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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重生记
作者:十夜灯
(一)恩客
“幼金,幼金,齐家来人喽,你快去看看,单那银镀金的钏、镯就摆了好几对,娘瞧过了,还有两匹绸缎呢,哎哟,那上好的缎子,敢情齐家先前没露了底,比咱家还宽裕些!”
陶幼金是十里街铺子上陶公的小女儿,自幼颜色便生得极好,祖居台州永安县,家中做得一手好凉伞。
这会儿陶幼金压根就没有睡着,等陶母掰过她的身子,这才发现她这女儿竟满脸泪痕,眼下青印明显,倒像是生了场大病的模样。
“哎哟,我的儿这是怎么了?”陶母虽咋咋呼呼,毕竟还是心疼女儿,只一把搂住她。
陶幼金红着眼不吭声。
陶母便催促着她起床:“快快梳洗打扮,齐圭已在外头有一会儿了。”
陶幼金低垂着眸子一动不动,半晌才抿唇对陶母道:“娘,你和爹商议着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吧,我不嫁他!”
“这如何使得!莫不是发烧糊涂了!”陶母听得这话大惊,忙去摸她的额。
“齐圭如今可是秀才老爷,求都求不来的好婚事,你爹当初对媒人许诺会在嫁妆上多添五十两,齐家这才选了你,不然你以为就凭着你这张脸?”
陶母自觉说话重了些,又道:“当然我儿生得娇艳,这十里街多得掌柜想替儿求娶,不过你细想想,要是这齐圭以后中了举,得个一官半职,你可就是官太太了!”
陶幼金暗自嗤笑,齐圭生性浪荡,齐父生前管束着还能勉强瞒着她,等齐父撒手人寰,他成天往那街巷里头钻,贪花恋酒。
别说考上举人,自己命都给作没了。
这倒不算,还连累她死得不明不白,生生让人沉了塘,却连个贼人的脸都没瞧见。
“呸,谁爱嫁谁嫁去!”陶幼金啐了口。
“幼金!”陶母喝道,“就不论别的,我们无故退亲,要让齐家告到府衙里头去,你可是要挨板子的。”
六十大板,依着她这细胳膊细腿儿,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陶幼金这才沉默了。
陶母只当她刚才说的胡话,又好声好气哄着她起床:“我和你爹难道还能害你不成,就是你哥哥那时娶你嫂子都没这样上心过,齐圭今日带了位先生来,你爹瞧着是位人物,不知是哪里的大客商,正与他们在正间说话。”
幼金一怔,却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许是年代久远了,她忘记也正常,毕竟她死时都快三十了。
她想着总归要跟齐圭说清楚,便道:“娘你先下楼吧,我马上就好。”
“哎哎。”陶母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陶幼金愣怔好会儿,方梳洗穿戴,手扶着灰墙慢慢走下楼来。
“爹,我听说家里来客了?”帘外响起少女清脆的音,幼金掀开布帘往屋内看去。
小娘子年十六,模样标致俏丽,穿着身窄袖衫襦往那儿一站,就是齐圭这样见惯风月的色鬼都难免心神荡漾,失口道了声:“幼娘!”
小儿女私下幽会时会唤这样亲昵的称呼,不过这里长辈在场,终究不妥,陶父惯来看重这个未来女婿,也难免皱了皱眉。
幼金并不看齐圭。
她整个人略踉跄,拽着门框才勉强撑住身子,眸光却是落在陶父座旁的那人身上。
那人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极不打眼的麻布青灰色襕衫,他如今虽才二十多岁,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觉让人腿软。
幼金慌张地低下头去,却不知那男人却也同时打量了她几眼,只是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陈元卿?
他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永安县。
娘说他不知是哪里来的客商,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人四十未到时便位列九卿,她虽然也闹不清,但据说官职极大。
幼金兀自心惊,说来这人是齐圭八竿子打不着的表舅姥爷,她与齐圭夫妻两个,不也是托了这层关系才寄居到京城。
后来齐圭死后,这人还曾是自己的恩客,不过自己笼统也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夫妻俩进陈国公府磕头谢恩,一次便是那皮肉交易。
他临走时扔了袋银裸子给她,可惜她命苦,没等得及花命就没了。
(二)夜会情郎
陶幼金不敢再呆,退了出去。
陶家的铺子正对着门前的双清桥,惯来都是幼金兄长陶良宝在铺子里守着。
这青凉伞的手艺传子不传婿,传媳不传女,就是陶父陶母再疼幼金,也没坏了这条规矩,不然她要会一门子手艺,何苦为了点银子沦落成暗娼。
今儿日头火辣,她嫂子周氏正在天井里晒伞面,将修好的皮棉纸黏在竹子架上曝晒。
见幼金出来,周氏停了手上动作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当小姑子好,我这都干了一两个钟头活儿,小姑方起身呢。”
依着平日里陶幼金的性子早跟她掐起架来,陶母也是怕两人又要闹,今儿家里还有客人坏了事,她忙小跑过来。
没想到陶幼金只是淡淡应:“嫂子辛苦。”
并不多欲争吵。
陶母心道:“我这小儿总算是明白了事理,齐圭还在家中,见到姑嫂不和也不是多体面的事。”
于是瞪了眼儿媳,与幼金道:“笋辣面给你温在灶台上,我得出门去素香斋定些素食,你爹要留齐圭他们吃饭呢。”
幼金闻言拽了拽她,小声道:“娘,这事未定,留他们在家里也不怕人说闲话。”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傻话!婚书交换了,如今聘礼也送来,你可算一脚进了齐家门。”陶母拍了拍她的手,转身便走了。
幼金听得这话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连在一旁看热闹的周氏都看不过去,凑过来问了句:“你没事吧。”
凭良心说,她这小姑并不难相处,就是性子骄纵,公婆和她丈夫宠得厉害,命又好,家里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让她嫁个读书人,不免叫人看不过去眼。
幼金隔了片刻方摇头。
周氏哼声继续去拾掇她的东西-
因得家里头有事,午后陶良宝就早早地关了铺面家来,陶氏父子俩在正厅里宴客,家中地方不大,隐隐听得觥筹交错的音传来。
幼金寻个借口告诉陶母说想回房歇会儿,自己偷偷则溜出去。
天渐渐暗下,门前街上铺子都关了,见不到半个行人,临近寒露,青石板桥开始挂了露水,走上去湿滑得很,幼金慢吞吞走过双清桥。
“幼娘。”
幼金扭头看去,嘴角扯了扯,他倒是来得快。
齐圭急哄哄往她这儿走,不妨脚下一滑,身子往前扑摔了个狗吃屎。
幼金见状掩唇低笑。
女郎生得风姿绰约,就连嘲笑人的样子瞧着也别有番滋味,齐圭先前不知偷亲摸了多少回小手。
也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就去拉幼金:“好心肝,着急约我出来可是思念得紧,也不枉我这么心爱你。”
说罢,竟色从胆中来要去亲她的嘴儿。
幼金心里恶心作呕,偏过头却还是让他在脸颊上得逞了回,她勉强避着开口道:“齐圭,不急于一时,后天就是八月十八,到时我们同出城看潮如何?你快些回罢,免得我爹生疑。”
齐圭拉着她的手磨蹭许久才松开,犹似不舍:“心肝儿,你说得对,你不知今日与我同来那人……”
他刚说了句又想起那人的嘱咐,不欲外人知道他的身份,遂走前道:“你便等着吧,你圭哥的机遇来了。”
幼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陈元卿。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咯噔一下,今日那些聘礼,难不成是陈家赠与的。
既然已入了陈家的眼,又依着齐圭如今的色心,要他同意退了亲事恐怕根本不可行,那府衙的棍子可不是闹着玩。
陶幼金只觉悲从中来,她最怕疼了,临死前那灭顶的感觉似乎还有记忆,河水淹没了她,灌入她的耳道、鼻孔里,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她不想死,可似乎连削了发当姑子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世间妇人这么多,怎我偏生是我嫁了个贼人,这样不论,还是个短命的。”
幼金迎风蹲在桥墩附近,环膝而坐,暗自啜泣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撑着石墩子站起身,不期然却撞到身后人怀抱里去。
这人身上有股子沉重的墨香,胸膛处硬邦邦的似石块,幼金一下撞晕了,回过神从男人怀里钻出来,仰头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见到这人,幼金愈觉得慌张与悲愤,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入了他的耳没?
