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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心淫骨绿意简】(40-43)(绿)
作者:sharehersex
2025年5月14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世界观:这是一个男女性别比例为七比一的世界……】
(40)
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耳畔只余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与两道交错的喘息。我站在原地凝神细听,从轻微的呻吟中听出是凝彤的声调。
“凝彤?”
“谁?!”黑暗中蓦地炸开一声男子的暴喝,紧接着便是长剑出鞘的铮鸣。
剑锋破空的寒光在漆黑中划出银弧,直扑向我——是凝彤!她以为神婴宫的杀手埋伏在房间的角落中,马上便反应过来。
“是我!你相公!”
“晋霄!?”
剑咣当坠地,她乳燕投林般扑进我怀里,温香软玉撞得我踉跄后退两步,她的唇已急不可待地贴了上来。她的柔软与熟悉的兰香气息让我心神荡漾,但胸中却隐隐燃起一团无名火——她的唇瓣湿润而滚烫,分明带着方才与他人欢好的余韵。
火石擦亮的刹那,我看见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一个长得硕大脑袋的肥胖臃肿老爷子愣愣地站在地上,还泛着情欲未消的汗光,圆滚滚的大肚腩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
“相公…你怎么来了……”凝彤的指尖还绞着我衣襟,仰起的小脸晕着潮红,被吻得晶亮的唇瓣微微张合。眼中却闪过一抹慌乱,仿佛生怕我窥破她方才的放纵。
我编着提前想好的谎话:“你们这趟差使出了岔子,折了四个弟兄。皇城司倾巢出动搜救,我一听说你遇险,便跟了过来,今天听说有白衣杀手出没于西宁镇,刚刚赶到,听这位公子……家的仆役指点,我猜你们可能藏身于某处,便做了不速之客,在此守着……”
话未说完,目光却被她凌乱的衣衫勾住了——他们已经开始前戏了?
凝彤茜色罗纱中衣大敞,露出里头松垮的大红云缎抹胸,从腋下穿过在背后交叉的杏色汗巾子已经被解开,右半边绸缎早已耷拉着,一团雪白丰挺的肉峰颤巍巍地挺翘着,肿涨紫红的红樱桃上还残留晶亮的口水和隐隐的牙印!杏红绉纱裤中部有一大片湿痕,纤白小腿上也有几缕可疑的透明黏液,在灯下泛着淫靡水光。
凝彤顺着我的视线低头,突然轻呼一声。她手忙脚乱去掩胸脯,反倒让浑圆乳肉从指缝溢得更诱人,两颗闪着水光的红樱桃在轻纱下若隐若现,宛如雪中红梅。
“相公,这位是陈老爷……我的救命恩人……”凝彤螓首低垂,雪白的脖颈泛起桃花般的红晕,声音轻细如丝,“一个半月前我负伤逃至此处,多蒙陈老爷收留医治……”她轻咬朱唇,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羞怯,“今日有歹人搜捕我时,陈老爷更将我藏于密室,守护在我身前……”
我整肃衣冠,将青衫广袖轻轻一振,向面前那个老色鬼深深作揖:“在下青云门李晋霄。陈老爷高义!救我爱妻性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夤夜冒昧造访,擅闯贵府内室,实在唐突。他日定当备厚礼,携内子登门拜谢!”老地主一时未回话,小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我身上逡巡片刻,能看出他对我突然现身内室的惊疑。这位臃肿且好色的老地主,当是有些经历的。在闽西这种民风悍烈之地,能白手打拼出诺大一片家业的,都不是善人。
我展颜一笑,语气诚挚:“今日初至贵宝地,便听闻田间传唱' 齐犁陈改月牙刀' 的民谣。不想陈老爷不仅侠义心肠,更是精通格物之道的雅士!”我顿了顿,“说来也巧,在下虽以武立身,却与工部齐侍郎有些交情。若知您对他发明的农具进行改良,必引为知已!”
“李少侠过誉了。”陈老爷闻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三颗金牙在烛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抬手捋了捋鬓边斑白的金丝小辫,带着几分自嘲:“老朽不过尽了地主之谊。周姑娘为朝廷办差负伤,落难至此,陈某虽一介乡野粗人,也知' 路见不平,当施援手' 的道理。”
他转身望向凝彤,目光中竟带着几分长辈般的慈爱:“说来惭愧,寒舍简陋,怕是委屈了周姑娘。这些日子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着说着,那双小眼睛里还闪过一丝慨然之色:“至于那些歹人,陈某虽不通武艺,但在陈家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容宵小之辈放肆!”我趁机细细打量一下这位还信奉格物之学、秀才出身的老地主——他那臃肿的身躯活像一尊弥勒佛像,肥白的上身赤裸着,层层叠叠的赘肉间仍隐约可见年轻时打磨出的粗大筋骨——肩胛处几道蜈蚣般的旧伤疤蜿蜒在松弛的皮肉上,右上臂的位置隆起一个畸形的肉丘,应当是常年挽弓留下的痕迹。松垮的乳房垂坠在圆鼓鼓的肚皮上,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时,腰腹间几处深陷的箭伤疤痕也跟着扭曲变形,活像几张嘲弄的嘴。
最令人侧目的是他那颗异于常人的硕大头颅,足有常人一个半大小,沉甸甸地压在粗短的脖颈上。那油光发亮的头顶几乎全秃,唯有后脑勺还顽强地残留着半圈稀疏的白发。这几缕珍贵的发丝被他用金线精心编成三根细辫,随着头部的摆动而滑稽地摇晃着,额部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应似刀剑所伤。
修剪整齐的花白须髯倒是异常浓密,灰白相间的胡须硬如钢针,根根分明地翘着,有几簇甚至倔强地向上卷曲——与头顶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反倒更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旺盛精力。
浮肿的眼袋像两个装水的皮囊垂在眼下,青紫色血管在薄皮下隐约可见,这种纵色无度的征兆,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替凝彤有些不值,可是再一想,这丫头从姿色上来说,可能也就稍逊于婉儿,所到之处皆是目光的焦点,别说一般的英俊少年郎了,连老马和师父待她都与别人不同,就跟嫣儿一样,行事不出人意料反倒不正常了!
凝彤自负绝世美貌,心气上自然高一些,想要练出凤引九啼,我确实应该帮她实现这个心愿。一年前王小安当众吹过牛,说他在勾引一个暗影门女间细时,把她调教到凤引七啼,“贞淫相济”——能令贞心和淫骨分数接近,行房时高潮不断。好像是从那以后,凝彤才开始向他飞媚眼。
我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个老地主,他贼兮兮的眼光此刻正在我和凝彤之间来回逡巡。
“哎呀!”他突然拍了下脑门,秃顶上顿时现出红印,“竟忘了给贵客上茶!”转身时,雪纱裤下的肥肉不住抖动,却还强作斯文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寒舍简陋,唯有去年得的枫山茶尚可入口。少侠若不嫌弃……”走向茶几时,我余光瞥见六柱床上凌乱的锦被,那凹陷的痕迹分明是两具身体缠绵后留下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连呼吸都带着微苦。再看眼前这一坨肉山,这气怎么都顺不过来。
老地主敏锐地察觉我的视线,局促地搓着肥厚的手掌:“下午藏身的密道有些阴冷,周姑娘受了阴寒之气,老夫只是……”“陈老爷,”我打断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凝彤的手腕内侧,“我和凝彤已经订婚,也鼓励她自己寻找中意的平夫,……”又回头看看一脸羞赧的凝彤,握着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凝彤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紧紧地捏了捏我的手指,红着脸儿抿着嘴微微一乐,梨涡绽现。
“我爱妻眼界极高,”我的目光在他臃肿如酒瓮的身形上缓缓游移,“非得寻个才貌双全的谦谦君子,才肯被他开苞……”话锋故意在此处悬住,视线落在他那随呼吸起伏的肚腩上,那团肥肉在锦缎袍子下活像发酵过头的面团。
老地主面皮一颤,绿豆眼眯成两道细缝,脸上横肉顿时如波浪般起伏:“谦谦君子,护得了家人周全吗?周姑娘落难此地,我八十老娘敢收留她,因为她知道有个敢搏虎屠豹的儿子。那才貌双全的花魁男,只可当蓝颜!”屋内一时静极,只闻烛花爆响。
“二位是武林豪杰,一剑就能给老朽捅个透心凉。可老汉在这地界上,也有不少好汉指着咱家饭碗过活!”
“我倒是更佩服心雄万夫之人!”凝彤这话说得巧,然后看我一眼,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我干咳一声。
老地主摇晃着硕大的脑袋,显然从我的神态中读出了什么:“上月我家十二娘和十娘带着周姑娘看《六凤鸳鸯梦》时,周姑娘最爱的便是' 老树着花无丑枝' 那段唱词:' 说什么潘安宋玉貌,道甚么卫玠沈郎腰,俺偏爱自家这颗虬髯老树梢,' 在你没来之前,我和她温存私语,……”“再不许说了!”凝彤羞恼地挥拳,那娇嗔的模样分明是女儿家对情郎才有的亲昵。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下身的不同寻常。
他此时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一条薄如蝉翼的雪纱睡裤,根本遮掩不住他胯下惊人的分量——一根粗硕的阳物即便在疲软状态下也狰狞地盘踞着,紫红色的龟头轮廓在纱料上顶出明显的形状。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对沉甸甸的卵袋,像两颗饱满的鹅卵石般将裤裆撑出夸张的弧度,随着他挪动身子时在纱料下淫靡地晃荡,隐约可见青筋盘错的纹路。
我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像是被烫到般想要躲闪,却又不受控制地被那团阴影吸引。就是这根丑陋的孽物……将要捅进凝彤那从未被外人染指过的花径?就是这两颗鼓胀的卵蛋里蓄着的浊精,要玷污她纯洁的子宫?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的妒火夹杂着难以启齿的兴奋在血管里奔涌。
我拉着凝彤走到窗边,老地主则打开房门,高声唤下人备茶点。
“我小娇妻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了?”我贴着她玉雕般的耳垂低语,掌心顺着她后腰曲线滑入纱裤,触到一片温湿。她身子猛地一颤,少女清纯体香混着浓烈腥甜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让我喉头发紧,不期然地忆起了孙德江与子歆的往事。
“相公,”凝彤仰起的小脸浮着晚霞,朱唇轻颤,“妾身……但凭相公做主。”眼波却斜斜掠过门口的那团肉山。
我将沾满她淫汁的指尖晃在她眼前,晶莹的蜜液在烛光下折射出淫靡的光:
“你身子想的,便是我心里念的!”
