原委。
明玉山庄有规训,凡为陆家继承人,皆要修习明玉神功,此功法要求修习者体质精纯,是以,为了约束陆家子弟,长辈在举行继任人仪式的庆典上,会从家传珍宝七瓣朱柏的草茎上萃取汁液,在他眉心点一颗朱砂痣,名为克己守节。
也就是在陆家族老们都点头承认他的位置之时,赵英才终于答应陆翊鸿的联姻提议。
那一日的热闹场景,长辈同窗的打趣笑语,他至今犹记。
赵妹妹欣喜地仰头看他,“从今以后,我就是云锦哥哥的未婚妻了?”
不同于她的懵懂,他是有几分害羞的,涨红耳朵,故作镇定地“嗯”一声,拿起朱笔在她鼻梁点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这是比婚书还要有说服力的定亲信物。
长大后,就算他勘不破明玉神功的最高境界,他也能顺应婚约求娶赵妹妹。
昨夜凝望雨幕,他心乱如麻,努力将对赵妹妹的愧疚压到脑后,只去想近在咫尺的鸾鸾,可今朝,老天爷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鸾鸾就是他的赵妹妹!
听完之后,鸾鸾只觉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陆云锦早有所料,拿一面铜镜给鸾鸾,鸾鸾对镜自顾,如陆云锦所言,她鼻梁上的红痣确实不见了。
“鸾鸾,我带你回家,去见你的爹娘!赵门主和温叔叔肯定高兴坏了!”
不同于他的欢悦雀跃,鸾鸾整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她当初被大师兄捡到的时候,发了高烧,病了大半个月,幸亏大师兄日夜照顾她,她才康复,醒来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师傅一开始嫌弃她体质差,是个累赘,不肯收留她,大师兄就说她是他认定的童养媳,他会负责投喂她,师傅还是不同意,大师兄软磨硬泡,拉她跪下给师傅磕头认师。
最后,师傅还是松了口,收她做小徒弟。
这么多年以来,她心底一直以大师兄的童养媳身份自居,怎么现在一下子她就变成陆云锦的未婚妻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大师兄要怎么办?
陆云锦看她面色几变,不安:“鸾鸾,你在外漂泊多年,难道就不想回家看看你的亲生父母么?他们寻了你很久,也念了你很久。”
“我不知道,我只是脑子很乱。”鸾鸾叹气道:“你容我缓缓吧。”
突然被告知她有爹妈还有未婚夫,她猝不及防,压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些年,她是有想过亲生父母的,可师傅师兄们弥补了这份空白,他们名义上是同门,却形似家人。
此时,门外响起裘溜溜的声音:“鸾鸾,你醒了吗?焦大婶给你熬了粥,你起来吃点。”
鸾鸾肚子咕噜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整天没吃饭了。
陆云锦面有歉意:“抱歉,是我疏忽了。”
他起身去给裘溜溜开门,本想接过她手中食盘,谁知裘溜溜绕开他跑进屋:“不过睡了一夜,鸾鸾又没成你媳妇,干嘛藏着掖着不给我瞧?”
陆云锦手蜷了蜷,没理裘溜溜,看向鸾鸾:“你先吃饭。”说完就出去了。
鸾鸾才觉松口气。
裘溜溜坐在床边,好奇又八卦:“怎么样?昨夜舒服么?陆云锦是不是很厉害?”
鸾鸾刚进口的粥险些噎着,她咳了咳,面红耳赤:“溜溜,你别乱说!”
裘溜溜噘嘴:“我才没乱说,昨夜那么大雨,你还是叫得我在隔壁屋都听见了!”
鸾鸾又羞又恼:“你再乱说,我要生气了!”