“对不住,冒犯了!”她顾得多想,低头讷讷道,匆匆绕着他欲过桥。
陈元卿怀里蓦地一空,他敛下眸光,冰冷的指腹划过她的衣带,男人哑声道:“无妨。”
小女儿已远远跑开去。
(三)投怀送抱
八月十八钱塘江潮来,永安县几乎大半的青年男女都出门看潮去,齐圭不知道打哪儿租来了牛车。
等两人到江畔附近的时候,看潮的路早已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幼娘,不若我们去那儿。”齐圭指着远处稍低洼些的地方对幼金道,那处人烟稀少根本不见几个人。
幼金面露难色,然而这齐圭手劲儿极大,不待她回应就拉着她往偏僻处走。
“幼娘,今日可是你爹娘允了的。”齐圭嘴角噙笑,拉着她的手就要抱作一团。
两人右后方数丈远的地方,牛车的帷幔不知何时被人掀开了,秋末微刺眼的日光探入车厢内,男人眯眼盯着远处搂在一处的小儿女。
幼金闪躲着:“齐圭,我有话要与你说,我们那个婚事还是作罢。”
“你说的什么……”齐圭未料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些言辞。
只话还没说完,身后原本风平浪静的江面却忽地掀起五六米巨浪,滔天浊浪排空而来,二人根本躲闪不及,瞬间被浪扑得晕头转向。
这时齐圭哪里还顾得上幼金,三步并着两步,忙往远处跑。
初浪来势看着凶猛,力道其实不算大,要知道这钱塘江每年都卷走过人,幼金却跟吓傻了般,站在原地好会儿才跑起来。
永安人每年看潮都抱着猎奇心思,这第一波浪潮涌来,围观者渐至千人,堤岸边喧呼声不断,哪里还能看得见齐圭的影子。
那原本停驻在原地的犊车不疾不徐已不疾不徐往她的方向走。
“上车。”
幼金双手环抱望过去,男人正坐在犊车中居高临下地瞥着她,她下意识就要屈膝,却倏然想起,依着她如今是决不该他身份的。
“先生今日也来看潮么?”她遂又低着头,佯装沉静道,“不劳烦先生,我自己好回去的。”
幼金浑身都湿了整个人很是狼狈,好在穿得多,纵然湿透也未露出什么来,只若真这样走回去,她的名声坏了不说,恐怕家中父母兄嫂也要遭人诟病。
“郑或。”陈元卿唤他那车夫。
车夫闻言下车俯低身子,让陶幼金将他充作杌凳,借着他的背上了车。
犊车帘布遮光极好,幼金刚踏入车厢内,尚未来得及看清,身后车门已经叫人阖起。
陈元卿倚在厢壁间,微微眯起了眸,摸着手虎口位置沉默片刻对她道:“坐吧,我这处没有合适的衣衫给你换,先送你回去。”
说罢,也不再看她,闭眼倚靠着。
犊车里顿时静悄悄的,幼金弓起腰拘谨地坐着,忍不住偷望了眼那人。
那人眸虽阖着,眉峰却微隆起,坚毅的薄唇抿着,犹似透着几分不耐,幼金两辈子从未见过比他更大的人物,没想到他才二十多岁就已是这般不假辞色。
陶幼金上辈子虽说当了暗娼,陈元卿却是她第一个恩客,那时她住在京师的下瓦坊中,这处大都住的都是暗娼。
幼金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陈元卿,而她只是拉了他的袖子,喊了声:“大人。”
“先生。”
陈元卿睁开眼,低头看去,自己衣袖却让人扯住。
明媚娇艳的女郎此时鬓丝凌乱,湿衣贴服在身上,她拽着他的袖口不松,仰头望着他又唤了遍。
“先生。”
陈元卿眸光逐渐黯淡,幼金却不管不顾向他扑去,手堪堪环住他的腰,陈元卿面露愠色,然而身僵硬着却没推开她。
陶幼金恶向胆边生,她也是刚才方意识到,这人既然流于烟花柳巷,定不像他表现出的这般正经。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齐家忌惮还指望着他,定不敢得罪他,若她与这人有了首尾,婚事自然作罢,且齐圭断然不会宣扬出去。
于她而言,本就打算着不嫁人的,也没有多大损失,说不定还能白得了陈元卿一大笔银子,毕竟像他那样的人家,莫说他如今已经娶妻了,就是纳妾她也够不着。
(四)自己打开腿
陶幼金不介意再卖一次。
男人岿然不动,就那样冷冷地端看着她,在这样的眸光下,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幼金生出了丝怯意。
她向来都是怕他的,那会儿第一次去陈国公府,齐圭就告诫过她,不要乱摸乱碰东西,否则将她卖了都赔不起。
后来再看,那府里就是洒扫的丫鬟也比她那身布料好得多。
可她已这样,哪还有回头路。
幼金阖上眼,仰头凑过去亲了亲这人下巴,小女郎再看他时,眸里犹似噙了一汪水波:“先生,幼娘还从未见过像先生这般的人物。”
她这样直白,连手段都说不上。
陈元卿忽扯唇笑了:“郑或,去童家巷。”
郑或是陈元卿的贴身侍卫,耳力极好,闻言犊车转了个方向便往童家巷去。
陈元卿这次来永安县就居在童家巷的一处宅子里。
“坐着罢。”陈元卿瞄了眼幼金,又对她说道。
陶幼金搞不懂她这是成事了没,只得狼狈地爬起身来,坐在一旁沉默地绞着手。
陈元卿带她去了一处宅院,院落不大,临街靠水,里面只见到两三个丫鬟婆子在走动。
“你先去梳洗。”话却是对那婆子说的。
那婆子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幼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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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伺候幼金将身上湿透的衣衫脱下,打了热水来后就不知去向,幼金泡完澡从桶里出来,拎着自己原先的衣物甩了几下,连里头的裹肚都能挤出水来。
幼金早打定了主意,想着屏风后面的那张大床,索性咬牙光裸身子就往外面跑去。
却不曾想那儿早站了个人,也不知他何时进屋的。
陶幼金终究存留了丝羞耻心,她僵愣在那儿,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胸。
“先生。”
她身上没有任何秘密,腰肢纤细,身子白嫩透着淡淡的粉,这妇人以前似乎要丰腴些。
男人面无表情打量着她,太冷静了,冷静得让她想扭身逃走,他的眸光落在她腿心,娇羞的穴包微微隆起裹住里头的春色,紧阖着的蚌肉周围几乎见不到几根杂毛。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幼金冷得直打哆嗦,陈元卿这才收回目光,径自走向床,坐在床沿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幼金走近让陈元卿搂在怀里,男人掌裹着她娇俏的乳房,指尖轻捻着刚冒出些尖的乳头:“多大了?”
陶幼金有点疼轻扭了扭,她这身子毕竟还没经过人事。
“十六了。”
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小些,京师女郎出嫁得都晚,陈元卿这样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男人只揉搓了会儿,幼金胸前两颗乳头就变得硬邦邦,他一顿,将她抱躺到床上。
陈元卿就坐在她身边不慌不忙地褪着自己的衣物。
要较真说来,她其实没多久前刚跟这人干过这档子事。
不过那会儿他连衣服都没怎么脱,扯下她的衫子,劈开腿儿,就把胯下粗长的孽物往她腿心捅了进去。
别说齐圭已腻了她,好几年没与她同房过,就是刚成亲那会儿也经不住陈元卿这样的折腾,只知道横冲直撞,她除了疼根本感觉不到其他。
幼金想起他腰间那根庞大,戳得她死去活来的棍子,干脆横了心,自个儿将腿分开至极限。
(五)纳你为妾可好
陈元卿大概也是未料到她会这么乖觉。
男人修长的指尖在她身上慢慢游移着,因常年握笔的缘故指腹留了层老茧,磨得幼金发痒,尤其她大腿内侧最是敏感,稍碰碰都不行。
幼金拽紧了身旁的被褥,陈元卿这样心不在焉,她冻得难受,忍不住又细细换了他声:“大……先生。”
她几乎不敢看他,明明男人清秀书生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比那时威严更甚。
陈元卿终于开口,淡淡问她:“你与齐圭成过事了?”
“没。”幼金摇头。
要是寻常妇人,听到这无异于耻辱的话早就羞得不能见人,但陶幼金这会儿已麻木了。
陈元卿覆到幼金身上,男人腰间物什不偏不倚正戳在她腿心。
幼金畏缩了下,却忍不住往他胸膛蹭了蹭,他身上可真暖和。
陈元卿摸了摸她的鬓角,他微顿,又问了一句:“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陶幼金刚要张嘴,却让男人掩了下唇。
“想好再说。”
这样高高在上,如恩赐般的淡漠语气,要不是她清楚陈元卿的身份,只怕要觉得他装神弄鬼。
幼金生生将原先欲脱口而出的话吞回去,看着他的眼想了想道:“先生与齐圭是什么关系,您能让他主动解了婚约么?”
男人微怔,似是未想到她会这样说。
“只这样?”他蹙起眉,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陶幼金点了下头,若他能再给自己些银子便再好不过了,反正陈国公府那么富贵,他随便赐点东西都够自己过一辈子。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陈元卿幽深的眸光勾留在她面上,他会出现在永安,其实原本是来亲手杀她的。
他生于养于高门绮户,一生平步青云,除发妻早丧外,几乎从未有什么憾事,谁知道临了却因为她这个乡野村妇而落了不得善终的下场。
陈元卿钳制着她的腰肢,弓起身,大掌在她腿缝间揉搓了两下,硕物忽抵着花口猛冲了进去。
龟头似碰到层阻碍,他几乎没有逗停,阳具毫不留情捅破了薄膜,直直往她甬道深处戳。
“啊,疼!”小女郎凄厉的惨叫传至院中。
幼金咬着唇,泪珠子忍不住从眸眶里滚落,她疼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口。
她未想到竟会这样疼,身子像被人从中间劈开,用榔头钉死还不算,又让骡车碾了回。
她默默掉着泪,陈元卿停了动作,他嗅觉一向灵敏,男人低身看向两人交媾处,肉棒上黏着异样的猩红。
萦绕在鼻尖隐隐的少女清香,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就足以动摇他的心智。
他不是个多重欲的人,上辈子发妻李氏过世后,数年也没碰过妇人,这辈子尤是,若是没有这般诡异的经历,他年初就该娶妻了。
可偏偏遇到她,连白日宣淫这事都能做出来。
幼金冰凉的身子渐热起来,娇嫩的甬道卷缠着他的阴茎,里头层层媚肉推搡吮吸着他,陈元卿试着抽动了下。
“别,求你,别动。”她掐着他的胳膊哀求,下面除了疼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陈元卿果真没继续了,竟低身亲了下她的唇角,指抚了抚她的眉轻声道:“你既不想嫁齐圭,那我纳你可好?”
她那日在桥上的话都让他听了去,她如果也是同他一般,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哪有不应的道理。
(六)趴在她身上嗦奶
可惜幼金太疼了,压根没听清他的话。
她低低泣着脸蛋早哭花了,她学不会那些贵家女的隐忍,觉得疼了只一遍又一遍哼唧着:“您先拔出去好不好,我好疼。”
陈元卿哪里应得了她。
捅进她身体的坚硬硕物愣是又膨胀了几分,撑至极限的花道被迫向外撕扯着,幼金微张着唇,这下连话都说不出口。
陶幼金身子不由地弓起,露出葱白的脖颈和生嫩的乳房,上面奶尖儿悄然立着,男人稍低些身就能吃到。
陈元卿眸光微闪,只觉脑中那根弦骤然断了,他循着本能将她左侧乳吞咽了下去,幼金呻吟声,紧闭的眼顿时睁开,不期然见到埋在她胸前的黑色头颅,小女郎如受惊般又很快阖上。
陈大人出生世家,又握有实权,看着自持禁欲,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在床笫间是这般,趴在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乡野妇人身上嗦奶。
小女郎才刚刚及笄,就是以前那个成过亲的幼娘都难吃下他,更别说她这刚长成的身子。
幼金腿掰开圈着他的腰身,花肉咬着比它庞大数倍的阳物,颤巍巍大张着口。
他相貌昳丽,褪去衣物,腰胯间那根东西却看着丑陋而狰狞,整个肉身自结实的腰腹下冒出。
小女郎那点子啼哭反而适得其反,勾得他莫名心痒。
陈元卿再不勉强自己,放任自己在她身上冲撞起来。
炙热滚烫的硬物就这样凶狠地戳挤进她深处,肉棒拔出些又再次捣入,无数次直接顶入子宫颈,探进本不该容纳他的地方。
陈元卿为人迂腐固执,哪里懂得什么叫闺房情趣,就是上辈子与李氏也是例行公事,为了子嗣同房的多。
而她太小了又太过紧张,男人连点前戏都未做,甬道里的湿润大半都是她的血,陈元卿抽插得艰难。
小穴里头层层迭迭的壁肉推搡抗拒着入侵者,然而男人力道比她大得多,他索性托起她的臀,腰间尽数往她腿心撞去。
幼金逾矩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指尖掐入他背后,她上半身完全从床间抬起,面几乎贴着他的。
这永安县,最不缺的便是船只了,她便就像是躺在那船上,外头狂风暴雨,她只能随波逐流,任由男人戳挤肏弄。
陈元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咬住她的唇,不像刚才那样敷衍,男人将她唇都卷吞下去,这样还不够,他伸出舌撬开她的贝齿钻进去。
身下的动作却没停过,肉棒在嫩穴里不停地来回抽插,花肉紧箍着硬物,幼金还没享受到鱼水之欢的快感,就被迫在男人不间断的刺激下泄了身。
她浑身哆嗦着,死死攀住陈元卿的肩膀,绞着阳物的穴肉痉挛几下,花心深处涌了股爱液出来,全淋在男人的肉棒上。
陈元卿闷哼声,忽身下动作变得越发肆意和狂暴,他一把揽住幼金的腰身,接连冲刺数十下,再也抑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幼金感到自己身体里让人给灌满了,她壮着胆子推了推陈元卿:“胀,您退出去啊……”
陈元卿深深看了她眼,从她身体里抽离。
刚才自己许是过火了些,原本细腻白嫩的肌肤上此刻随处可见指印,尤其她腿心,仍不断往外吐着混着血丝的浊白。
陈元卿已裹了件袍子下床,他蹙起眉,站在那儿睥睨着床间怏怏的小女郎,似在权衡什么。
隔了许久他方开口道:“一会儿我让婆子来伺候你穿衣,齐圭那儿你不用担心,还有避子药我让人备着。”
他盯着幼金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似又觉得自己话太过不近人情,遂又如施舍般出声道:“子嗣你以后总会有的,只庶子先出生终归不好。”
(七)银货两讫
这话陶幼金听见了,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莫不成还要屈尊纳自己为妾?