“呀!”她整张脸埋进我衣襟,滚烫的脸颊几乎要灼穿布料。
“是不是我现身的不是时机……”我扭脸看看六柱架子床,忍着醋意含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衫,“坏了你们俩的好事?”凝彤羞得使劲拧我一把,软在我怀里的身子已烫得像块暖玉:“没有呢,只是……假凤虚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化作一声嘤咛。
“他是怎么玩你的?”我气息也有些乱了,献妻的欲望蠢蠢欲动。
“你没现身前,他刚开始舔我下面,一下子就流了好多……”凝彤鼻间溢出的甜腻颤音勾得人心尖发痒,“不想被你撞见了,丑死人了!”“今夜给他?”
“凝彤还是想在正经的洞房花烛夜把元红献给他……”她又掐了我一把,红着脸凑到我耳边,“只是我和你还没有订婚注册……”“这个倒是可以之后再补一下,时间提前个半年都没有问题。”我干咽了一口唾液,随手弹了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给元冬和苗苗赎身时,那户籍所的小吏见我这般年少阔绰,堆着笑凑近攀谈。塞点小钱便可解决此事。
此时她突然想起一事,眼中浮起忧色,“若破了身子,老马那里怎么说?”我再次和她解说“玉牝归真诀”的玄妙。她倏地睁大了眼睛,“当真?”声线因惊喜而微微发颤。
“早先便说过,外头寻个男子采了元红之后,便夜夜与你夜夜鱼水之欢了……”她突然面上一阵羞赧,不敢看我的眼睛,连颈后那片雪肤都染上淡淡的粉,过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地问,“妾身想和他平婚佳期长一些,他有四个妻室练出了凤引之啼,相公,我也想被他调教一番,可否?”“你们这次出的事太大,到处都在寻你们几个,未必……”“我便以负伤未痊愈为借口,拖延数月。”
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凤引之啼,可是需要和行房男子有真情实意的,你能爱上他吗?”
她忽然仰起脸来:“相公不许吃醋,我被他照顾这些日子,已经和他有了真感情了……”凝彤不胜娇羞。
这一句话,却比刚才的所见所睹更刺激到了我,我忍着心痛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小娇妻,你既然已经相中了他,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好好和他恩爱!”突然有些不甘心,语气有些急仲:“你为什么会看中这样又肥又憨的老货?”“我就是要是他的妻子了,不许你这个外人这么说我家男人!”凝彤半真半假地说着玩笑话,看我神情还好,晃着我的手:“你还记得张寄涛那老贼吗?”我想了一小会儿才记起那个偏爱开妇人羞穴的辽国奸细,继而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羞得说不下去了,只是向我挤一挤眼睛。
可能正是她和姜尘给那老贼找女人的经历,才让她养成了这等重口!
一个记忆片段在此时不期然复苏:隆德十九年九月的一天,我去孤霞渚的地牢寻凝彤,正撞见她与姜尘一前一后从阴暗的甬道里钻出来。两人皆是鬓发散乱,凝彤的杏色衫子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姜尘更是不堪,裙裾上沾着牢房特有的霉湿气,腰间系带松垮地垂着。
最可疑的是她们的神色——凝彤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眼尾染着桃花般的红晕;姜尘则死死咬着下唇,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见我突然出现,两人竟同时啊地惊叫出声,凝彤手里的灯笼咣当坠地,火苗险些燎着姜尘的裙角。
“守、守卫怎么放你进来了……”凝彤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比平日尖细三分。姜尘更是慌乱,竟把藏在袖中的物件抖落在地——一块已经湿透了的揉皱绢帕,还有几道黏滑的晶亮水丝。我瞥了眼她们身后的牢房方向,隐约还能听见张寄涛那老匹夫粗重的喘息声。两个丫头顿时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此时看着凝彤已经春情萌动,欲念丛生,我只能颓然地点点头。
“有一个事,洞房与他合体之时,还需你助我解开' 轮根锁' ,”她忍着羞意跟我解释了一下。
我一面听她说,一面看着这张我深爱的俏脸,心里满是爱怜与不舍。
“你是不是心碎了?”凝彤看我很沮丧,便握住我的手腕,指尖轻轻搭在我的脉门上——就像小时候每次欺负我快要哭的时候,便非要看看我是不是心跳更快。
我亲了亲她的鼻子,佯作不知,怀着自虐的心理,故意跟她细细确认一下“三阳截情指”的手法:“第一指,要在他与你阴阳之气相接之前,就是他的龟头挤在你的花穴口时?可你俩这样,我如何行指?”她红着脸,咬着下唇,似乎看破我的心思:“你要侧着身子伸出胳膊,可是正夫大防,不许碰我的花穴……”她俯在我耳根说着让我在甜美的下贱感中越来越沉沦的话,“最后一指,可能最考验你了……”说到最后,她终于亲了我一口:“切记' 不妒' 夫道——一会儿我让老爷把你安顾下,你就好好休息。”
“你不过来陪我睡?”我还真是怀着一点小小的期待。
“你坏了我俩的好事,怎么赔罪?”她双手掐着腰,偏着头,唇角翘起一点娇嗔的弧度。背后的烛光给她的发梢镀了层暗色的金边,明媚得像三月的杏花。
“只能让你俩继续了!”我脸上的沮丧之色有一多半真、一小半假。
她拉起我的手亲了一下:“跳得很厉害,既伤心,也很兴奋,是不是?”她的唇角还残留着方才撒娇时的弧度,可笑意已渐渐化作温柔的疼惜,眼神复杂地看向我:“平夫关系已定,正夫大防,我只能陪他睡了,但今夜肯定但不会破身子的,你且放心!”
那件被香汗浸透的云缎抹胸这时滑落了寸许,霎时泄出一段雪腻春光。半轮凝脂般的酥胸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顶端两颗已不知被吮了多少次的蓓蕾,已肿胀成了诱人的玫瑰红色,沾着他人口水,似是抹了一层油般晶光滑亮。
“刚跟你说' 正夫大防' ……”她慌忙去拢衣襟时,还羞恼地瞪我一眼。
我喉结滚动,目光死死钉在那抹随着呼吸起伏的雪肌玉肤上。想到片刻之后,这具让我魂牵梦萦的娇躯将会被另一个男人肆意把玩,任他揉捏这双乳尖,吮吸得她骨酥筋麻,此刻却连让我多看一眼都不肯——这种近乎残忍的矜持,比任何挑逗都更让人血脉偾张。
凝视着她云鬓间那支蝶恋花金钗,金丝缠绕的蝶翼在烛光下轻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去。此刻却要随着她投入他人怀抱,此时喉间涌起一阵苦涩,我粗着嗓子说道:“一会儿,你与他……枕畔欢好时,定要将这支金钗取下!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物!”
她噗嗤一笑,“小心眼!我每晚就寝前,都要用素绸发带将青丝挽成睡髻的,金钗自然要取下的呀!”
“你还真得要守那贞敬二字吗?”她若是真不认帐我也没办法了。
“凝彤也是学过几个月《妇德》的,亲疏有别,你也别太难为我……”“你再说一遍!”我嫉妒到冒火的眼光死死地瞪着她,她吐了下丁香小舌,忍着笑推了我一把,低声说:“你我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这时陈老爷已命人送来功夫茶,又命人将加了灯烛。
我打量一下他的卧室:东墙挂着幅《春山读书图》,却是用金丝楠木框裱的,与寻常书生用的素竹框大不相同。窗边一张黄花梨书案,上面摆着端砚湖笔,旁边却搁着个鎏金的算盘,珠子上还沾着些田契上的朱砂印泥。
靠西墙摆着张非常宽大的六柱架子床,挂着半透血牙色罗纱帐,床上铺着湘绣锦被,鸳鸯枕边是凝彤腰间束着的杏黄汗巾,鸡翅木矮几上竟放着凝彤的一双白袜——我本能地将头扭转过去,凝彤注意到我的目光和神态,此时只能捏了一下我的手。
我们坐在南窗下的茶席边上,整块紫檀木挖成的茶台上单独点了一只粗大的蜡烛,上面茶具却混搭得很——宜兴的紫砂壶配着建窑的兔毫盏,旁边还扔着几个粗陶茶宠。
整个屋子飘着股奇怪的混合气味:新书的墨香,陈茶的涩味,帐幔的熏香,还有他身上强烈的龙涎香——这等霸气香味,倒是符合他“土皇帝”的气质。
我与他略作寒暄,依着闽西省“叙齿结亲”的古礼互报了生辰。不管他年长我多年,按本地平婚之矩,我们互道了“契兄”“契弟”。三师叔是闽西人,打小便教我闽西话,我听着他的闽西官话一点也不困难。
原来,这老东西已经五十七岁了!所谓心气不输于少年,其实只是一个老色鬼而已,偏说得还那么动听!
凝彤垂首坐在我身侧,雪白的脖颈泛起一层薄薄的胭脂色,那红晕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衣襟深处,在烛光下如同三月桃花映着春雪。
“契兄,”我强撑着笑意问道,“你们这里新妻给正夫的' 祝祷之词' ,甚是有趣,怎么说的来着?”
老地主先用闽西方言念了一段那祷词,正准备用官话再念一遍的时候,我看着凝彤还是有些伤怀与紧张,便打断道:“不如这样,陈老爷,我先以凝彤正夫身份问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你若应下,她便改口,然后你一句一句地教她?”待他应下这平婚之约后,我的凝彤就要改口称他为“相公”,而唤我作“晋霄弟”。这个称呼上的转变像一把小刀,在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剜了一下。
更折磨人的是,她还要向我深鞠一躬,念诵那段古老的祷词。光是想象她红唇轻启,说出那些暂别之语的场景,我的指尖就不自觉地发颤。
她的指尖突然深深掐进我的掌心,惊诧侧目,却见她面上血色如潮水般退去,原本嫣红的唇瓣此刻竟苍白如新雪覆樱,反将那凄绝艳色衬得愈发惊心动魄——宛如一株被月光浸透的昙花,在凋零前迸发出摄魂夺魄的美。
“乐意之至!凝彤……”陈老爷嗓音突然变得异常粘稠,“你妻子,长得真像我亡妻……”
“去坐到你家老爷的身边吧。”我低声安慰凝彤,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要相信我俩的爱!”她突然低头捂住脸,我递过帕子时触到她滚烫的指尖。等她再抬头时,已是笑靥如花,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他伸出戴着翡翠扳指的肥手,越过我的头顶,一把攥住凝彤的柔荑。凝彤忽而掩唇轻笑:“老爷你这般急切,倒像是抢亲呢……”眼波流转间与他四目相对,倏地飞红双颊,垂下头去。
我转向凝彤:“香囊之事,明日再备可好?”