裘溜溜这才捂嘴:“好吧,鸾鸾,你也太保守了。”
鸾鸾不搭腔,满怀心事地吃完那碗春菜粥。
裘溜溜看她愁眉不展,疑惑:“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年头,远不像古朝那么封建,把女子贞洁当命看,在前魏男女平等的理念熏陶下,女子只要有能力,也可娶夫纳侍,左拥右抱。
故而,男女欢爱,鱼水之乐,裘溜溜也只把它当一夜露水看待,并不觉得鸾鸾和陆云锦的关系会因此发生什么变化。
鸾鸾正好也想找人说说话,就把事情告知裘溜溜。
裘溜溜一针见血地道:“这件事情很简单,你回家去认爹妈,至于未婚夫……”她拖长语调,故弄玄虚。
鸾鸾着急:“你继续说啊!”
裘溜溜笑:“你不想嫁给陆云锦,那就别认这门亲事。你把你大师兄介绍给赵门主认识,只要陈谓不输陆云锦,想必赵门主会同意的。”
鸾鸾听罢,依旧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裘溜溜瞅她半响,渐渐觉过味,试探:“怎么?你舍不得陆云锦?”
鸾鸾立马反驳:“胡说!”
“哎哟,干嘛不承认?”裘溜溜指尖戳鸾鸾肩膀,“陆云锦那样丰姿奇秀的男人,哪个女人见了不迷糊?”
她挤眉弄眼:“你心动也很正常啦。”
鸾鸾心乱如麻:“你不要乱说,我、我才不会对陆云锦动心。”话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却隐约发虚。
“你不喜欢他,你干嘛结巴?”
鸾鸾像炸毛的猫咪,狡辩:“我没有!”
裘溜溜安抚:“好好好,你没有,是陆云锦单方面喜欢你行了吧。”
转瞬,她又感慨,“没想到江湖女修追捧的陆云锦,有一天居然也会沦落到这等地步啊。”
她“啧啧”两声,道:“这么一看的话,陆云锦还真是冤枉,有点惨。”
鸾鸾一顿,问:“何以见得?”
裘溜溜站起身,一副夸张表情,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来。
“昨夜你是不知道,白羽和司晨都拼命拦着陆云锦,不肯让他给你解春蛊,就是因为他修炼的明玉神功不能破|处,否则,轻则这辈子无法登极,重则武功倒退、气血逆行,有可能走火入魔也说不准!”
鸾鸾一颗心提起来,“那他现在有没有事?”
裘溜溜嘿嘿笑,食指勾鸾鸾下巴:“你还敢说自己不喜欢陆云锦?明明这么紧张他!”
鸾鸾呐呐,语气急切:“你先跟我说,陆公子到底有没有事?”她刚才只顾着赶他,都没细瞧他半分。现在想想,倒生出几分悔意。
裘溜溜拍掌道:“你可放宽心吧,鸾鸾,你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命定的姻缘,就算你们以后日夜颠鸾倒凤,陆云锦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鸾鸾这才松口气,娇嗔她一眼,埋怨:“你又乱讲。不理你了。”
她把吃完的碗塞给裘溜溜,翻身又朝里躺下。
裘溜溜笑嘻嘻地拿着碗走了。
鸾鸾睡够了,也睡不着,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她回忆起昨夜陆云锦对她的痴缠,她从未想过,一向谦和守礼的陆云锦在榻上竟会那般放肆孟浪,叫她完全招架不住。
他一声一声地唤她“鸾鸾”,瑰丽精致的脸染上旖旎的艳糜之色,他不止亲她,还舔她、咬她,想想就让人脸红心跳。
“不对不对!不许再想这件事!”她双手拍自己脸蛋,“鸾鸾,你不准想,不可以想……这是不对的。”
可心绪依旧纷乱,鸾鸾原以为陆云锦对她只是有几分浅薄的喜欢,却没想到他竟默默为她付出许多,稍有不慎,他的功力可是会倒退的,江湖人最在乎一身武艺,可他还是义无反顾,说她心湖没有波动是假的。
可是,她心中已经有大师兄了,那就不能再为其他男人侧目,即使那个人是陆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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