他下手这般没轻重,她身子疼得厉害,只见这人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儿,生怕她污了自己的地儿似的。
幼金暗啐一声。
她虽命苦,可真没想过要当他劳什子妾室。
幼金隔壁家的香姐儿就给人做妾了,听说日子过得凄惨,连府里的丫头片子都不如,整日要受主母蹉跎。
入人家当了妾,其实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随意送人狎玩并不新鲜。
而且这人贪图女色,与齐圭又有多大区别。
陈元卿也不待幼金回话,便径自去外间换了衣裳,又叫了个婆子来伺候她梳洗。
这婆子是陈元卿自京师带来,见识多了,见到乱糟糟的床铺还有什么不清楚,将幼金原先穿的衣物烘烤干,又自作主张给她梳了个妇人发髻。
幼金兀自恼怒,重新给拆了又梳回她原先样式。
“嬷嬷这样难不成不怕别人知道你家主子白日宣淫么?”陶幼金讥讽道。
婆子心想这女娘子牙尖嘴利上不得台面,然而命好碰到了个好运道,不然在这巴掌大的永安县怎会叫主子入了眼,遂拘谨着,不卑不亢道:“这是娘子的造化呢,主子不会亏待了娘子。”
主子至今都未娶妻,连个通房都没有,却先纳了妾室,可不是天大的造化。
幼金根本不理会她的好意,一瘸一拐出了门。
陈元卿负手站在院中,见幼金走出来男人扭身看她,眸光自她鬓发间掠过,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但他终究没开口。
“你先家去。”陈元卿又吩咐,“郑或,送娘子。”
幼金却有话说,她倒是毫不知羞,张口问道:“先生,您有银子么?我不会乱说话的,不若银货两讫了如何?”
哪还会像上辈子一般蠢,到处跟左右院子的娘子们炫耀自己睡了陈国公。
陈元卿低头看她,权当她故意拿乔,面带了丝愠色道:“银子我让郑或一会儿给你,先回去吧。”
幼金下犊车前郑或塞了个包袱来,里面装着两锭银子还有小包药。
“娘子回去煎服下。”郑或道。
果真是陈元卿的奴才,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幼金嗯声:“回你家大人,我不会忘了的。”-
陶家却正闹得鸡飞狗跳。
周氏在院子里摔东西,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糊好的伞面被撕得到处都是,那些竹伞架也让人给折断。
幼金把东西藏在袖中,忙去问陶母:“娘,这是怎了?”
陶母顾左右而言其他,把幼金往楼上撵:“姑娘家别管这些事,你去你自己屋子呆着,等你爹回来再说。”
“娘!你自己也有女儿,怎就不怕生了舌疮,报应在小姑身上!”周氏闻言将手里的陶罐一扔,“怎四处与人道我不会下蛋!”
周氏话尽说出口,又放声哭了场。
陶良宝与周氏成婚一年多,至今还没有消息,陶母抱孙心切,在外面说了些胡话,不想让周氏听了去。
幼金记得自己出嫁那年周氏就有身子了,后来听说了俩哥儿。
她走过去馋扶起周氏:“娘这人嫂嫂你也清楚,心眼不坏,就是嘴厉害的,嫂子别挂在心上,我还等着抱侄子呢。”
陶家这三个女人性子其实都蛮像的。
周氏向来与幼金有些不对付,这会儿见她竟站在自己这边,一时愣住。
(八)青衣轿
陶幼金也是重活了回才觉得她嫂子周氏人心肠不坏。
她跟齐圭成亲好些年都没生个孩子,齐家不悦,还是周氏拎着根竹棍子就上门去给她做主。
“娘,嫂子,我上楼歇会儿。”
陶母当她跟齐圭去看潮累了,“哎”声便让她去。
幼金身子疼得厉害,也不敢到处声张,这衣服下面全都是青紫淤痕,走会儿路腿根就跟撕裂般。
陶幼金虽上辈子也活了近三十年,但人终究没什么见识。
大概上辈子被磋磨怕,只想趁早摆脱齐家,她这会儿子才有些后悔今日的莽撞,可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细想好歹她还得了那人二十两银子。
幼金趁着烧水的功夫,偷偷将药给煎服了喝下。
其实幼金以前怀过崽子的,只是那会儿年纪小也不知道节制,任由着齐圭胡来。幼金掉了三胎,后来就再没揣上过。
幼金没想到齐圭竟还会再来家里,陶家虽小门小户,也稍微讲究点规矩,这次没让幼金见他,只让她去街尾买只烧鹅回来。
齐圭根本未提昨日看潮发生的事。
倒是陶母跟陶父说了会子话后,一脸喜滋滋地告诉幼金:“听他说家里与京中某位贵人有些渊源,幼金,这可不就是咱家的福气了。”
幼金低着头冷静道:“娘,这没影子的事乱说出去可没得让人笑话。”
陈元卿不是说会解决齐圭的事么,难不成诓她的?
小娘子数着日子,等爹娘来讲与齐圭的事解决了。
没想到消息没等来,却等到了顶青衣轿。
两个轿夫并着一个伙计和婆子,四人直往十里街而来,十里街上住的都是几辈子的街坊,好些人都跑出来瞧热闹。
“谁家纳妾了这是?”
“瞎了你的眼,没看到那伙计手上的漆盘么,咱这街上谁又学孙四家卖女儿了。”
“莫不是我瞧错,怎么往陶公家去?”
“那哪能呢,他家娘子不是订了家秀才公……”
陶家包括幼金在内,看着这阵势都惊了,幼金以为那日已跟陈元卿说得明白,他竟听岔不成。
陶母和周氏两个堵着门不让进。
二人不知内里,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哪个烂板乌龟汉子,把主意打到我家娘子身上来了,这光天白日,还要抢人不成。”
这些街坊听陶家这样讲,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骂得四人无处下脚。
那婆子正是当日伺候过幼金的,能叫陈元卿带在身边见识也不是一般村妇可比,此刻让人骂得脸挂不住,往那儿一站就厉声道:“你家娘子呢,我与她说两句便走,否则你们莫要后悔。”
人群里有布店的掌柜、也有首饰铺的,这些人细看了才发现,这婆子身上穿的戴的,竟比普通人家的小娘子都要好上许多。
一时间没人发话,幼金拉开些门,露了小半边脸出来。
婆子一见幼金,语气倒缓和许多,微微欠身:“娘子,主子那还等着。”
“轿子抬回去。”幼金并不欲生事,道了句话便将门关上。
(九)噩梦
婆子吃了个闭门羹,回去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陈元卿。
陈元卿不日就要离开永安县,听完婆子的话,想起屋子里那一床崭新的鸳鸯红被,脸有点冷。
纳妾自是比不上娶妻,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洞房花烛,今日童家巷这宅子里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于陈元卿来说已是逾矩,不过念着在她那儿还算受用,遂才命人备着。
男人猜不透幼金的想法,她那日故意来勾自己,不就是妄图攀附上他么,以她的身份,他答应纳她就已是破了例。
没道她却完全不识抬举。
陈元卿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活了两辈子,还未有人敢这般戏耍忤逆他过,这妇人果真是自己的孽。
上辈子害他丢了命,他如今特意来了趟永安县,早该直接解决了她的。
陈元卿可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大人,齐圭那儿?”郑或见他隐有发怒的征兆,不得不硬着上前。
陈元卿一甩袖子:“你管他们作甚,去准备下,明日回京。”
郑或不敢再言,应了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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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这么一出,陶家虽开始一头雾水,后来哪里能不生疑,她父兄不好出面,晚间时候陶母私下拉了小女儿说话。
“幼金,今儿来家的那都是些什么人?”陶母鲜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幼金摆弄着衣摆处她亲手绣的梅花,淡淡道:“娘,那天去看潮时与齐圭走散,遇到了个泼皮无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若还闹上门来可如何是好?我家幼娘生得这般姿色,难免招来贼人,你近日便不要出去,等半年后你与齐圭成婚便好。”陶母一脸忧愁,想了想安慰她道。
幼金根本不愿听得齐圭的名字,摆手道:“娘,你去歇着罢。”
这她倒是不担心,她心想陈元卿既连轿子都抬了来,定然已解决了齐圭。
她可不要再嫁人了,陶父陶母还有兄长那样疼她,细心哄着,学些做伞的技艺不难,以后便是嫂子侄子容不下,凭着爹娘分的三成家产①,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总归不会再填补齐家窟窿。
至于陈元卿,要不要再问他要些银子,这念头她也只敢想想而已。
要陈元卿那真是个富贵保命的地儿,她指不定就跟他走了,可这人不是啊。
幼金不知道怎的,就是怵他。
幼金破天荒睡着,然而半夜又给吓醒。
明明天早凉了下来,幼金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贴身的衫子全湿透,她拥着被子打了个激灵。
她说她怎比前世还怕陈元卿,还有陈元卿的那个车夫,他的那双眼,她怎就忘了,那是她上辈子见到的最后景象。
陶幼金骨头软着呢,她要真是个硬骨头,早在齐圭死后,她搬到下瓦坊的当日就该一头碰死,可她没,她宁可把身子卖了都要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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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代女子拥有继承权,大约是家中兄弟的二分之一,不过朝代架空,称呼之类的小可爱们就不要考究啦
男主真心不是什么善类,家族里又固执又权威的大家长
(十)恼羞成怒
幼金思来想去,大概是她与人说的那些话传到了陈元卿耳里去,惹得他不快了,这才叫自己的随从来杀她。
她辗转反侧,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天刚微微亮时她便起身下楼。
陶家其他人比她还早。
周氏已经在扫院子了,幼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活儿:“嫂子你歇会儿,这地我来扫。”
自上次幼金在陶母面前帮周氏说了回话,姑嫂两个的关系比以前好了许多,起码彼此说话不再夹枪带棒的。
周氏也算想明白,这小姑子迟早要嫁出去,家里公婆、丈夫宠着,她何苦跟她过不去,她在公婆面前说一两句话可比自己管用多。
何况幼金那个未婚夫婿,已经是秀才了,以后自己说不定还能沾到些光,还有她娘家弟弟,年十四了,爹娘还想送他去认点字。
“不用你,今日家里没什么活计,娘刚走,去光全寺上香了,那些都得等干透了才能上色,可惜我与你哥总绘不好,如今还得指望着爹搭把手。”周氏看了眼悬挂在那儿,已经上好面的伞架道。
幼金看着那光秃秃的伞面点头,没再与周氏争,转身进了灶房。
她前脚刚走,紧接着后院的门却突然让人敲响了。
门外站了个男人,周氏前些日子见过的,这会儿天色尚昏暗一时竟没想起他是谁,对方穿了身深色的长襦,看着像读书人,可又少了那么点书卷气。
来人连正眼都未瞧向她,只嗓音低沉道:“叫你家娘子出来。”
“你是谁?”周氏语气并不好。
男人似乎更不愿屈尊纡贵同她讲话:“让她出来便是。”
陶家婆媳两个,在这十里街厉害是出了名的,听这话周氏直接将手里的扫帚冲对方招呼过去,也顾着名声不敢大声:“滚,什么人都敢来我家撒野了。”
陈元卿何曾见过这样的妇人,一时躲闪不及,只勉强用手挡了下。
那扫帚是用制伞骨剩下的竹枝扎成,到处是尖刺,手背上瞬间被划出数道口子,往外渗出血。
“放肆!”陈元卿这是真的动怒了。
可惜周氏哪里见过官老爷,她长这么大,连衙门口都没去瞧过,她却要再赶人。
陶幼金正听到动静从灶房里出来,见到这场景骤然吓得心惊肉跳,想着这人前世做下的事,恨不得当下昏死过去,顾不得其他一把就拉开周氏。
低头又察觉陈元卿手上正淌着血,她硬着头皮唤了男人声:“先生,你随我来,我帮你包扎下罢。”
万幸不是伤的这人脸,否则周氏怕要命毙于此,可就是这样,她也不知道陈元卿会如何发落。
这些个达官贵人学孔孟,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比他们平头百姓还要计较蝇头小利。
陈元卿未说话,不过他已抬腿做出了反应。
周氏不肯,让陈元卿瞥了眼。
她被吓得后退步,一扔扫帚拍着大腿道:“哎哟,这都叫什么事儿,幼娘你让鬼迷住了不成?”