凝彤点点头,盈盈起身。行至陈老爷身旁时,竟如归巢雏鸟般自然依偎过去,软软唤了声:“老爷!”经过我身侧时,一缕茉莉幽香飘过,让我心头蓦然一紧。
“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唤他吧?”我强笑着打趣。
凝彤的耳朵瞬间红得透明,整个人钻进陈琪怀里,肩膀微微颤抖。我以为她在哭,却听见闷闷的笑声传来。等她再抬头看我时,眼中水光潋滟,娇声唤道:
“晋霄弟!”
我们三人都笑了。奇怪的是,我心里那片酸涩中,竟也掺进了一丝甜。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老地主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凝彤点点头,向我行了个万福礼:“伏惟廊桥为证,明月可鉴,今日暂别,嫁为陈妻,……”现在这个平夫关系便定下了来。然后我们边喝茶边聊了会天。他给我介绍了一下他们当地的“廊桥”建筑与平婚风俗。
廊桥乃是闽地特有的建筑,以百年杉木榫卯相接,横跨溪流之上。三面木格窗配以可升降的竹帘,内置一张宽大的合欢榻。因闽地多山,宅院局促,故多以此类廊桥供妻室与蓝颜幽会。陈老爷为他的十二房妻室,特意修建了八座这样的廊桥。
陈老爷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肥手,正沿着凝彤纤细的腰肢缓缓游移。隔着茜色罗纱,能清晰看见她肌肤因触碰而起的细微战栗。他爱抚良久,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若老夫待你极好,这平婚期可否定为半年?”“佳期长短,理应由新妻定夺才是,契兄。”我忍不住插言。
老地主猛地瞪圆双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厉色。
“具体时日,容妾身再作思量,老爷。”凝彤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
老地主转向我的目光令我心头一凛:瞳孔骤然收缩,眼睑上那道陈年刀疤随着眯眼的动作微微抽动,在烛火映照下投下一道狰狞的阴影。
“大红嫁衣早已备妥,李公子明日一早可寻十二娘,她会为你讲解本地风俗。
后日洞房花烛夜,老夫打算广邀亲朋好友……”“这个可能不合适,那些白衣杀手如何寻到此处,我们尚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走远,”我打断道。
“我已经派人通报本地的卸甲军,他们皆有很强的战力。令指挥使与我最是亲善。到时我便请他们来护卫。”他这一次的语气非常坚决。
卸甲军便是狻猊军。
我只好向凝彤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爷,”她轻声道,“那些皆是武林高手,狻猊军虽勇,却非其敌手。庄上护卫转眼便被斩杀数人……”
老地主见凝彤为我说话,面色愈发阴沉。最终不情愿地点头:“罢了,那就不请外客……”他肥厚的手掌在空中虚按两下,“契弟既是凝彤的尊夫,在此想住多久都成。若夜半孤枕难眠……”他突然挤眉弄眼,“老夫新纳的十二娘最爱俊俏郎君,明晚便让她陪你!”
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的专横。
“这恐怕不妥!”我当即回绝。
室内气氛紧张起来。老地主面上肥肉骤然一沉,松弛的脸皮像灌了铅的帘幕般耷拉下来,那颗异于常人的硕大头颅缓缓前倾,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金丝小辫垂落在凝彤雪白的肩头,像三条吐信的蛇。
“契弟可是嫌弃乡下女子粗鄙?”他喉间挤出黏腻的气音,突然将凝彤搂紧,“待会儿老夫便要用' 灵舌九转' 给你妻子舔花穴,还要让她跪着伺候老夫的大屌,连卵袋子都得舔干净!今夜她已经给老夫洗了脚,明夜上床前,还得用舌头把老夫大脚舔个遍!契弟说说,城里乡下的女子,上了床是不是都一样?”“老爷!”凝彤惊呼,“……你怎么如此……羞辱人!”纤长的睫毛快速颤动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偎进他怀里,葱指紧攥他衣襟,雪腮泛起醉人红晕。
“上了床,女人就要由着男人羞辱玩弄!”
他用戴着翡翠扳指的肥手扳过她的脸,大嘴一张便吻了上去。
“唔……”凝彤一面作势欲推,一面又伸出香舌回应。这欲迎还拒的姿态让老地主喉间溢出得意的轻笑,一手揉捏着她鼓胀浑圆的肉峰,偏着油光锃亮的大脑袋斜睨我,颈间堆积的肉褶仿佛专门用来支撑那颗硕大的头颅。
“老爷……”凝彤已然情动,主动环住他脖颈,将脸埋进那堆肥腻的肉褶中,声音甜腻:“让您契弟去歇着吧,妾身想休息了……”她腰肢轻扭,茜色罗纱下隐约可见被肥掌揉捏的轮廓,杏红绉纱裤的腿根处湿得已经见了水光,显见谷间已是春水潺潺,早已迫不及待地想承受老地主一番尽兴的爱抚了。
“好,我们这一下午也折腾够了。”他打了个哈欠,搂着凝彤站起身。
凝彤毫不抗拒,如归巢乳燕般依偎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胸膛,眼中流露出昔日待我般的眷恋。
老地主皮笑肉不笑地瞥我一眼,披衣走到门口高喊管家,又转向凝彤,语气出奇温柔:“乖囡,先回房去。”
此刻凝彤眼中唯有他一人,向他展露如花笑靥,伸出柔荑轻拉一下他的巨掌。
只在转身时,才似是无情还有情地瞟了我一眼。
我心头莫名涌上一阵焦躁:绿心溯忆玊不会失灵吧?
嫣儿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响起,如古寺钟声般荡开层层涟漪:“唇齿相触的瞬间,便会坠入往事之渊。”
这枚奇异的玉石遵循着严苛而不可违逆的时空规则:当玊石浸润两人津液相融,若女子神思沉入那段红杏出墙的艳事,时空便会如撕裂的帛书般绽开裂缝。
新加入的穿越者只可进行有限干预,在这个时空圈终结之时,一俟皇城司的铜哨响起,我便会如朝露般从这个时空蒸发,外部世界会自动补全逻辑,均不用我来操心,再睁眼便是与她双唇分开之时。
凝彤与我接吻之时尚是处子,此后不管如何变故,都必然要重归与我接吻的那个时刻。
凝彤不会记得我用这块神奇的玊石救了她一命,脑中只能保存唯一的一条时间线。
长廊尽头有人提着灯笼走近。老地主那双浑浊如泥浆的眼睛仍斜睨着我,松弛的眼睑眯成两道深壑,目光莫测:“李公子,再耽搁你片刻。”他挥动肥厚的手掌示意管家退下。
我深吸一口气,龙涎香混着脂粉的浊气涌入鼻腔,不知这老狐狸又要耍什么花样,随着他走过庭院,在假山后面的一处亭子边。他立在柱子的阴影处,月光被亭子雕花木栏切割成碎片,斑驳地落在地上。
黑暗中,他那双绿豆小眼精光闪烁,突然压低嗓音:“陈公子,老夫厚颜问一句,可否割爱,让我为凝彤正夫?”肥厚的嘴唇咧开,露出三颗金牙,“价钱随你开。”
我险些失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们青梅竹马,她还有官身——”我顿了顿,“她是做什么的,料你也能猜出来。她也不是安于后宅之人。”我莫名心里慌得很,害怕已经失去了凝彤的芳心。
老地主讪笑一声,自嘲道:“也是!老夫贪心了。对了,你果真认识工部齐侍郎?”
“能说得上话。”我简单地回了一句。
他沉吟了一下,“那我换个条件——对外宣称她是我新纳的十二房,行新婚嘉禧之礼。但风化大使祈福时用假玊石,十日后你们便可双宿双飞,如何?”五日之后我们便会离开此地,这条件自然不会让我心动。我盯着他油亮亮的鼻尖,才让心理压力小了一些:“你似乎没说出你的条件呢!”“老夫还是想邀请一些宾客,”他搓着戴翡翠扳指的肥手,挤出一个猥琐笑容,“都是至交好友,凝彤这么美,好让他们眼红我老牛吃嫩草。”说着说着,警惕地环顾一下四周。
我懒得再周旋,直截了当道:“凝彤迟早要走的,您将来如何向亲友交代?
陈老爷,我对你十分信不过,不想让凝彤继续下去了!”陈老爷沉默良久,肥硕的肚腩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他提出一个更高的条件:
“由你来破瓜,如何?”
“为什么?”我心里益发觉得蹊跷,“先前你还说平婚期半年,我不太明白你的用意。直说无妨。”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光光的大脑袋上沁出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月光下,那张大脸显得格外阴森狰狞。
“陈老爷必有不寻常的缘由,我们感念你救命之恩,但不想卷入无端事非之中!”
这个老地主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我决定带凝彤离开此地,周边游山逛水。
他一把拉住了我,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今年五月份,我最爱的一房妻室,名叫宝珠,出了意外,突然投了井。有人说是因为正夫摘红丸,触犯了星图七宸大神。”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老地主浑浊的眼里泛起血丝:“七月份,我再娶一房,就是现在的十二娘,依旧摘红丸,半个月后她的床底突然钻出一条' 华珊瑚' 毒蛇,幸亏我早有防备。”他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声音闷如破鼓,“此后便消停了。”“所以你……”我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这老货以花甲之身得凝彤元红,却不以为造孽,还要以她为诱饵?!”
早知人心险恶,但我还是感到一阵恶寒:这老货可能从解救凝彤开始,便是存着这样的算计!
“李公子莫要说我造孽!”老地主眼中寒光乍现,突然爆发的力道竟挣开我的钳制。他整了整衣襟,金丝辫子在脑后剧烈晃动:“老夫虽年近花甲,年年开仓放粮,修桥铺路,哪次天灾不是带头捐资?!”“老夫两个儿子死于辽军阵前,一个儿子殁于南越瘴疠。这三子中有两个是我的血脉!”
“当年嶂山剿匪,三十七个土匪窝子,老子带庄户们端了十一个!”他肥厚的手指戳戳自己胸口,“这刀要是再偏三分,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早是冢中枯骨了!”他拍着肥厚的胸膛,金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前后有十五房妻室——算上宝珠,共四位身故,哪个没有七八个蓝颜?而且,老夫立过规矩,她们只许找那些娶不起妻子的穷光棍!你看看西水县,哪个富户像我这般,行的是光云太宗设立平婚之制的真正公义!”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肥硕的身躯弯成虾米。
待喘息稍定,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李公子,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可我求助你们有什么不当?!”
他掰着香肠般的手指,“其一,我于凝彤有两度救命之恩!其二,你们既有武功,又是正派侠义之士!其三,我听凝彤说过,你们青云门就是官府侦缉肃奸的衙门!”
他这一番驳斥竟说得我哑口无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一年来,单我们闽西省西南地区,西水、嶐山、岳青三县,但凡富户摘了妻子红丸的,都有出事的!”我心头巨震:闽西之地,竟然也发生此类事件!
“我们觉得可疑,报了官府,只推说是天谴!”他突然凑近,一股强烈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你说,你信格物之学,这套正夫采花、灾星到家的说辞,你信吗?”
我被他庞然的身形和说不出的气势所迫,竟向后退了半步,微微摇头。
“我前面所有的妻室,都是我开的苞,均没有事,哪里有什么天谴!我最疼的十一娘……宝珠,嫁我之前,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直愣愣地看着他。
“宝珠是我痨病而死的一个妻室与外头蓝颜所生……她,当了我十九年的女儿!”
说到此处,他肥硕的后背重重撞上廊柱,捂着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
那声音像是陈年酒瓮突然漏了底——浑浊、沉闷、绝望,从肥厚的指缝里硬挤出来。
“宝珠……”他喉头滚动,声音嘶哑,“中午叫我吃饭的档儿,突然就投了井……”
他粗短的手指颤抖着比划,“捞出来时,她诃子暗格里还藏着给我俩孩儿的杏虎香囊!虎头上的' 王' 字才绣到一半!”月光下,他浑浊的泪水横溢而出。
“老夫偏不信这个邪!”他突然一拳砸在廊柱上,木屑纷飞,一根木刺扎得他手上血流如注,“非要查到底,看看是哪路鬼神作祟!”“您是有阅历之人,应当知道,如果不是天遣,而是人祸,……那将是一股很可怕的隐形力量。”我寻思了半响,觉得这事不简单,要先看下他的决心。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爪痕:“大化十七年,老子带着佃户三进嶂山,有次迷了路断了粮,”他拍着疤痕,“老子在狼窝里打死几个狼崽子填肚子,不巧老母狼回窝,急疯了眼,老子和它大战一场,最后用牙咬断了它的喉管!”这具臃肿苍老的躯壳里,仍沸腾着当年生啖狼血的悍勇。我突然想起凝彤曾说:女子慕强是天性,我这个软绵绵的小绿奴,当真配不上她和芳华的第一次。
心口如被银针狠扎,呼吸为之一窒。
月光在他金牙上折射出冷光,如同刀锋上的血槽。这般从草莽蛮荒中厮杀出来的老货,即便我身负武功,也不敢轻撄其锋。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往这头老狼最柔软的肚皮上捅刀子。
远处传来沉闷的更鼓声,我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一片茫然:皇帝为何如此急切?回想起面圣时的情形,那位明明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怎会为了剿灭元阳教就这般不择手段?
可若不是天子授意,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布下这般天罗地网?
“尊夫人可是去元阳庙行过肉身布施后才出的事?”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脆响:“老夫向来不搭理他们!我的妻室没有一个做过肉身布施的!”他咬牙切齿道,“嶐山县出事的那些富户,也都是如此!”
皇家嫔妃还要做肉身布施呢,此地民风果真彪悍!
“我告诉你,行恶之人,就是元阳教那群秃驴!”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愕然地看着他。
“这两年他们在西水县设商卡收钱,县衙不敢管,老夫带人砸了,又因从不接他们那劳什子' 肉身布施令' ,早就结下梁子了!”“元阳教这等邪祟,实乃祸国殃民之根!”他重重拍了一下栏杆,“每多一个剃度的壮丁,就要两人供养。此消彼长,简直是在掘我新宋根基!”我这时才意识到陈老爷此案与通县邵春风那类案子截然不同——若宝珠真是被人所害,凶手绝非冲着元阳教的肉身布施之政而来的。
只有一点是相同的:正夫摘元红。
若不是朝廷针对元阳教的行动,难不成这“正夫不能摘元红”还真是什么天条吗?!
(41)
半响之后,我低声问:“到今日为止,你查到什么线索了?”“有个姓林的庄头很是可疑,可惜还没来得及细审就服毒自尽了。宝珠出事那天,正是他支开了常在井边浆洗的妇人。不过下手的肯定另有其人——那庄头是和洗衣妇一同离开的。”
“此人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宝珠有孕时曾出过一档子事,只是当时以为是意外,也与他有关。”他没有细说。
“案发当日,村里可有外人?”若是本地人作案,案发后早该逃之夭夭了。
“老夫认定是私通元阳教的家贼所为!那日外人倒是有,卸甲军的令指挥使,我儿子生前的军中同袍,断不可能是他!”
也许这五日真能发现什么,我终于点头应允。
月光下,陈老爷的胳膊突然无力地垂落,以一种古怪的姿态僵在半空。我以为他要开口,却见他只是张着嘴,眼神涣散地望向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枯萎。
我仔细端详着他,脊背突然窜上一阵寒意——不,这不是普通的走神。一种可怕的虚无正从他体内蔓延开来,带着森冷的死气。那张皮肉松弛的脸上,摘掉了所有表情面具,是另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这一刻我骤然醒悟——他那些看似笨拙的殷勤,无微不至的关心,暧昧或炽热的挑逗,自嘲的玩笑,都只是为了征服一个美貌女子,用她来铺设一个更完美的陷阱。
他在我面前展现的敌意与凶横,也不过是另一副面具。他试图用嫉妒吓退我,用霸道逼我就范,好与凝彤举办一场新婚嘉禧,继续摘取元红,以此来引出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凶手。
月光照在他油亮的脑门上,我突然看清了这个事实:那个会为佃户开仓的陈老爷,会在床笫间取悦妻妾的老地主,也许在宝珠投井那日心就已经死了,如今行走世间的,不过是一具被复仇烈焰灼烧的空壳。
“你喜欢她吗——爱凝彤吗?”我一阵冲动之下,张口问道。
“爱?喜欢?”喉间滚出一声浑浊的嗤笑,“十二娘过门那晚,老夫连合卺酒都懒得喝。”金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现在就剩一样念想——把那畜生的心肝,穿在老夫的青铜箭上。”
“你妻子极为美貌,凶手会认为我依然色心不减,若不然,未必会上当,这次卸甲军的令指挥使会帮我得盯得死死的。”
我默然跟着他穿到回廊处。在他的卧房门前,老地主和我都同时看向窗户——窗纸上映出一道婀娜剪影,凝彤正在解开发髻,青丝如瀑般垂落的轮廓美得惊心。
他突然又来了精神,戴着翡翠扳指的手重重拍在我肩上,“十二娘将来要去京都经商,还望公子多加照拂,”然后他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老夫现在就去替你调教一下你的小娇妻!”
此时我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妒意,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晚上和她那个时,暂时不能让你的阳精流进她的花穴里,否则她会有性命之虞!她练了一种内功……”
每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巨大的羞耻心让我说不下去,料想凝彤在枕席之畔也会跟他提醒的。
他的金牙在月光下闪着淫邪的光:“放心,洞房花烛夜由你来摘她的元红!”肥厚的手掌暧昧地摩挲门框,他忽然回头:“凝彤笑起来真像宝珠……”门闩落下的声响如同铡刀。我咬咬牙,转身随着管家前行,背后隐隐传来凝彤一声无比酣畅的娇吟,引路的灯笼在风中明明灭灭。
客房里,熏香甜腻得令人作呕。锦被上绣的交颈鸳鸯刺得眼眶生疼。我当晚回去便撸了两次,然后蜷缩在床角,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拂晓之时,身体感觉还在从酣睡到复苏的状态,脑子里却分外清明:这样行事反噬极大,隆德皇帝就不在乎身后之名了吗?
上次面圣之时,他言之凿凿地拉出“正夫大防”天意,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无论如何,若真是皇帝准许此事,这种乱命我一定尽力阻止!
陈老爷怀疑是元阳教……我突然又想到一点:肉身布施之收入,是全归入隐皇郗俭口袋的,而教宗张胄然却拿不到手中,说不好是他们内部狗咬狗使阴招……元阳教的势力一样遍布全国。
我记得上次在六师叔那里,并没有看到教宗有隐皇暗中蓄养的力量。也许更为隐密吧。不过,如果他真这样做了,和隐皇自然也就撕破脸了。
清晨微光透过纱帘时,凝彤轻轻推门进来唤我用早膳,穿了一身无比华丽的衣裳,显得光彩照人:上身是一件绯霞缕金妆花短衫,对襟处用捻金线绣满缠枝宝相花纹,每片花瓣都缀着米粒大的南洋珍珠,在晨光中流转着柔润的光晕。衣领微敞处,露出里头鹅黄金丝主腰的细带——那带扣竟是两枚翡翠雕成的合欢花,花心嵌着红宝石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下身是一袭十二幅缂丝月华裙,每幅裙面都用“通经断纬”之法织出不同的吉祥纹样:有孔雀衔牡丹、鸾凤穿云、喜鹊登梅……裙褶间暗藏的银线并非寻常绣线,而是拉成发丝细的云青铜丝,行动时不仅泛着粼粼波光,更会发出清越的凤鸣般的声响。
裙边缀着一圈累丝金铃铛,每走一步便如清泉击石,却因内里填了软绸,只发出恰到好处的细响。
凝彤看我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便不无得意地转了一个圈,裙摆飞扬间,那些珍珠、金线和云青铜丝在阳光下织出一片璀璨的光晕。
“好看吗?这是十一娘的衣服,老爷让我穿上后……”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很久,说我和宝珠简直一模一样,老爷说,宝珠最爱穿这样的衣裳,连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她周身犹带晨露的清新,然而香腮微红,今日清晨刚刚经历的一场旖旎风流已泄露在她的眉梢眼角!