“嫂子你先把门掩起吧,莫要声张,待我事后跟你说。”幼金脸上半点血色都没。
周氏分得出轻重,哪里会大声嚷嚷,忙将门从内栓上,看着幼金两个上了楼。
陈元卿默不作声跟在幼金后面进了她的屋子。
屋里其实并不大,在陈元卿看来显得异常寒酸,除了床、案,便仅仅摆着了两个木头柜子,坐墩儿太矮,幼金只得把男人引到床边,自己则急急去取清水。
幼金绣工不错,最爱描花鸟鱼虫的样式儿自己绣出来,屋里搁了不少,床头的布帘子就是她绣的,不过这右下角的字有些眼熟。
陈元卿不至于连自己的字都认不出,虽不全像,也肖似几分。
他想了会儿,自己二十八九的时候似流出了本字帖。
“先生。”幼金取了东西过来,双膝跪在脚踏上,身子躬着:“我嫂子不是故意的,您莫怪,我给您上些药罢。”
棒疮药还是她从家里偷拿的,之前她从童家巷回来身子疼得厉害,藏了本来打算自己用,可还是没敢往那地方胡乱用药。
陈元卿任由着她在自己手上捣腾了会。
“你识字?”男人忽地开口。
幼金手一抖,将帕子打了个死结,陶家几代人都目不识丁,她怎么会懂。
“不会。”幼金摇头撒了谎。
陈元卿也没再追问的意思。
他看着包扎得略显滑稽的左手,敲了敲床沿:“我今日离开永安。”
郑或他们还在十里街附近等着,他鬼使神差又亲自来了这,心想着再给她最后次机会。
幼金一愣,忙表诚意道:“您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将我们的事乱说出去。”
别的却是半句未提。
陈元卿冷笑一声,今日他这趟来得荒谬,他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眼底丝毫不见笑意:“那你好自为之。”
男人扔了几张银票在脚踏上,就往外面去。
一拉门,周氏却趴在门后,连滚带爬地避开。
(十一)食言
幼金在周氏进来之前将银票给藏进被窝里。
周氏刚在门外,总算想起这人是谁了,可不就是之前同齐圭来家里的那位先生,姑子怎么偷汉子偷到他头上去了。
“短命哟!我的幼娘哎,你且说说你跟这人是怎么回事,你兄长要知道我放了汉子进屋,非要打死我不可。”周氏站在门口哭天喊地。
幼金坐在床边捻着被角,低声说道:“嫂嫂你不要嚷,他先前欲纳我,让我给推拒了,今日的事你我最好都烂在肚里,否则性命难保。”
明明她坐在那儿,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辞。
周氏没由来地让她这话给唬住,心中虽还有疑问只得先按捺下。
永安地小民富,距临安也不远,光全寺中的晨鼓刚鸣,各家商贩已将铺子开了,街头喧闹得很,还有老妇拎着竹筐叫卖,筐内装的都是刚打捞出来的鱼虾。
马车停在街口已有会儿,将原不怎么宽阔的街道挤得更为狭促,但陈元卿自回来后一言不发,郑或不敢擅作主张。
郑或跟着陈元卿多年,比谁都清楚他这位主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自从来永安后,他动怒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十有八九都与那小娘子有关,只郑或觉得奇怪,这永安齐家祖上虽与陈国公府沾亲带故,但这门远亲连老夫人都不记得了,大人怎会亲自来这么一趟。
却像是特意为这小娘子而来。
郑或心想,这妇人毕竟乡野出身,不识抬举,哪知道自己错失天大的造化,大人可非京中那些靠祖宗庇荫的世家子可比。
他至今未婚,还是同一回说要主动纳个妇人,偏这妇人不知趣。
直过了许久,车厢里方传来男人低低的嘱咐:“走罢。”
“是。”郑或应了声,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哒哒走远。
陈元卿背倚靠在厢内,常年持笔的指无意识在左手帕子上摩搓着,帕子料子极差,他往日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他原本有些闹不明白这民妇的心思。
这会儿却是想清楚。
他怎就忘记,她既同他一般,怕前世早从哪里听过他的死讯,当他是个短命的。想他陈元卿半生大权独揽,善舞权术,临了倒让个庶民给耍弄、嫌弃。
她倒是能耐。
陈元卿离开十来日后,陶幼金方发觉自己让他骗了。
齐圭毫不知情,且九月初九送来了节礼,她与齐圭的婚事定在明年二月。
齐圭已决定明年临安府参加秋闱,但说到时新婚燕尔,若幼金不舍,也好一同跟了去。
陶家上下都很高兴,唯有周氏腾空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小姑,论来她这小姑果真生得好,纵然荆钗布裙也叫人挪不开眼,难怪齐圭巴巴地要求娶了去。
幼金但觉得自己蠢笨,陈元卿从来未应承过她什么,她怎就那么断定他会帮自己。
况他走时留了五百两银票。
她们一家就是数载也赚不到这些,够在这十里街买上好几个铺子。
假若她还有命的话。
(十二)京师
陶幼金两辈子都活得稀里糊涂,上辈子所托非人在齐家做牛做马,这辈子慌不择路又匆匆攀上陈元卿。
她根本寻思不到别的出路。
律法明令对女子苛刻得很,男子若毁约只无权收回聘礼,而订下婚约后女方不能反悔更许他人。
假若她现在不愿嫁齐圭,似乎除了杖刑没有别的路可走。
陶母从街上家来时拎了好些个纸包。
幼金见她手上的那些东西,闻到浓浓的药味儿,焦急上前问道:“娘,这是怎么,家里谁身子不适么?”
陶母想着小女儿几个月后就要出嫁,迟早清楚这些,遂也没有瞒她。
“你嫂子不是一直未有孕么,我这去买了几副药回来给你嫂子先服用,乖儿,这子嗣才是女人头等大事,等你去了齐家,也得先生下孩子才立得稳。”
幼金皱着眉:“娘,你怎又弄这些,嫂嫂身体好得很,你不要乱折腾。”
“你与她交好娘自然高兴,可哪有你这样胳膊肘不拐向自己娘和兄长的,这事儿你就别管。”陶母赶她,“赶明儿个你也跟我去医馆里把个脉。”
陶母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断不会答应,说完话便往屋子里去了。
幼金没应她,走到天井边汲水,低身用手捧着喝了口才冲屋里喊道:“行啊,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却把陶母惊了回:“那敢情好,恁得我儿想通,你在家里父母兄弟能护着,以后嫁人了不就要指着齐圭的。”
幼金明白跟她没法说,心里有了计较,也不与她争执-
九月中旬,陈元卿回到京师。
南方便比不上京师热闹,夜里三更方闭市,白天这会儿各家商铺鳞次栉比,人群还有不少从波斯来的商贾。
“先去茶汤巷。”陈元卿嘱咐郑或。
郑或知道府内老夫人最喜食宋五嫂家的鱼羹,路是走惯的,大人向来孝顺。
陈国公府在东华门附近的北堂巷,陈元卿自马车上下来时,恰有顶小轿从左侧门抬了进去。
“那是何人?”陈元卿蹙眉看了眼。
门房鞠身恭敬道:“回大人,那是大夫人的娘家亲戚,说来府中寄居几日。”
陈元卿面无表情“嗯”声。
他这两月未在府中,回来自然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陈元卿让人伺候着沐浴完,便往林氏院子里去。
林氏这儿却有客人,如今正拉着个小娘子说话,陈元卿过来,忙叫身边的老嬷嬷迎过去,笑着道:“可不是巧了,今早小丫鬟在院子里听见好几声鹊叫,这便应了,二郎回来怎也不提前报个信。”
“二弟总算回来,母亲可盼着的。”说话的是陈元卿庶兄的夫人王氏,如今府中没有女主人,便由她代掌着中馈。
“大嫂。”陈元卿淡淡回道。
林氏招呼他过去说话:“二郎似乎瘦了些,也是赶巧,你大嫂这远房妹子来府里小住几日,也是今天刚到。”
陈元卿坐在林氏身边,径自将鱼羹递给她身后的丫鬟:“刚经过茶汤巷买的,让人给您在炉上温了。”
那女郎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穿一身粉色绢衣,闻言站起身作揖礼道:“国公爷。”
陈元卿点头,又与林氏说了会儿子话。
(十三)变故
王氏知她家这二爷回来,老夫人肯定要与他说些体己话,遂寻了个借口带着妹子退下。
“二郎你好好地说要去什么临安府,一去还两个多月,便难不成还因为去年李家娘子的事跟娘置气?”待人都走了,老夫人方道。
林氏本是续弦,嫁给老国公后就生了陈元卿一个,如何能不挂心。
陈元卿如今二十四了,身边竟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先前给他说了李氏,两家就差交换名帖,他不知怎的又不应了。
陈元卿不爱多言,但对着林氏惯来孝顺,摇头道:“您别多想,并非如此,我这次去那是有要紧事。”
“既如此你给我透个底,究竟喜欢哪样的,我好照着替你相看相看。”林氏想了想又道,“还有你那两丫鬟,以后收进房也好,毕竟伺候你多年情分出来了。”
陈元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而后道:“这事母亲您看着做主,至于雁青、雁秋,以后配出去赏点嫁妆。”
林氏清楚她这儿子惯来冷漠的性子:“你要不愿就算了,我原打量着那两小丫鬟老子娘都在府里,知根知底的,人又本分。不过妻子可不能马虎,你先前说李氏身子单薄,莫不是喜欢稍丰腴些的?”