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昨夜……他如何待你?”目不错珠地盯着她右颈上那枚新绽的嫣红,淡淡龙涎香扑鼻而来——那是老家伙留下的印记。
她耳垂滚烫,贴着我的脸颊:“老爷起初不许我上榻……他让我坐在妆台上岔开双腿,说这样,你在梦中也能窥见我的背影……”她的喘息此刻说不出的甜腻,“然后他用上了他的' 灵舌九转功' ,我泄到后来,连妆台都攀不住了……”我嫉妒得不能自已,紧紧搂着她乱亲一气,她在我怀里嘤咛:“那时我仿佛觉得你就在镜中看着我……瞧见我被他用手指和舌头送上云端,你最爱的凝彤,全身都被他玩遍了!”
她的话音越来越弱,像是抽泣一般,“待老爷将我抱上榻后,我已酥软得忘了丢了几回身子……还为他口了一次,射在我嘴里了!直至三更梆子响,他才让我睡呢!”
然后主动将我的手引到她微微荡漾的一对丰挺酥乳处,声音越来越低,“我才发现,早上的时候这里特别敏感……”
我指尖挑开她的抹胸,看到那两粒乳头,历经高潮的洗礼,此刻挺立如熟透的桑葚,微微上翘,顶端肿胀得饱满圆润,泛着湿亮的深红光泽,似被情欲浸染得更加娇艳。乳晕在她白皙的乳肉上晕开一圈浅绯,边缘微微隆起,泛着细密的汗珠,似被情热炙烤得愈发柔嫩。
当我颤抖的手指摸上时,只轻轻一触,乳蕾便敏感地轻颤,滚烫的温度仿佛还裹挟着另一个男人方才揉捏的余力,触感柔韧而弹润。我指腹稍稍用力捻动起来,感受着上面另一个男子黏腻的汗意,内心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凝彤低声呻吟着,宛如丝弦被拨动,乳头在指尖下轻跳,似在诉说它方才被挑逗至巅峰的欢愉。
“我昨夜是光着身子蜷缩在老爷怀里睡的,早上我还在梳妆时,他从身后将刚我穿上的亵裤褪至膝弯……”羞涩之声如丝线打旋,“就着站姿、让我紧紧夹着他的宝贝动弹……”
“最后把他的精华全浇在我的花瓣上……相公你不用担心,没有一滴进去的,他让你……尝个新鲜刚出炉的……”
她的指尖引领我触及那红肿的花蕊,一大片黏腻的浓精,似乎尚存余温。
“这老色魔!”我恨声说道,忽地单膝跪地,脸埋入她馥郁的两腿中央。
凝彤娇喘着扶住我肩,主动曲起膝弯:“慢些品尝……都是你的……”染着蔻丹的指尖在我发间流连,“我家老爷说,让你先润润口,一会儿吃什么都香!嘻嘻!”
除了大腿沟上有几缕半干的痕迹,阴唇上还有数小片黏稠的浓精,阴毛上也有几滴白浊,还有一小片在她肿胀的阴蒂上,泛着湿亮的光泽,尚存温热。
我伸出舌尖,先舔过她大腿沟,那里的精液黏腻,顺着皮肤纹理滑入我口中,味道微苦,带着淡淡的咸。她猛地吸气,腰部痉挛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声带哭腔的喘息,双腿几乎夹紧我的头。
我小心地含住她的阴唇,舌尖扫过红肿的软肉,精液厚厚地裹在上面,中间的肉缝中还有凝彤的淫水,滑腻得几乎滴落,入口时腥味更重,夹杂她的甜腻体香,我有意发出啧啧声音。
凝彤身子一软,差点滑倒,双手死死按住我肩,指甲掐得更深。
我的舌尖滑向她肿胀充血的阴蒂,那里只有几滴浓稠的浊液,触感温热而黏稠,味道更浓烈,我开始快速地扫动,凝彤的腰肢骤然绷紧,宛如满弓。浓郁麝香夹杂陌生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近痴狂地舔舐,直至她带着哭腔的呻吟在晨光中叫得令我身心撕裂……
当我缓缓直起身时,凝彤迷离的眸光落在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妩媚至极的轻笑:“再用舌头舔一下嘴角可好?你做给我看!”九岁那年的桂花糖香忽然在味觉的回忆中苏醒。那时她也是这样,将手中的糖塞进我嘴里,然后歪着头娇嗔:“我还有一颗,你舔舔嘴角给我看!”我依恋地看着她的眼睛,咂了咂唇齿。她从抹胸里抽出一方杏色丝帕递给我:“他非要我亲手递给你……”将手伸进我的裤子里,飞快地给我撸动起来。
帕子上纵横的浊痕还带着体温,像幅不堪的春宫图。
“昨夜和今日清晨都用这个擦我身子的,……”她妖娆的面容娇艳无双,婉转的尾音竟如莺啼般撩人心弦,美得令人心碎。
“他对你爱侣的滋润,你不当说一声' 谢谢' 吗?”“……谢……谢他,”我挤出这几个字,舌尖还残留着他精液的腥咸。
窗外晨鸟啁啾,凝彤将沾满浊液的丝帕捂住我的嘴鼻,微微歪头看我,唇角的笑意明媚如晨光:“老爷刚才非要我问你……我家这个没出息的小绿奴,往后会不会馋上他这五十年的陈酿?”
她看着我开始发出呻吟,突然将我推倒在榻上,又将我的裤子褪到大腿处,裹着白袜的秀气玉足碾动着我的肉棒,“我说,用他的陈酿浇我的鲜桃……”她曲起足趾夹住我肉棒的冠沟,“让这小绿奴分不清是我的鲜桃汁还是他五十年的陈酿……”
我咬住唇瓣,却止不住喉间的呜咽。口中精液的涩苦与她言语的羞辱交织,下面也被她的玉足刺激到了高潮,一下子射到了出来!
她马上俯下身子抱着我,轻轻唤了我一声“我最爱的相公”——这个久违的呼唤,让我一时甜涩交织。
这时窗外传来使女的说话声,她慌忙帮我清理下体,又在我唇上轻啄一下:
“不欺负你了……”
又拿出“鲛泪帕”给我拭泪:“他们这里,新婚嘉禧也要看' 鲛泪帕' ,却是平夫的泪。他又爱摘红丸,六娘、十娘、十二娘嫁过来前,他便让她们以前的心上人痛哭一场,说明他娶的妻子是有人深爱的,明晚的婚礼他更风光!”然后将我泪水浸透的“鲛泪帕”仔细收好,待我平静下来,才附在我耳边说:“那三阳截情指,我俩行房时你一样可以自己点,不过,你还是要听我的!让他捅破之后,你再进来享用我,这样最保险!”我马上点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相公,他和我说了办新婚嘉禧的原委,”凝彤压低声音:“十一娘那事可不是小事,我在天庆府也听人说过,这一年但凡正夫摘元红,家中皆有大凶之事。
如果真不是天意,那元阳教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吗?报恩,总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的小师姐,你也学会脑子了!”
“讨厌!”凝彤羞恼地捶了我一拳,“从小到大你就爱笑话我傻!……青云门充其量不过是朝廷养的看门狗,也绝非久居之地。咱们多攒些银钱,再把你那绿谨轩的小楼卖了,寻个僻静处安稳度日。”
“你不想在京都安家置业了?”
凝彤摇头苦笑,有些意气消沉:“这半年在外办差,我可算明白三桩难事:
挣钱难,挣大钱更难,挣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最难!师父为皇上卖命一生,到头来不过是个跑腿的銮仪卫。这半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再来找你打借条!”她突然有些激动:“朝廷的事,为什么要我家倒贴钱!?说什么忠君爱国,皇帝老儿长什么样你见过吗?就算拼却半条性命,至多混个七品海安校尉……芳华还指望你多写几首淫诗巴结长宁公主,好让她脱离卧底的苦差。可我看啊,全都指望不上!在那些贵人眼里,你不过是个佞臣!”“佞臣?!”我跳了起来。上次面圣时我顺着皇帝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堪回首。
“哎呀,不是!”凝彤急得直拍额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词臣?弄臣?”
“正是!”她击掌道,“不过不要当词臣,弄个弄臣当当便很好!长宁公主不是最爱那些淫诗吗?我这次好好撩拨你,你多写几首,万一她能收你作平夫,咱们也能混个五六品的官衔,比老马和师父还风光!”“行,那便当个弄臣!”
她大概以为弄臣是玩弄权术的大臣。我也万万没想到,这顺嘴一应竟让我出仕之初成了官场一个笑话。
“还有一个怪事,这次我在天庆府见到一个叫老七的五品大官,他告诉我很多你的近况,……”凝彤声音压得更低,“他好像对你无所不知!还说你常看九华辽国的密档文书,很赏识你呢!这人什么来头?皇城司的人见了他,腰弯得比风吹稻穗还低!”
“前不久去京都时认识的,”我含糊应对,记得老七明明说过他们没有品级。
看来下次进京得去奏递院走一趟,会会同僚,了解下那里的办事章程。
她戳了戳我额头,“相公,往后咱们得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挣钱才是头等大事。你这人,就是爱操心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我走之前,师父让你去文书院看那些扎子廷议秘档,什么九华、北辽、南越,关我们屁事!你多在烟儿、姜尘面前献点殷勤不好吗?还有那个老七,你也可以多和他来往来往,难得他这么赏识你,送他两坛' 鹅黄醅' 如何?他们当官的就吃这一套!”她每说一句我都认真点头,心里美滋滋的,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会和他和离吧!”
“那还用说,他都多大岁数了!他若是不乐意,我拿刀逼他写放妻书!”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说正事!我这次办差,和皇城司的牛怀古他们混得很熟,牛怀古——你还记得吧,他后来悄悄告诉我,他们有一个小团体,专接一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的活,你懂吧?”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亮得像是瞧见了金山的守财奴:“我当时想,念蕾、你、我、冀师姐,还有你那两个丫环,我们一家六口都会武功,做上几笔大买卖,便可退隐江湖——比如,皇城司有时会花大力气保护一些目标,只要我们能联系到那些想刺杀这些目标的人,然后……哼哼,”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便可挣到大钱……”
我暗吸一口凉气,眯起了眼睛:“此事不急,须得从长考虑!”好家伙,小师姐你真是太有才了!真得让王祥好好整饬一下皇城司了!数十万人的密探体系,竟出了这等杀手组织,真是荒唐,再这样下去,那便是锦衣卫之类的乱世之象了!
“唉,我这样想还是没格局!能走白道,从仕途混个功名,岂不是更好!既能光宗耀祖,也能挣到大钱!”
我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确定她是由衷之言,才略微放心:“是黑是白,我只听娘子的一句话!”
她吻了我一口:“对了,陈老爷说是表示一下谢意,给你传一套' 灵泉探骊指诀' ,……”她红着脸附在我耳边窃窃私语了半天。
用过早点以后,凝彤引着我见了十二娘。
十二娘名叫钟晚雪,生得极白,肌肤如新雪映着晨光般莹润。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对单眼皮眼睛大而明亮,形似杏仁,眼角微微下垂,像林间小鹿般透着纯稚,小巧的琼鼻上凝着细密的汗珠,樱唇不自觉地轻抿,见我的目光投来,纤纤玉指立即抚上鬓边,将本就不乱的青丝别了又别。
她的乌云髻上斜簪着一支累丝金凤衔珠步摇,凤嘴里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烛光中划出温润的弧线。那金凤做工极精巧,羽翼上的每根金丝都纤毫毕现,凤眼嵌着两粒红宝石,在她转头时闪过点点艳光,衬得她愈发贵气逼人。
她上身穿着胭脂色抹胸,外罩的金丝薄纱大袖衫虚掩着,那抹胸应当是越州轻容纱的料子,本来就薄如蝉翼,被细汗微微濡湿后,隐约透出底下雪肤的柔光。
我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她的胸前——那对小巧的乳房虽不丰盈,却在轻容纱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格外动人,尤其是顶端隐隐有两点凸起,竟比赤裸时还要撩人心弦。
她似有所觉,慌忙含胸侧身。羊脂玉禁步撞在鎏金腰带上,发出叮的一声清响。下身的浮光縠纱外裙随着她的动作漾开层层涟漪,内衬鲛绡网将将遮住大腿根部,一阵穿堂风过,轻薄的纱料忽地贴紧腿线,竟能隐约看到她杏红色亵裤的轮廓,比那满园春色还要惹人遐思。
十二娘如此的穿着打扮,令我一见便有些口干舌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凝彤轻笑一声,指尖如游蛇般在我掌心暧昧地一勾,“老爷方才吩咐我去瞧瞧喜服可需改尺寸,还有那双' 月牙跟' ——”她眸中漾着几分得意,“一寸六分的鞋跟,穿上去身子便高了一大截,听说这鞋是我新宋七神皇、沛武皇帝所创,只因要用云青铜,这三百年来才渐渐绝迹,不想闽西竟还有匠人能制!明日……你可要睁大眼睛,看看你的新娘子美不美!”走之前又让钟晚雪未时一刻带我去陈老爷书房。之后钟晚雪便引着我穿行在陈府错综的院落间,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
陈府是闽西大户惯用的三进四厢格局,白墙灰瓦,檐角如刀,却比寻常商贾之家多了几分森严。
正门进去,青石板铺就的前院开阔肃穆。西侧的“候贤”茶房青砖小厅格外显眼,后窗外的窄巷堆满杂物,直通濯锦院。东侧账房窗棂糊着素绢,噼啪的算盘声掩盖了后巷的动静。
穿过前院,迎面是一道黑漆仪门,门楣上钉着七颗鎏金门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仪门半开,隐约可见中庭那株百年老榕的树冠如云盖般倾泻下来。
迈过门槛,中庭的景致豁然开朗。老榕垂下的气根在风中轻晃,像一帘帘幽绿的幕帐。树下一张黄花梨大案,堆着账册与几架精巧的西洋千里镜,案角还压着半卷未合上的海防图——想必是陈老爷方才在此处会过要紧客人。
榕树东侧立着一座六角凉亭,亭柱漆成暗红色,檐角悬着铜铃。亭中石桌上刻着棋盘,黑白玉子散落其间,似是有人对弈到一半匆匆离去。
西侧则是一排三间厢房,门楣上分别挂着“墨香”、“琴韵”、“茶烟”的匾额,应是书房、琴室和茶寮。窗纱半透,隐约可见里头博古架上的瓷瓶、古琴,以及茶台上那套天青釉的兔毫盏。
正北面五级石阶之上,便是五间正屋。
正中一间,居中悬着“格物致知”匾,是陈老爷的书房兼会客处。里头一色紫檀家具,多宝阁上摆着欧伦大陆的自鸣钟、珊瑚树,还有只镶金边的琉璃瓶,据说装着月华之丝。东梢间打通作了寝居,一架十二扇的苏绣屏风后,藏着张可容五人的雕花拔步床。
他的十房妻妾分居东西两路厢房,已逝的十一娘和十二娘钟晚雪各别居一个小院。
陈老爷的子女们都住在东厢主楼的二层暖阁上,生母厢房后也设有耳房,未成年的子女在此居住。陈老爷现在还有三子七女,其中两个儿子还未成年。不算十一娘宝珠,另有四个女儿已经嫁人。
“去看一下十一娘的住处?”我低声询问。钟晚雪神色微变,不做声地引着我穿过西厢廊道,走了没多远,向右一转,“七仙女采茶图”影壁映入眼帘——这里便是十一娘生前所居的“静雨院”。
“从这里去你家老爷的书房,怎么走?”
她引着我从静雨院的侧门拐出,沿着一条隐蔽的青苔小径向西,穿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便进了青砖铺就的四方院落,中央一口青石古井,井沿磨得发亮,东墙根堆着十几个红漆浴桶,“这是' 濯锦院' ,浆洗之地,从东门再往前便是' 致知院' 的回廊,老爷的书院就在那里。”古井边上还有一颗桂花树,一颗罗汉松。
我在井边转了几圈,又察看了一下树干:“从正门到这里,要走多长时间?”我自己也在默算时间。
“半刻钟吧。”
“还有其他路线吗?”
“茶房后面还有一条窄巷,堆满杂物,直通濯锦院,不过,平时都是上着锁的。”
我在脑子里大致上勾勒了一下这个布局,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精壮男子要是疾跑的话也就换几口气的功夫。
她又补了一句:“事发之时,茶房里一直有人。”然后指指西墙:“出事之后,老爷发现那里有翻墙的痕迹,西墙外面有一条土路,再往北走不多远,但是村子里的集市。事发之日,正是大集,三少爷——汉庭少爷,查了很久,没有头绪……”
“茶房里是什么人?”
“卸甲军的两个军汉一直在那里下棋,管家也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卸甲军?”我眉头一皱。
她连忙低声解释:“是令指挥使的亲兵。令大人与大少爷当年在西军是同袍,情同手足。自大少爷战死沙场后,他便常来探望老爷,渐渐成了忘年之交。那日晌午,他二人正在书房商议要事。”说到此处,她突然双颊微红,声音渐低,“自过门以来,老爷时常在妾身房中安歇,故而有些情况,妾身也都知道。”我一抬眼,却看见东侧还有一幢朱漆小楼:“那是何处?”那幢双层暖阁掩映在梅影中,飞檐下悬着鎏金合欢铃,二楼窗棂竟是用整块云母石雕出并蒂莲纹。秋风拂过时,隐约可见里头垂落的茜红纱帐,正随风轻轻摇曳。
“那是藏春楼,老爷娶大奶奶时建的。但凡新妇圆房,必要在顶层暖香坞——”突然噤声,因见廊下转出个端铜盆的婆子。
“周妹妹明晚和老爷的洞房也是在那里……”
说到这里,钟晚雪瞟我一眼。
“那里如何?”
待那婆子蹒跚走远,她团扇半掩,声音突然低得几不可闻:“里头铺着三寸厚的波斯金丝毯,人踩上去像踏着云絮。里头的拔步床,是老爷特意从渔阳买来的' 夜明绡羞垫床' ,床头悬着十二面春宫镜,都是从大食国运来的水晶镜,纤毫毕现,上面的垫子是苏丹国的云珀胶做的,体温之下便会变软,散发出' 媚影销魂散'。”
说到这里,她颊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突然收住了口,过了片刻才说:“老爷平常行房的时候会点上' 三段蚀骨香' 那种手腕粗的蜡烛,洞房花烛夜老爷会点' 醉髓缠魂引' ,能燃上两个时辰,……”我暗自庆幸,还好他只是摘凝彤的元红。又奇怪这土财主怎么会这么有钱。
“醉髓缠魂引”与“媚影销魂散”同出一脉,却各有玄妙。前者专攻“玉楼之窍”,燃至极致时,穴内肉褶如莲花初绽,淫汁奔涌似银河倾泻,行房女子泄到晕厥是常有的事;后者则主攻“轮根之窍”,自融入血脉始,便会引动会阴肌群痉挛,令花房如婴儿吮乳般紧裹阳根,更能激发“蕊珠之窍”分泌元阴。
那“醉髓缠魂引”除了用到“媚影销魂散”中的主要配料“百年合欢藤初蕊”、“天山雪蛤卵巢干粉”之外,还添了闽西特产的千年肉苁蓉精粹与大雪山玉蜂王浆,一根便值四五金铢,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未必舍得常用:香料填在蜡烛里烧起来,与空气中的自然挥发相比,当然有天壤之别!
此时,突然想起凝彤说过的一个细节:这老地主给佃户发年货,还有额外包七八银铢——京都生意最好的商铺掌柜,不过也就是给伙计多发十几银铢的年封,这陈老爷若只是种地,绝不可能过上如此奢靡的生活的。
“钟晚雪,可是取自' 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 的意境?”我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了一句。这陈老爷虽然体形肥硕,绝非看上去那样蠢憨,他给我扔的肉包子里面一定有饵线,要离他的家室远一些。
她眸光倏然一亮,“极妙!虽只寥寥数字,却将暮雪将至的静谧和悠然相邀的雅致,都凝在这字句间了。公子,可否将这诗补全了赐予晚雪?”双眸如水洗过的黑曜石般清亮。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心中暗忖这不知是前世哪位大诗人的佳作,此刻倒被我厚颜据为己有了。
这个小少妇一拍手,“瞧我竟忘了正事!周妹妹和老爷的婚礼,对外说是新婚嘉禧,按理是不用这个' 却扇诗约'的,到时老爷会专门借这个机会解释一下,没有为她招过平夫。我家老爷也是昨夜才从周妹妹那里知道,您是新宋风流第一人,着名的红绿词大家,当然要您赐下一章半阙,他要留做传家之宝!”按传统,红烛高烧时,新妻虽顶着大红盖头,却还要执此团扇半遮芙蓉面。
届时正夫要当众吟诵扇上诗句,让满堂宾客都听明白他曾以怎样的心思,将她送到平夫的锦罗帐中。
我们穿庭过廊,一路上还遇到了六娘和七娘,晚雪向她们介绍了我,两个女子一面打量着我,一面别有深意地看向晚雪,弄得她俏脸上一阵酡红。
一进她的“晴芳轩”小院,迎面便撞见一丛朱槿花开得正艳,殷红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点。活水小渠叮咚作响,几尾锦鲤闻声聚来,搅碎了水面上晚雪的倒影。
她引我踏入花厅,多宝阁上那个鎏金八音盒忽然自鸣起来,奏的竟是异域小调。晚雪“呀”了一声,忙跑去按住盒盖,裙摆扫过青砖,惊起一缕浮尘。阳光透过琉璃窗将她的轮廓镀成毛茸茸的金边,连耳垂上那粒珍珠坠子都晃得人眼花。
“公子见笑,”她低头摆弄八音盒,脖颈弯出天鹅般的弧度,“这是老爷带着匠人做的,他的心思很巧……”话音未落,那盒子又叮叮咚咚唱起来,这次换成了《采菱曲》。
“你家老爷在自家人面前是什么样的性格?”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听人说他以前很随和,最爱开玩笑!不过自打十一娘走后,话就不多了。”“这里面可是用云青铜做的齿轮弹簧吧?”