陈元卿愣了片刻,不知想起什么,摸着手上已不怎么能瞧出的疤痕,神色微异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回了。”
林氏明知道他不想再聊,也没有留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该累乏。
“回去歇息吧,我有东西给你。”林氏道。
她身边的吴嬷嬷捧了个彩色雕花漆奁出来,里面摆着两支翠叶石榴金花。
“前些日子特意给你新打的,你戴着看如何?”
陈元卿权当不懂石榴多子多福的含义,取了一支插在冠上,颔首道:“多谢母亲。”
到了傍晚时分,箬山院里的大丫鬟雁青和雁秋帮陈元卿收拾箱奁,里面竟掉了条帕子出来。
这一看着便是妇人之物,上面还绣着芍药花,只是这帕子太过粗糙,麻棉布料,连她们平日里用的巾绢都不如,怎会出现在国公爷的箱奁之中。
两人对看一眼,眼底皆是惊诧。
“雁青姐姐,你看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带进去,郑或也真是,连这样的东西都敢往国公爷箱里装了。”雁秋道。
“迭起来放爷案桌上去吧,看爷怎么处理,要扔了或收起来到时再说。”雁青想了想。
然而翌日帕子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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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县里两三家医馆,陶母常去的就那么一家。
幼金揣着陈元卿给的银票寻了过去,待回来问陶母:“娘,你说医馆准备什么时候去,正巧我最近两日身上总觉不大爽利。”
陶母求之不得,赶忙笑道:“明儿个我们便去,我儿果真大了懂事多。”
幼金想着白天花的那百两银子,也笑了:“娘说得对,对我们来说还是这身子最要紧呢。”
次日两人同去医馆。
医馆里坐堂的林大夫为人和善,平素里最爱施药,一直也未积攒下什么银子,听说前些日子家中孙子连束脩都要交不出。
幼金心知肚明,与林大夫对看眼,将手腕递过去,只等着对方按着约定开口。
谁知林大夫照例把了把脉,却迟迟未说话,反一脸难色地看向幼金。
(十四)有孕
“夫人,小娘子身子骨不错,这药便不用吃。”大夫想了想对陶母道。
陶母闻言松了口气。
幼金却听得目瞪口呆,林大夫分明收了她的银子,只消对陶母讲上句:“你家女儿身子不好,恐于子嗣有碍。”
这样除了家中父母兄长,皆大欢喜。上辈子累得爹娘不知道为她落了多少泪,如此也是实属无奈,好在如今不同,她有银钱傍身。
陶幼金生生按捺下疑虑,待陶母去置办下月初一祭祀需要的香烛、纸钱,她又返回医馆里。
那林大夫却早支开铺内伙计在等着她。
且未待幼金开口,他已先将之前她送出去的银票递回来。
“林大夫,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您怎又临时变卦,这事不用您做别的,只要说句话便好。”
林大夫手自桌上收回来,叹了口气:“老身虽不知道小娘子这样轻贱名声为何,却因为自己贪财答应了你。”
“那您为何?”幼金不解。
“小娘子,你有孕了。”
“……”
九月末,永安这天开始渐生出些凉意。
幼金不懂自己明明当日吃下了避子药,又怎会怀胎。
她以前倒是想要个崽子,想着或许这样便能圈住齐圭的心,可惜自己身体不争气。然而后来被磋磨成那样,倒有几分庆幸,崽子若生来有这样的爹娘,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幼金自己心思淡了,就是这辈子也没想过。
这孩子不能要,幼金清楚得很。
-
陈元卿身边说是有伺候的丫鬟,他房中的事还有多半让婆子做了,可这两日,国公爷也不知怎么回事,床榻被褥连婆子也不叫碰。
清早洒扫院落的小丫鬟瞧见他,胆子都吓破,忙跌跌撞撞跪下:“国公爷,这如何使得,让奴婢来吧。”
“退下罢。”陈元卿只淡淡说了句。
事儿传了出去,都说国公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竟亲自洗起衣物来,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愈传愈离谱。
大夫人王氏不得不敲打了番府中下人。
却还是连老夫人都惊动,特意唤了雁青过去问话。这丫鬟的爹原是老夫人陪嫁铺子掌柜,林氏也愿意抬举她。
“你们国公爷近来可有什么异常?”林氏让人搀扶着坐下。
雁青想了想摇头。
“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你照直说了便是,国公爷定不会怪罪于你。”林氏又温言道,“我也是为了你们主子好。”
雁青磕了个头道:“老夫人,奴婢不敢瞒您,奴婢确实不知,况且国公爷从不要奴婢们守夜的。”
林氏见问不出什么来,嘱咐几句便让她回去。
陈元卿宣德九年殿试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后入馆阁,任翰林院馆阁校勘,近来又充任知谏院,可谓春风得意。
“大人,三更天了。”郑或站在一旁伺候,斟酌了半天方对陈元卿道。
国公爷平素慎独,便是喜爱制香,也未沉迷到不眠不休三更还不睡的地步。然而他这两日却有些放纵自己。
陈元卿将自制的桂花香丸置在银片上,点头:“大老爷那儿可让人盯紧?”
屋里很快萦绕着股桂花的清香,郑或心说也算是大老爷倒霉,国公爷自永安回来心情便一直不虞,他这又不知道有什幺小辫子让国公爷知晓。
“已经派人盯着了,您放心。”郑或回道,“奴才唤人来伺候。”
“不用,你下去罢。”陈元卿揉了揉眉心,竟径直往屏风后面去。
(十五)祸福难料
陈元卿躺在偌大的拔步床间,眼睑虽阖着,人却没有睡着。
这已是近来第三回了。
也不知道那乡下妇人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陈元卿方才梦到了茶汤巷,她与齐圭就住在那处,街上有家铺子是陈家的产业,看在祖上情分,让齐圭做了铺中掌柜。
偶尔一两次马车打铺前过,他掀开布帘就能瞧见那妇人在铺中帮衬。
妇人二十有余,然风姿绰约,丝毫不逊于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且大概是历经人事的缘故,走动间,眉角亦带着番风韵。
那时京师人人都道陈国公侍母至孝,常出入茶汤巷为老夫人买羹食。
陈元卿沉了脸,转而下榻。
翌日郑或随陈元卿自宗阳门出来,忽听得车内人漫不经心问:“永安可有信传来?”
郑或蓦地一怔,回道:“还没有。”
车内只“嗯”声便没了动静。
郑或暗骂自己不会做事,国公爷断然不会随口说这话,当初恼怒发了狠不管那小娘子,童家巷的宅子却没空,这不就是在等着呢。
京师倾慕国公爷的女郎不知凡几,爷何时对个妇人这样上心过。那女郎恐连爷的身份都不知道。
十月初刚过完寒衣节,永安快马加鞭送来了封信件。
陈元卿看完便搁置在旁,郑或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陈元卿独自在书房呆了两个多时辰,出来后与郑或道:“寻个大夫去永安,通妇科的。”
永安地方毕竟小良医有限,或许瞧走眼也未可知,又或者医术不精耽搁病。
难怪她与齐圭成婚多年都未有子嗣,不曾想却是她身子问题。
终究跟过自己一场,若确实治不好,他却不妨收了她,入了国公府,妾室便是生不出子嗣也无碍。
郑或愕然,陈元卿没有理他,将信拿给他瞧。
陈元卿略沉吟,又嘱咐了句:“你跟着去。”
郑或要如今还不知道陈元卿的心思,也白在他身边呆了多年,国公爷这是在吩咐自己,无论病瞧不瞧得好,将人带回来方要紧-
永安县,十里街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这古人说福祸难料果真半点不假,不多久前旁人还在羡慕陶家好运道,谁晓得不过几日,传出陶家娘子身子有碍的流言,连齐家的亲事都给丢了。
齐圭心疼还没吃到嘴的肉,可这子嗣毕竟大事,最后还是主动上门要求退亲。
因为是陶家过错在先,不用闹到衙门里头,陶家已主动将聘礼都还了回来。
陶家二老闻此噩耗,每日长吁短叹,陶母眼睛真的都要哭瞎,一心想替女儿重新找个大夫去看看。
偏家中事情不断,陶父昨日去贩竹时又拉伤了手腕,动不了笔,那青凉伞面的桃花纸让柿子漆浸泡过,若不及时上色,这些伞可要作废。
一家子可就指着凉伞过活,陶父在院中大骂陶良宝不中用,学了十多年,连绘制都没摸到皮毛,要出去找画师,白花大笔银钱不说,还未必能画好。
幼金自楼上下来,她近来精神不大好,家里都道她是忧虑过度,比往日更用心哄着她。
“爹,你别骂哥了,不若让我来试试。”幼金道。
陶父疼爱幼金不假,但祖宗家训摆在那里,刚要开口反对,看到女儿那张脸愣是开不了口。
“妹妹花样子比外面卖的那些画的还好,就让她试试吧。”陶良宝比幼金大三岁,打小把这妹妹当眼珠子看着,自向着她。
陶父心里本就松动,见儿子也这样讲,便顺势松了口:“你画一把试试,不用多顾虑,画坏了也无妨。”
幼金应是,画一夜便好。
陶父见了幼金画的伞面,待干了便叫陶良宝封上桐油,私下对陶母道:“可惜传不得女儿,我看幼金比她哥适合得多,若以后真留成了姑子……”
陶父想女儿有这门技艺,纵然因为不能生子嫁不出去,也不会让嫂子侄子低看。
却让陶母啐了口:“你别无事咒我儿,那林大夫年纪大了头脑不清,否则前儿刚说好端端,后面又成子嗣有碍。”
但旁人哪等你来解释,话仅仅半日就传了出去-
幼金看家中父母兄长为她忧愁,心中原本想着只将齐圭婚事退了便好,可现在她腹里有了崽子。
那日她配了药最后却没服下。
不是陶幼金想留下这崽子给自己养老,只她两辈子虽生在小地方,却连鸡都未杀过,更不用说杀人了。
这一拖便拖了十几日,幼金当知再拖不得,林大夫特意嘱咐过,药吃得愈早对身子伤害愈小。
(十六)允诺
谁道当日家中却迎来了几人。
幼金还不知晓,当是兄长有事归家,搁下手中的伞面走过去开门,却豁然见着陈元卿身边的郑或站在门外。
幼金只看了一眼便愣怔住,顿时被吓得心惊胆战。
郑或,是郑或。
他不是该跟了他主子回京师么,如今怎会提前出现在这里?!
那人果然心狠,只不如意便要了她的性命。怪只怪她自己,千万条路不走,偏后知后觉方认出郑或,撞到刀口上来。
一切都结束了。
幼金手扶着门框,脸色一片惨白,牙齿忍不住打颤起来。
她终究还是逃不过么?