她含笑点头,正要引我到书案前,忽地俏脸一红,侧身挡住我的视线,手忙脚乱地将案上散落的纸笺拢作一堆——我瞥见几页未写完的诗稿,还有几幅描了一半的花样子,想必是她闲时消遣。
“公子先坐。”她指了指西墙边的黄花梨玫瑰椅。
我沉默地坐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窗前一张贵妃榻,随意散落着几个绣花软枕,针脚细密匀称,想必她常常倚在这里小憩;墙角鎏金熏笼里飘出甜腻的桂花香气,笼边还搭着条杏红色的汗巾子,像是刚用过还未及收起。
那张贵妃榻,倒让我突然想起了烟儿。我在十三岁的时候曾亲手为她打造过这样一只,围栏、扶手、榻腿和牙板的打磨雕刻就花了整整四个月——我的两个青梅竹马,现在都是他人怀中之尤物了。
“周姐姐这会儿应该正在试穿喜服吧。”晚雪看我心绪不定,说别的可能也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便索性我和细细介绍了一下,“我们这儿的大喜礼和小喜礼都一样隆重。迎亲要穿的青罗销金裙,拜堂用的大红绣凤衫,合卺时要披的绛纱金缕披,样样都要精心准备。”
“还要试穿'月牙跟' ——鞋子太松太紧须得现改,还要挑选寝衣,三套被面都要一一过目,连床帐流苏的长度都要仔细斟酌。首饰更是马虎不得,双凤衔珠步摇、金丝鬏髻,都得试戴妥当。明日就大婚,确实是仓促了些!”“远一些的宾客,怕是来不了了吧?”
“说只请本家几位叔伯,石桥村的另外两大姓族长,还有老爷在商路上的故交……”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老爷早上说,这次除了邀请西水县元阳庙的住持、监院之外,还邀了一个业海红莲榜上的俏和尚。”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地主陈老爷心机真很深:“这是你家老爷故意示弱,假意让你们姐妹……”
晚雪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嘴唇嚅动着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音,还没听清,她就慌乱地欠欠身子,一个人进了东次间的寝室,把我一个人晾在了明间里。
我后悔自己不该把话说透,只得起身走到门帘前,拱手行礼道:“是在下唐突了,就此告辞……”
“公子请进来说话!”里面传来她慌乱中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赔礼。
我深吸一口气,挑帘而入。合欢香雾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坐这儿……”她指向镜前绣墩,我心头一跳——谁不知道闺阁女子的妆台绣墩,唯有夫君、平夫与蓝颜才坐得?最终我只敢挨着矮榻边缘坐下,打量了一下她的闺房。
临窗摆着张红漆描金梳妆台,台上菱花镜擦得锃亮。一支累丝金凤簪斜插在木架上,凤嘴里衔着的珍珠正对着菱花镜;翡翠耳坠随意丢在胭脂盒边,映着窗外明亮的天光,碧莹莹的像两滴未干的泪。
南墙边有一架五弦古琴。琴身泛着沉静的紫檀色,龙池上方刻着“松风”二字。
墙角立着个白瓷梅瓶,里头斜插几枝将开未开的绿萼梅。花枝旁挂着幅小楷抄写的《心经》拔步床挂着厚重的绛红色纱帐,帐钩上悬着个鎏金熏球,随着帐内若有似无的颤动轻轻摇晃,将光影碎成点点金粉洒在交叠的锦衾上。床柱上系着的银铃铛尚在轻颤,铃舌里缠着几根鸦青发丝,想必是她与陈老爷颠鸾倒凤时散落的。
鸳鸯枕畔歪着个杏红色肚兜,金线绣的并蒂莲已经松了半边丝线。瓷枕边摊开的《香奁集》正停在“解罗衣”一页,书页间夹着朵干枯的合欢花,像是给那些艳词作了香笺。
脚踏上凌乱堆着绢帕、罗袜,还有一件黑色的情丝轻袜,上面有两条白浊的痕迹,看得我心中狂跳不止。
晚雪坐在南墙边的琴凳上,半侧身子浸在窗棂漏下的光影里。
“老爷一早问了我和十娘……”她忽然别过脸去,后颈碎发被熏风撩起,露出粒朱砂小痣。交叠在膝头的十指绞得发白,话到半截,几乎没了勇气,贝齿咬在樱唇上半响,才低声说道,“我明年要随老爷去京都,过段时间汉庭少爷也会过来,那是天子脚下,闽西同乡会也没有几人,我又人生地不熟,……”浮光縠纱的裙裾随着她不安的挪动沙沙作响,鼻尖凝着粒细汗,在斜照里莹莹发亮,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上,方才还端正的坐姿此刻微微前倾,累丝金凤衔珠步摇上的流苏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金纹,恍若给这幅含羞图点了睛。
我的眼睛不争气地偷瞄了一眼她的浮光縠纱外裙。她本身就是坐在阴影中,加上内衬鲛绡网的青鸦晕反光,却是看不到一点亵裤的轮廓了。这让我内心有些小小失落。
我这才发现琴桌上还摆着本翻开的书,书页间夹着张堪舆草图。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刚要提却扇诗一事,她突然很冲动地问我:“他说你是京都人氏,又会武功,还有官身,你可不可以做我蓝颜?”我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我听陈老爷说他的妻室找蓝颜只找娶不上媳妇的光棍,……”
她不无骄傲地点点头:“我家老爷说,穷家汉即便娶一个稍有姿色的妇人,也养不起、守不住,说不好鸡飞蛋打。他娶妻便是为全村的男子养活女人。即便是宝珠姐姐,也有四个蓝颜,谁要来过夜,我家老爷都恪守' 蓝颜为大'。四娘最多,有十几个相好的。这石桥村中,但凡勤快的庄家汉,哪个没在陈府过过夜?”“你也是……刚嫁过来是吧?”我生生将话拐了个弯。
她听出我的意思,脸色暗红,嘴角抿得平直:“我家是县城的,自幼便是家人最宠爱的……我受不了乡下汉子的气息,……”说到这里,她自个儿也不好意思了,抿着嘴腼腆一笑,“老爷倒是应允了。”我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42)
在新宋的乡野间,维系一方安宁的从来不是县衙那几纸文书,而是宗祠里那面斑驳的铜锣。每逢初一十五,乡绅们领着族中子弟在祠堂议事——哪家佃户该减租,哪条水渠要疏浚,连孩童启蒙的社学该请哪位先生,都在那些雕花楠木的厅堂里定下章程。
从朝堂重臣到穿皂靴的公人心里都很清楚,青砖黛瓦的宗祠里供着的不仅是祖宗牌位,更是一整套乡约民规。催粮征税要靠他们,平息械斗要靠他们,就连灾年设粥棚,也得靠这些地主调派各房媳妇带着佃户女眷们支起大锅。
在此地,或者更多地方,对性资源的调配竟然也是乡绅在发挥作用。陈老爷院里自然不会听到“煎心鞋”的铃铛,那些穷得连鸳鸯箸都置办不起的光棍汉,但凡能在陈家廊桥中分得几夜春宵,一定会死心塌地替他卖命。这套法子比什么圣贤道理都管用——以田间劳作表现来实现的性资源的乡村公义,其实用性对我有很大启发。
“你家老爷当平夫多吗?我指的是……村中成亲的庄稼汉。”“当然多了,石桥村一共三个大姓,除了我陈家之外,还有林郎将家,吴御史家,村子里大抵五千多人,有二百多户庄稼人娶妻生子,我家老爷……蓝颜就不算了,平夫就当过十来家吧!”
我又细思蜜婚制在乡村中的可行性——由于性资源过于集中,上层男性也很容易获取,再加上还要交上一笔不菲的保证金,蜜婚在乡村落地的意义可能远不如城市。而且,陈老爷这种方式无疑更能调动生产积极性。
“老爷说明日和周姑娘的大婚,是你们出于仁义帮忙,”她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老爷命我……陪着你。”
“为何要你去京城?”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未出阁时,我一直在帮父亲打理商事。我娘家的买卖,'乌衣红' ——本地最好的红曲酒。”她从中面前那本展末的书中抽出那张手绘图,将书递给我,“这次去京都,是想帮老爷拓展云青铜的生意——我家老爷有提炼云青铜的秘术。
顺道也帮我娘家推销下' 乌衣红'。”
我扫了一眼书名,《考工记》。书页是上好的竹绵纸,质地柔韧,触手微凉,边角已有些泛黄卷曲,显然时常被人翻阅。封面右下角钤着一枚朱红私印——“南山藏器”,印文古朴苍劲,透着一股子藏锋守拙的意味。翻开扉页,一行瘦金体题字墨色犹新:“隆德七年私刊于墨耕斋”。
序言写道:“己卯年间,有陈姓铜艺匠户自辽返宋,携《考工记》残卷南迁,后与闽越匠法合流,遂成此编。”
“这是你家老爷所着?”我摩挲着纸页问道。
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书里的'舂碓车' ,便是老爷亲手设计的水力器械,能省三成人力。老爷印了几十本,全都赠予同行,三少爷当时很不情愿,可闽西那些的铜矿矿主们都佩服他的胸襟。”“我家老爷提炼云青铜的秘诀,十斤青鸦胆石便能淬炼出十七、八钱纯净的云青铜。”
难怪这老货能聚敛起泼天的富贵!