对了,她腹中还有崽子,是他主子的种,那人为了这或许还能留她一命,不,她想岔了,怕正是因为这崽子方招来杀身之祸。
大户人家阴私最多,那人不是说过不要庶子么,她没有想留下崽子的。
幼金意识开始模糊,她似乎听到了娘和嫂子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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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金是让人给哭醒的,身边陶母眼睛哭得通红,见她醒来,悲切地喊着:“我的儿,你这是遭的什么罪啊,怎爹娘兄长一概不知,你已有孕了,可是齐圭的?”
她有些恍惚,仰头望着屋顶横梁,久久未言语。
陶母见幼金这呆滞模样,不免慌乱几分,又怕惊了她:“我儿莫怕,我们去找齐圭,你如今腹中既有子,哪还有退婚的道理。”
“不是他的,娘你莫要说了。”幼金语气淡淡的,辨不出什么情绪。
“我的乖儿!你可是糊涂!”陶母讷讷,“我让你嫂子去唤你父兄家来,那三人还在楼下院中,其中有位大夫替你摸了脉,幼娘,你又如何认得他们?”
幼金沉默片刻道:“他们可有说什么?”
陶母摇头,幼金要下床。
院中郑或正与宋大夫私语:“您看这妇人若当时已服了药,可还会有孕?”
“药没有万无一失的道理,不过依着老夫看这娘子身子虽弱,腹中胎儿却很康健,不像用过虎狼之药,要么药弄错了,要么便是小娘子并未服用。”
郑或心说大夫摸过脉,按着时日该是他家国公爷的,然而药是他去药铺买来,应当不会有错,那便是这小娘子私留下子嗣。
不过事关重大,他可做不了主,只能等到去京师让国公爷亲自定夺。
郑或哪里清楚,他跟着陈元卿,何时买过这种东西,那日他去药铺中,对柜上学徒道:“……妇人房事后服用的。”
这永安人家,求的是多子多福,鲜有人特意来买避子药,学徒当他要助孕,遂给他抓错了包。
幼金见着郑或就忍不住发抖。
她知道这人武功极高,陈元卿几乎离不开他,就是去下瓦坊时也跟着。
郑或不懂他如何遭了这小娘子的厌,她方才见他竟生生吓晕了过去,这会儿也是,显然惧怕极了,偏还强忍着跟他道:“您来作甚?”
明明胆子极大,敢把国公爷打伤的一人。
“随我回京,主子爷吩咐的。”郑或道。
幼金扭头看向身后远远站着,欲上前来护犊子,却让个婆子挡住的陶母:“如果我跟您走,您会放过我家人么,他们什么都不知情。”
郑或一头雾水,他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怎说出这些话。
不过小娘子既然已应了,也省得他多费口舌,遂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十七)您会杀了我么
自永安县到京师快则七八日,慢则需得十数日。
因幼金腹中怀胎,他们这一路走得极慢,陈元卿早在几天前收到郑或的信,得知永安发生的荒唐事。
于陈元卿而言岂不是荒谬,他果真是高估了那妇人,原当她计较生死,忧心自己早早成了寡妇才不愿跟了自己,却不想她做着这样的打算,难怪那日主动上了他的榻。
这妇人当真出身市井,蠢得无药可救。
然他尚未迎娶正妻,他的长子怎能生在这么个妇人肚里。
幼金到京城时已经入了十一月,京师严寒,跟着她的婆子取了件大氅给她披上,狐狸皮的,毛又滑又顺,幼金手在上面蹭了好会儿。
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身边婆子禁不住提醒了她句:“娘子,我们该下马车了。”
陈元卿人并没有来,只吩咐郑或把她送到通宣巷的一处宅院内。
便是不打算将幼金接入府了。
幼金并不大在意,到如今她倒是有些闹不懂,若要杀她,何必大老远地把她带到京师来。
最有可能的,还是为了她肚子里这块肉。
幼金并不想要这崽子,为人妇做牛做马十多年,再没有比在家中更舒心的时候,可郑或临走前说过:“等主子爷来了做主。”
她来京师半个月,连陈元卿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也不知家中爹娘如何对别人说起她的去向,陈元卿出手可真阔绰,算上先前给的,他竟出了一千一百二十两。
说句难听的话,陈元卿给的这些银两,够买几十个十里街上的陶幼金。
幼金心想,她这次可真是卖了个好加钱。
当初齐圭送来二十两聘礼,陶家父母已然觉得不少,普通人家谁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爹娘吓得只以为郑或要拉幼金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幼金哄着才松口,银子也不肯拿,幼金走前偷塞了给陶母五百两。
通宣巷这里的院子不大,三间屋子,幼金和个姓王的婆子住在这儿。
王婆子还是郑或临时自人牙子那里买来,并不知道这家主人的来历,猜着小娘子许是哪里客商养在这的外室。
而幼金也根本不守规矩,怀了身子还作姑娘打扮,好在肚子未显怀。
院里长了株黄梅树,靠在墙边,一半枝条露在墙外,幼金最喜欢这些花草,以前刚跟齐成婚,尚在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常四处摘了给齐圭戴。
昨日夜里京师下了场雪,雪挂在枝头,盖着黄色花瓣,看得人甚是手痒。
幼金裹成团站在树下看了半天,唤王婆子取个梯子来。
王婆子依她话做,却觉得不妥,手紧张地扶着木梯道:“娘子下来罢,这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幼金已在拽扯着树枝:“没事,你放心吧。”
她伸手去折,却陡然听到一句厉声:“胡闹,下来。”
幼金愣了愣,低头看去,见墙外站了一人,那人负手而立,脸上携着隐隐愠怒,不正是多日未见的陈元卿。
幼金一直都怕他,被他这么一呵斥,吓得忙松开手,原本虚覆在枝头的雪因她这动作,瞬时“哗哗”往下坠,全落到了男人身上。
幼金不敢再看男人的脸色,忙从梯子上下来,又唤王婆子去开门。
王婆知这是主家来了,给陈元卿作揖磕头方退下。
屋里烧着炭火很暖和,幼金领了陈元卿进屋,帮他褪了大氅,顺势也将自己的挂好。
陈元卿过来后,她便穿着身小袄站在旁,男人幞头上的一小撮雪很快融化,滴了几颗水珠子,略滑稽。
幼金瞧见了有些想笑,生生憋着转而小声问:“先生,您要喝水么?”
陈元卿坐在那儿没说话,幼金扭身给他倒去。
她这儿连茶叶都没,就只是温在炭火上的开水,陈元卿竟也没嫌弃,如喝茶般慢斯条理小抿了口。
幼金跟个丫鬟似的站着,陈元卿也不提让她坐下。
“那时我问过你,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陈元卿指落在桌沿敲了两下,“你有了身孕,你知我不是个普通的商户。”
幼金自然知道,可这不是她该清楚的事,她心中忐忑,嘴里道:“幼金见先生第一面便觉得您人中龙凤,幼金只是倾慕先生而已。”
陈元卿确实长了副好皮囊,就是不论他的家世,也能勾得不少芳心,幼金自觉说得滴水不漏。
陈元卿却冷冷看了她眼。
幼金吓得扑通声跪下,她真的是怕了这样的日子,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她,小娘子眸子里含泪仰头望他:“先生,您会杀了我么?”
“为何这样问?”陈元卿动作一顿。
幼金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就是被他给杀死的,小娘子抽噎两声方道:“我也不知,刚才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话陈元卿信了,他去永安真正的目的,连郑或都不知晓。
她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哭得一颤一颤,小腹那处尚平坦,完全看不出已经怀胎,倒像个仍待字闺中的女郎。
“不会。”
良久后,幼金终于听到这人开口。
幼金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十八)我派人来接你进府
陈元卿晚间竟没走。
王婆悄拉着幼金说话:“娘子,别怪老身多嘴,我见得人多了,这官人瞧着非富即贵。你如今颜色好自然可以笼络了他来,待他日恩情两断,岂不是没了着落。不若多吹些枕头风,也好让他回去叫主母松口接你进府。”
王婆也是好意,幼金得了陈元卿许诺不会杀自己,却巴不得这人能放自己回永安。
便是爹娘兄嫂觉得丢脸,她身上有银两,回去不得,在京师置办个宅子充个寡妇的名头也能过活。
何苦趟那吓人的宅子,幼金记得自己当时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虽繁花锦簇,但她高攀不起。
郑或将陈元卿盥洗的衣物都拿了来,男人许是不大习惯这样逼仄的地方,在院内呆了许久才进屋。
王婆将水端了来,幼金自顾自洗了脸,才发现陈元卿仍坐在那里未动。
陈元卿被人伺候惯了,只消个眼神身边丫鬟小厮早将东西备好。他以前的妻子李氏更是个贤惠的,嘘寒问暖,处处亲力亲为。
幼金可没那个眼力劲儿,寻常人家夫妻,妇人操持家务又侍奉公婆,整日忙得不停歇,难不成还要管着丈夫穿衣吃饭,又不是手脚不便。
“先生,幼娘乏了。”她也不管他,径自往屏风后头去。
陈元卿愣住,被晾了许久后,好会儿才意识到这妇人是来真的,陈国公待要喊郑或,可转念一想这是内室,终究不妥。
幼金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的时候,身边才窸窸窣窣有人过来。
她主动往里侧滚了滚,陈元卿默不作声上了床。
被褥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饶是陈元卿这样的制香行家半天也没有闻出来。
屋子内烛火灭了,两人盖着同个被褥。
幼金印象里,上回这样亲密地躺着竟也是同他。
这个上回,自然不是永安的那次。
黑暗中她忽伸手摸向他胸膛,隔着层薄薄的里衣,幼金侧身对着陈元卿,呼吸便落在他耳畔,她手还再要往下时,让男人给攥住了手腕。
陈元卿压抑着嗓音克制道:“放手。”
他今日本没有打算动她。
“先生。”
幼金轻声道。
如同梦里一般,只这会她就躺在他身侧。
陈元卿松开桎梏,胯下那处慢慢抬起头,他听见小娘子低低的笑声,她的手探进他亵裤里。
单这样握着,他似乎便控制不住。
男人闷哼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翻身将她压在床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给脱光了。
陈元卿没有开口,却轻揉了揉幼金肚子。
李氏以前身子不好,给他生了个哥儿自小体弱多病,没养到一岁上头就没了,若真正说来,这该是他的第二个孩子,可惜来得不是时候,现今它占了长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生。
大夫告诉他,若拖到三月上头,只怕对母体损伤极大。
陈元卿早拿定了主意的。
“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进府。”陈元卿低声道,吻落在幼金鬓角。
陈元卿没想到他也有让女色所惑的一日,纵然她蠢笨不堪做出这样忤逆他的事,他左思右想,唯想着收拾烂摊子,却没有真打算拿她怎么样。
男人衣物没全褪去,胯下嚣张跋扈的阳具插在她腿心,紧贴着软嫩的穴肉。
幼金委实不大愿意同陈元卿干这档子事,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跟着齐圭的时候舒服,上次她疼了好久。
不过陈元卿这回倒没有刚上来就办事。
陈元卿手在幼金身上游移了会儿,似乎很是喜欢她胸前一对乳儿,大掌握在手心揉捏,挤压成各种形状,弄得她觉着疼了才松开。
幼金忍不住推搡了他下。
两颗娇小的乳珠在他逗弄下越来越硬,在他掌下颤着。
男人的掌一路向下,在她依旧纤细的腰肢停了瞬,也不过刹那而已。
(十九)糊弄
幼金笑了。
“真好,我那日便说过,先生人中龙凤,果真没有看错。”她轻声道。
陈元卿完全笑不出来,他“嗯”了声,道:“我让人开了几服药帮你调理身子,你莫多想,若想通了便去找我,我会安排好。”
“好。”幼金应他。
她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陈元卿抬手去摸她的鬓发,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幼金恰歪头避开了他的碰触。
陈元卿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只瞧见她颈后那一抹痕迹,夜里他太冲动了留下的。
他死时三十有六,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手上如何还能干净得了,论说是劲敌,就是陈家族人犯到他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事终究于她不好,他会另补偿她的。
陈元卿看她半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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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或,回头你记得去法云寺供奉个牌位。”车内传来男人低低的嘱咐声,“把房契和那婆子的卖身契送来。”
郑或不解,国公爷怎不提接这位回府的话,仍应道:“是。”
幼金可真高兴。
她半点没了睡意,反而取过自己之前完成了一半的帕子绣起来。
王婆子从外头进来,见她坐在床上动针线,忙道:“娘子,这如何使得,你这就跟妇人生产差不离,动了针线以后眼睛可要伤的,快躺下吧,外面天冷你受不得风,听老身一句劝啊。”
王婆子真的是心疼她了。
才多大点的娘子,当她女儿年纪都嫌小,就遇到这样的事,说起来都觉得要下地狱的。
幼金心想身子哪里那么娇贵,可还是拗不过王婆,在屋里呆了五日才出门。
两天后,郑或一早将东西拿过来。
幼金越发懒惰了,人没有起身,他就站在屏风后面回话。
“娘子,国公爷在门房那儿嘱咐过了,您到时派王婆去北堂巷的陈国公府说声就行。”郑或道。
幼金没说话,只让王婆把纸契接来。
郑或人却没走,他看了眼架子上的巾绢。
“国公爷身边至今都没个伺候的人,听说娘子绣工不错,若得空不如给爷绣点东西,不忌什么都行。”
幼金暗自撇嘴,那人不是应该娶了妻室么,半天方道:“好。”
王婆也是此刻刚知道那天来的老爷何来历,手直打着颤,见到郑或都不免矮了几分,亲将他送到院外。
“你可要劝劝你家主子。”郑或想着这几日国公爷的脸色道,“爷那儿还等着呢。”
雁秋私问他说,好端端的,国公爷怎抄起佛经来了。
“您放心。”王婆躬身回。
王婆回屋子却没开口,这小娘子看着软糯,小事不与人计较,其实心里主意可大着呢,不声不吭或许就把事儿办了。
昨儿个她还去马市上逛了圈。
果然不多久,王婆子听得幼金道:“跟你直说了吧,国公府我不会去的,你们都认为是个好去处,但我不觉得。”
“娘子,您如今是我的主子,自然您去哪儿我去哪儿。”
(二十)相看
“以后再说罢。”幼金还没想好,她觉着自己终究要回永安的,家里往上数十代都没用过婆子丫鬟,她这带回不去不把人给吓着。
她惯会糊弄人的,不愿意应的也不一口回绝了。
王婆却扑通给她跪了下去:“娘子,我已这个年纪,遇到娘子心善是我的造化,若您将我卖了,还不定碰上什么样的人家,您便让我跟着罢。”
幼金可受不了人给她这样,忙把王婆搀扶起来:“你先起身,我自己这儿还没着落呢,不过我终不会撇了你的,你放心。”
王婆得了她的允诺,这才顺势站起身。
只她仍不解,娘子身子既已允了那样的人物,对方也愿意接她进府,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娘子,妇人这辈子不就是要倚靠个妥帖的郎君,这国公爷规矩大些,可毕竟还是应了你……”
“他规矩是大,那样的府邸,怕哪天我被磋磨死了他都不会落滴泪,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如今在外头不快活么?”幼金觉得可笑。
王婆子看她的神情不再言。
幼金让她把自己发髻换了,开始作妇人打扮。
郑或回去府邸。
陈元卿人正在书房里,郑或默默站在他身后,不敢上前打扰他。
陈元卿终于停笔,盯着桌案看了会儿,忽让郑或收起,到时送去惜字亭。陈国公府内惜字亭建了一座焚字塔,让他送去那儿,便是不满意了。
作为国公爷贴身的小厮,郑或自然也是识字。
国公爷自幼习得北派书法,其多沿袭汉代遗风,讲究笔锋端劲有力,重磅礴之气,非十数年腕力不能行。
如今看着只觉国公爷这字与以前微有些不同,似多了几分飘逸之姿,不过在郑或瞧来都是极好的。
“如何了?”陈元卿问。
郑或知道还是那小娘子的事,将字卷起来回道:“已把房契给陶娘子送过去。”
陈元卿瞥了他眼,没说话。
“国公爷,娘子说要给您绣个东西呢。”郑或想想又说。
陈元卿“嗯”声,也听不出是喜是怒,人往外走去。
雁青端了青瓷莲纹洗进来伺候他净手,低声禀道:“老夫人那儿刚派人来说,让爷您一会儿过去用膳。”
林氏年纪大就喜欢热闹,可惜府里小辈不算多,除去大老爷陈元卫的两女一子,原养在她膝下的庶子也到了入太学的时候。
不过林氏知陈元卿素来忙,若没有事断不会无故唤他过去。
陈元卿人刚到长柏苑,远远听到了声:“二哥。”
“过来。”陈元卿看见站在阶下的少年,点头。
陈元印比他小了十多岁,向来最是崇拜他这二哥,却也怕他,迟疑了会儿才慢慢走来。
“散学了?”陈元卿问。
陈元印说是,隔了片刻,少年又抬头期期艾艾对陈元卿道:“二哥,我前日听母亲与大嫂提及你的婚事……”
陈元卿皱眉道:“这也是你该管的?最近字习得如何,明日散学去箬山院寻我。”
陈元印暗恼,乖乖应了声:“是。”-
林氏果真有事。
待用完膳便让屋子里丫鬟婆子,连带着三少爷陈元印都出去,只留了吴嬷嬷一人去了书房。
吴嬷嬷听林氏的吩咐抱了几个卷轴出来,笑着道:“国公爷,您可别因为奴婢在屋里不好意思,有话与老夫人直说便是,说句僭越的话,不止老妇人盼着,奴婢也想着给小世子换尿布呢。”
她将卷轴一一摊在桌案上,打开给林氏与陈元卿瞧:“老夫人可是帮您把全京师的娘子都筛遍了。”
“二郎,你看这如何,翰林学士夏大人的嫡长女,在外素有才名,与你也是相配,听说如今已经帮母亲管着中馈,以后接了你大嫂的事儿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林氏最满意这位,才会先拿了给他看,陈元卿却看着案上的仕女图没吭声。
“那怀化大将军的嫡长女,你上次说喜欢丰腴些的,我瞧着她也挺合适。”
“……”
林氏相看的这些,大多都是家中嫡长女,因陈元卿的妻子以后方是国公府真正的女主人,需得管着府中中馈,软弱娇惯了自然不行。
“还有这,长平郡主的女儿清纪县主。”
陈元卿终于开口:“此女荒诞比其母更甚,不堪为中妇。”
谁不知长平郡主在郡马过世后公然养着面首,皇帝是她的亲叔叔,比她不过年长几岁,碍着皇家面子敲打几番便不再论。
瞧来看去竟像是一个也没相中。
“二郎?”林氏开口劝道,“过年后你便二十五,也该有子嗣了,你总不会要便宜了旁人。你大嫂把她那远房妹子弄进府里,你当真不知为什么?”
陈元卿近来就听不得“子嗣”二字,眸色微黯道:“只怕大嫂自己后悔,那就夏娘子。”
这娘子陈元卿半点印象都没,也不知前世嫁去哪家。
林氏听了忙笑道:“好,我去与媒人相谈。”
“过些时日罢。”陈元卿道,“近日我要接个人进府。”
若在议亲期间纳妾,倒是对女方极不尊重了。
林氏闻言不免有些吃惊,之前从不曾听二郎说过的:“哪家娘子?”
“她家中并无官职。”陈元卿道。
就是七品官的女儿给陈元卿做妾林氏也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妾室而已,儿子既喜欢,纳进府里便是。
林氏道:“也好,能叫二郎喜欢那娘子定是不错,府中久无喜事,到时也摆上一两桌热闹热闹。”
(二十一)姚姓书生
陈元卿道好。
与林氏再说了会子话便告退。
林氏对吴嬷嬷道:“你瞧二郎不声不响的,我还忧他醉心公事要耽搁了,谁道他自己却有了中意的。本还想抬举了雁青、雁秋那两丫头当通房,看来是他瞧不上眼。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女儿?”
“国公爷打小没要您怎么操心,您就等着吧,待国公爷成婚有了子嗣,咱这府里以后可就真的好了。”吴嬷嬷跟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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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幼金与王婆赁了辆车去马市,马市其实囊括周边好几条街,不单贩马,旁的商贩也不少,她自那儿扯了几匹布回来。
一看便是男子才会用的布料。
王婆搞不懂了,也不知道娘子何意,莫不还是把那日来人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这料子是不是太差了些。
这便是天大的误会,幼金当日只想把郑或打发走,哪里还记得应下什么,她左右闲着无事,想着给家中父亲做件衣裳,兄长那儿自有嫂嫂操心。
已快行至通宣巷附近时,车夫却突然停了车。
“娘子,我们需得等会儿,前头正在闹事堵着路呢。”车夫勒住缰绳道。
王婆坐在车夫边探头去看,“咦”了声,又将车帘掀开一角,对幼金道:“哎哟娘子,也不知道怎了,前面被打这人我们认识。”
“谁啊?”幼金问,她与王婆才搬来这儿多久,总不至于是陈元卿主仆。
“就前儿走我们院子外面非说树枝砸到他,白白讹走我们半枝头黄梅的那人。”王婆义愤填膺道,“被打也是活该,隔壁怎么请了这种泼皮无赖当教书先生。”
幼金想起这人了,似每日教隔壁孩童千字文的,她点头附和:“读书人心眼子最多,还是离远些的好。”
车等了会儿才走,王婆子只当看不见被揍得鼻青眼紫的书生,待让车夫加快速度绕过街角,却听见后面连声喊:“婆婆,婆婆。”
王婆子隔着帘子问幼金:“娘子,是那书生。”
幼金想了片刻才让马夫停车,那书生一瘸一拐赶上来,对着王婆子鞠躬:“婆婆原来真是您,我还当我眼花了,您能顺带我些路么,其实我家也在通宣巷,不过在巷尾那。”
王婆子这辈子何曾让人这样称呼过,又看这书生明明一张还长得过去的脸让人揍成这样,王婆瞬时瞧着有些心软,将之前龃龉抛去大半,为难道:“娘子。”
“王婆你进来与我一起坐,上车吧。”幼金开口。
幼金下了马车。
她住的宅子离巷尾还有段距离,车夫的价钱是一早便谈好的,幼金瞥了眼那书生,又给车夫多递了三文过去:“烦您帮忙把他送到巷尾罢。”
书生千恩万谢:“娘子和善,姚修铭记在心。”
“只你以后别再打我黄梅的主意便好。”幼金指了指墙外已光秃秃,断了枝头的黄梅树道。
(二十二)正好
姚修尴尬地仰头看那残枝断根,道:“此事是姚修的不对,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幼金却已随王婆进去院内。
京师开放程度岂是永安可比,幼金在这儿住了段时日,左右邻居竟没半个打探她的来历,只偶尔在巷子里见到互相颔首。
转眼就入了腊月。
幼金在院内支起两根竹竿,同王婆子栓上根长绳,将腊豝挂在上头,这种肉腌制过,能吃到来年季冬。
“就不买鱼腌了,京师这鱼贵,我们永安那里一尾三四斤的鲩鱼才三文呢,想吃了去门前河里捞就是,鱼价贱,值不了几个钱。我娘的醋鱼可是十里街上最拿手的。”
幼金扭身对着王婆笑道。
“那到时老婆子便腆着脸尝尝夫人的手艺。”王婆道,又叹了口气,“娘子这是想家了?”
幼金点头:“哪里能不想,想了许久。”
十多年了都。
她十七岁嫁给齐圭,齐圭死后,她就想回家,可不说别的,爹娘分给她的家产早败光,她连回去的银子都没有,落到最后孤身一人,哪里有脸回永安。
爹娘年纪也大了,兄长还有子侄要养,她没得回去再给他们添麻烦。
王婆子心想:“娘子也才十六呢,京师这边寻常人家开始说亲,也要留个两三年方出嫁的。想家也是难免。”
这主仆两个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讲话,哪知方才抬着竹竿进来时忘了锁上,让人自外面推开,来人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还是王婆子先看到人,惊得手里的豝都掉了,忙行礼:“国公爷。”
幼金穿着身青色褙子听见动静,人僵了瞬,手攥着绳子,这才转过身去看他,脸上挂着谄笑道:“爷,您来了?”
看这架势,俨然将自己当作这人的外宅,或者还不如。
富商常年在外走动,养外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不过这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京师里这些真正的贵胄是不稀罕得自甘下贱的。
陈元卿抬头看见院子里的东西,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味儿着实有点腥。
他未想到妇人性会这般大,此等欲擒故纵的手段他十来岁就瞧不上眼,不过看她头上已作妇人打扮的发髻,男人神色缓了缓。
“去净个手随我来。”陈元卿往屋内走去,竟半点儿也不见外,幼金在他后头暗自瞥嘴。
陈元卿径自进了幼金屋子,屋内案几上的青瓷胡乱插着几枝黄梅,陈元卿记得那日她似乎就爬高处摘这花来着。
其余几没什么变化,陈元卿负手站在那儿,又看了几眼架子上尚未缝制好的襦袍,在案前坐下。
幼金今日整天都在外面,手脸冻得通红,乍到温暖的地方,她担心生了冻疮,便也没再往里面走,站在门边搓手,又搓脸。
陈元卿坐在那儿,看她的举止觉得奇怪:“你作甚?”
国公爷怕连冻疮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屋里太热,我先搓暖和些,免得乍寒乍暖的生了疮。”幼金人并不看他,对着外面道。
陈元卿让幼金到他身侧:“过来。”
幼金不解,刚走过去,脸倒让男人裹住,陈元卿掌覆在她颊边轻揉搓,幼金尴尬地垂着眸子,却没能避开。
陈元卿喟叹了口气,他甚至能瞧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小娘子生得娇丽,耍起手段来虽叫他心生不悦,却没那么厌恶。
但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你有些怨我是不是?”陈元卿手还在她脸上没松开,他没哄过人,斟酌半天又开口,“孩子终归还会有的,老夫人给我相看了门亲事,年前我得与对方见一面,听说她性子温和,该是不难相处。”
士族里的女郎,大都端得贤惠,还在闺中时就跟着母亲学习如何持家,如何御下,多有容人之心。
当然也有例外,陈元卿不知是想起哪个,不由蹙起眉。
孩子落了,陈元卿比想象得还要伤怀些,许是他心已经很老了,虽顶着副仍年轻的身子,做出这些反应的却是已三十六的陈元卿。
他偶尔会想那孩子若生下来是何模样,或许像自己,亦或是像她,总归不会生得太差。
幼金却睁开眼:“我不怨您。”
是真的不怨,要不是他,她几辈子也得不到如今这些,至于孩子,她更是没打算要过,他既歇了杀她的心思,她就一心盼着他能撇了自己,好让自己回永安。
反正当初也是因为那孩子才会把她弄到京师来,如今没了正好。
(二十三)穿着开裆裤让他让他操
陈元卿久未说话,手慢慢从她脸上挪开,男人声音温和对幼金道:“你坐过来些。”
这么长的一张条凳,她几乎要坐到地上。
幼金闻言往他身边挪了点,她下颚很快让人勾起,陈元卿低身亲了亲她的唇角:“这么拘谨,我记得你胆子不小。”
扯他衣裳两次了都,头回进府还曾偷过他一朵牡丹,不过于陈元卿而言却是有些受用。
幼金绞着手,被迫仰头看陈元卿,许是屋子里烧着炭火太干涩,她忍不住眨了下眼,小娘子生得双杏眼清澈而明亮,在男人瞧来便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陈元卿自诩读得四书五经,白日宣淫这事在国公府内是做不出来,然而这处只有怀里温柔小意的妇人,鼻翼的味儿比他秘而不传的柏子香还要好闻许多。
陈元卿忽地抬手搂住幼金:“你那婆子该是个知趣的罢。”
幼金不解。
男人却已抱着她往屏风后面去。
她人站在床前,褙子、褶裥裙落在地上,陈元卿何曾这样帮妇人脱过衣物,他的指落在她身上,不慌不忙,如挥墨一般,陶幼金手扶住了身后的髹漆雕画屏风。
幼金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上只剩了件稍短些的抹胸,还有勉强遮着一双腿儿的开裆裤,腿并没完全并拢,露出道峡谷细缝。
穴肉像馒头样紧阖着,还是粉嫩的色,也不知道是幼金这身子年纪尚小还是天生如此,她下面耻毛稀疏,什么都挡不住。
陈元卿隔着抹胸去摸她的乳房,幼金胸前没多少肉,这段日子还瘦了几斤,以前做的衣穿在身上都有些大。
男人将她抹胸也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癖好,偏喜欢啃这地方。
幼金低头瞧着躬身在自己身前的人,她早不是什么羞赧,不知人事何物的闺中小娘子,齐圭久经风月,花样极多,偶尔兴致来了,会拉着她把那些都弄上遍。
但齐圭嫌弃她没得情味,不知趣儿,让她嗦个胯下东西还推三阻四的,真是“白瞎了这水样的身子。”
男人就没有不惦着下面那几寸肉的,就是这位,不还是喜欢逛暗娼门子,回回见了她,不都把她往床上扯。
幼金心道:“原来是我自己想岔了,要这人主动舍了我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只往床上一躺,跟条死鱼一样,保准他下回再不来。”
她这样想着,人僵硬地倚着屏风面一动不动。
大概是幼金走神得太过明显,往常还能听得她在床笫间哼,陈元卿自己本就不多爱说话,此刻屋子里竟一点儿人声都没,只听得他吮吸对乳儿的吞咽声。
院子里的动静似都传了进来,依稀听得有人在外面讲话。
“啊!”幼金忽然失声尖叫,她忍不住伸手要去捂自己的奶儿,男人嘴里却叼着她的奶儿没松,抬头淡淡看了她眼。
幼金泪差点儿蹦出来,陈元卿怕是故意的,奶儿要让他给咬掉了,小娘子含着泪珠子不甘不愿呜咽。
“我奶子疼。”
她口无遮拦。
陈元卿起身,幼金忙低头去瞧,白嫩的乳头上生生留了圈深红的牙印子。
他莫不是属虎的。
“专心点。”陈元卿面带愠色道,他岂会察觉不出,这妇人神智方才也不知道晃荡到哪里去。
她浑身脱了就剩条开裆裤,幼金有些后悔,今儿天好,早知道就加条裈在里面,这样屁股光溜溜,感觉好怪异。
陈元卿自己连衣物都没有脱去,他牵着幼金的手去摸自己,从袍子边侧钻到裆下,幼金惊得欲收回手,却被迫摸着那根东西。
陈元卿提抱起她的身子,将幼金压在屏风上,幼金双腿张开圈着他的腰身,阖着的穴口扯大了些。
他腾出只手掀开袍子,阳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硬了,堂而皇之地露出来。
陈元卿往前抵,圆润如蛋般的龟头贴着嫩肉,只是在外面磨蹭着而已,但她这处不等他动作,穴口就主动收缩起来,咬住了肉棍首端。
陈元卿紧紧扣着她的身子,胯下猛戳,竟这样毫无预警地直冲了进去,两人下面粘着,丁点空隙都瞧不见。
“疼。”幼金小脸皱起闷哼声。
幼金龇牙咧嘴,她不知道怎吃了几次还难受。
她里面干涩得紧,陈元卿单手圈着她,掌摸了摸她被撑胀开的穴肉,男人低身道:“疼得很?”
他原没打算这样的,没想到未能控制得住。
幼金费力点头,兀自将男人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头才勉强觉得舒服点。
陈元卿“嗯”声,试图往后退,但她太紧了,身子又绷得僵硬,阴精刚拔出小半,又让里面媚肉卷裹着的不肯松口,男人不由往里挤了点儿。
陶幼金真的怕了他,不晓得又要折腾出什么来,干脆在陈元卿身上挪了挪屁股往前倾,主动套住他的硕物:“大人……”
大人。
陈元卿也不知是回到了那家家挂着红灯笼的巷中,还是仍身处梦中,丰腴的妇人穿了个抹胸,褙子松垮垮搭着,香肩大半露在外头。
她倚在那儿,只拽着他衣袖喊了他两个字,他便随她进了院子。
陈元卿觉得自己耳根似抽搐下,他没再做无用的事。
他将她按在屏风上,臀部不断耸动,凶器沿着穴口冲进去,捅开甬道狠狠撞击着。
好在屏风够结实,幼金手死死扒着上面雕出的花纹,半身仰起,腿缝间的瓣肉让男人狰狞硕物塞入拔出。
陈元卿低头看她,娇嫩的地方被挤开,小娘子鬓发乱了垂落在腹部。她面色潮红,睫毛沾着泪,不知是疼的还是刺激的。
“幼娘。”男人呼吸重了一分,他低声唤她,粗壮的男根不断在穴内捣弄,抽插愈发激烈。
幼金怕疼,身子除了大腿内侧的软肉也没那么敏感,然而她还是渐渐湿了,陈元卿逼她还要更早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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