我心中暗叹。改良齐公犁、发明风蚕连机灶、自制精巧绝伦的八音盒,还有他那独步天下的云青铜提炼之术……此刻我竟有些恍惚——这肥头大耳、性情暴烈、好色无度的老匹夫,竟藏着如此卓绝的巧思,更难得的是,他还有这般开诚布公的器量。
闽西群山深处那些泛着诡异青光的紫斑铜矿,如果有伴生的青鸦胆石,便能从中提炼云青铜。开采虽不算艰险,但提炼之术才是真正的难关。一般十斤上好的青鸦胆石最多也就淬炼出八九钱云青铜。
更棘手的是,不同矿脉产出的矿石特性迥异,冶炼之法也需相应调整。稍有不慎,整炉材料便会化为废渣。
云青铜虽称万能合金,但紫斑铜矿本就稀少,含青鸦胆石者更如凤毛麟角。
朝廷难以像盐铁般专卖,市面价格虚高得很。
新宋三大铜矿尽在我岳家庆德王之手。记得十三岁那年,我与子歆一同译解辽国贵族争夺铜矿的密档时,她曾无意间提及此事,当时我如醍醐灌顶,“顿悟”出几条寻铜矿的捷径。只是如今既与子歆订下婚约,反倒不好再提寻铜矿之秘诀——免得被人误会我这女婿在打岳家产业的主意。
“你家老爷在京都有路子吗?”
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在京都根本做不了云青铜这种生意。第一天开张,第二天被抄。
“吴御史吴老爷,他是从三品的察验司侍御史。”她略一迟疑,“只是再过两年便要致仕了,而且多年未返乡,只有一个兄长在村子里。”说到此处,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希冀,“听说你认识工部的一个侍郎,这事不正是工部主理吗……”
我低头默然。
齐侍郎这种人哪里能为他家提供这样的庇护!
云青铜是远比战马还要重要的战略资源。
最精纯的云青铜泛着幽蓝光泽,其性柔韧异常,拉丝可细过情丝轻袜的织线,铸块则坚逾百炼精钢。更奇的是,此物遇热膨胀,再变冷又会恢复原状,工匠称之为“记忆金属”。
新宋巨匠院刚研制出的天机弩,射程达百丈,通过连动装置可发射七支箭,内置箭库可容纳二十支箭,更换箭库时间也比普通弩快一倍。但其核心部件——共振弦槽、弩臂强化层、悬刀,都需要云青铜。一支天机弩便要耗费二两四钱的云青铜合金(含8% 云青铜,65% 白铜合金,余为精锡与方解石粉末)。
云青铜用途却极广:情丝轻袜、女性内衣、高档马车车轴、“天工梭”纺机、各种齿轮弹簧……只是新宋矿脉极少,南越国的群山中,常有矿工挖出拳头大的青鸦胆石。历史上有八九次宋越战争,便是因为南越收紧向新宋的云青铜出口。
若是陈老爷真有提炼云青铜的精妙之术,这情形犹如孩童手持明珠暗夜行路。
不到我能说话算数之时,甚至不敢将他们引荐给我岳家庆德王府。
有一个事,我印象极深。当时与子歆翻译辽国密档时中遇到一个铜矿的名称不太确定,正欲在辽国地图上查对一下,她却马上就给我指出铜矿所在,我当时还很惊讶,她笑道:她爹爹时常看着辽国这个最大的铜矿发呆。
一方是执掌军国重器的天家贵胄,一方是蛰居闽西山野的商贾,这其间的鸿沟,岂止是云泥之别?忽然想起“象箸玉杯必不盛菽藿”这句话,人的贪欲是无穷的,那些锦衣玉食的贵人何须亲自开口?怕是府中一个管事递个眼色,自有千百种法子教人“心甘情愿”地献上秘方——说不好还要搭上阖族性命。
陈琪这老地主偏偏又是这种近乎了无生趣的状态,即便帮他周旋,也相当不易。可如果撇下此事不管,我更会于心不安。
万万没想到,这次穿越竟招惹出这样一桩大事!
我看着晚雪殷切的目光,犹豫半晌,低声道:“告诉你家老爷,齐侍郎不行。
等你和汉庭少爷来京都以后,我给你们引荐更合适的官员。”若论其他商事,我家还可代为周旋,偏偏涉及铜矿——哪有女婿与岳家争利的道理?
如果将此方上交巨匠院呢……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专利制度!
此刻,我心中突然萌生对至高权力的强烈渴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让这古老帝国有一番新气象。
“也不急于一时。”她眼中闪着光,“公子如此谨慎,看来我家老爷当真是托付对了人!”
我苦笑:“你家老爷选你才选对了,慧眼如炬,知人善任!”钟晚雪身上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言谈举止间透着股子爽利劲儿——虽说方才提及蓝颜之事略显唐突,但这般不矫揉造作的性情,反倒更显真实。这般气质,正是经商之人最难得的禀赋。
她向我展颜一笑:“晚雪想说一下你适才给我吟的诗——' 绿蚁新醅酒' ,也只能算' 可饮一杯无' 的境界,绿蚁酒色青浊如浮蚁,终究少了筋骨——曲力不足,发酵太急,饮之如嚼新稻,徒有鲜嫩而无余韵。”“而我乌衣巷的红曲酒,选闽中山阴处的晚粳,浸三蒸三晒,再由曲房里三十年经验的' 绛霞娘' 亲手调教。初酿如琥珀含光,陈三年则化作胭脂泪……”“明日周姑娘的喜宴上,你便能尝到我家的乌衣红。”她促狭一笑,“可莫贪杯。怕你醉了闹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便让我家老爷当真的新郎官又如何?昨日他可是真舍了命了。”
我心尖刚像是被蜂尾刺了一下,她却垂首轻语:“今夜,你来我房里过夜,省得你肝肠寸断,周妹妹也不能专心享受与老爷的春霄帐暖……”“恐负佳人青眼相待,”不是很有把握能帮到她,便不能白占他人便宜,我干咽了口唾沫,正色道,“未必非要有肌肤之亲,' 段氏清契三约' 最适合你我这种心灵契合的朋友,我必竭力相助——绝非虚言。”她微微颔首。
“你娘家的生意,倒是可以先行一步。我家正好与做' 鹅黄醅' 的盛嘉亲王有世代交情。若是将二者工艺整合,在鹅黄醅的酿造中加入乌衣红曲,提升糖化和酒精转化率,酒体必将更浓郁。此事由我居间,后面我再带你在京都认识更多人,你也就可以施展身手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她一声:“云青铜非同小可,京都鱼龙混杂,十二娘若遇关节处,不妨先与某参详一二……”晚雪怔了怔,站起身向我盈盈一拜:“李公子果然是光风霁月、立身行正的君子!晚雪这厢多谢!你我之间,便是' 段氏清契三约' 的知已!”我又问她元阳教和陈家的关系到底如何,她摇摇头:“那还用说。只不过那些贼秃很怕老爷,我们村,陈林吴三家同气连枝,村里还有庄丁三十几人……”话音戛然而止,眼中浮起惊悸,“不过还是敌不过那些穿白衣的恶人,眨眼之间就被他们杀了四人!”
“十一娘出事那日,有元阳庙的和尚来过吗?”“那些元阳贼秃从来不敢进我们村子的,可是我们石桥村上千庄稼汉,确实有一些懒汉二流子想入教,不用田间劳作,念个歪嘴经便能混个肚子圆,还有女人睡,却不知是谁被他们收买了。三少爷一直没查出头绪,那日是大集……这起子贼人太过狡猾!”
我现在觉得这个逻辑是说不太通,不过现在这么空谈意义不大,便没再吱声。
正在说话间,轩窗外忽地飞入一对玉带凤蝶,墨蓝的翅翼在斜阳中泛着缎光,掠过她簪上的珍珠坠子。其中一只竟停在她金丝薄纱大袖衫的肩部,触须轻颤,翅尖的金斑与她的流苏金步摇交相辉映。
另一只,则在我的头顶上方翩跹振翅着。
“若是落在你头上,便是上天要撮合我俩了!”她眼睛一亮,激动得额头都发了红,“你莫动,我非要赌一把!”
我屏住呼吸,头顶那只凤蝶翅膀扇动的气流甚至能拂动我的发丝,在我的上方忽高忽低地飞舞着,反复盘旋,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落下。
它飞了好久,我突然笑了起来。
“别动……”她轻声呢喃。
二人目光在空中碰在一起,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她的眸子如两泓清泉,倒映着我怔忡的面容。这般心悸,唯有当初与念蕾四目相对时才出现过。
这时,落在她肩部的凤蝶飞走,她突然一把抓住,手法快得惊人——晚雪是会功夫的!
“你也抓!”她命令我,我只好用了参合掌的一式“杨枝净水”,掌心轻拂,握住了它的一只翅膀:“你这样作弊,……”我不忍她难堪,“好,我很荣幸当你蓝颜。”
她引着我步入明间花厅的书案前坐下,纤纤玉指递来一支上好的狼毫笔。那窈窕的身段有意无意地贴近,馥郁的体香萦绕鼻尖:“我叫你晋霄可好?”我迟疑了一下,尚未答话,便听得她腻声轻笑:“等你叫周妹妹' 十二娘'的时候,你便叫我' 晚雪' ,好吗?”她这话像一柄薄刃,在我心尖上轻轻一划。
想到今夜凝彤还要被那老货淫戏一番,明夜还要被他破身子,喉间蓦地发苦,再嗅着晚雪的体香,又联想到刚才在她寝室看到的那些香艳物事,一股燥热自丹田窜起,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钟大掌柜说笑了!”我强自镇定,手中的狼毫竟然有些握不紧,笔杆在指间微微打滑,“以您的才貌,又有陈老爷这等经世之才……”她没说话,斜倚在紫檀卷书案边缘,左手撑案,右手持湘妃竹扇递来,腰肢微拧,形成一道向书案倾靠的弧线,那对不算丰盈却形状姣好的玉峰隔着轻容纱,在案几边缘压出两道诱人的弧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我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想了片刻,挥毫在扇面上题了一首《小桃红》:“赠新妻。画堂东畔忆青梅,心字香微褪。恰正好平婚燕尔春光醉,海棠新睡。你看那红烛影里黛眉低,罗带轻垂。俺这里妆台旧笔还温存,等嘉禧至,与你重画远山翠。”
“这一首……”她捧着团扇反复吟诵,眸中水光潋滟,指尖轻轻抚过墨迹未干的字句,“我要私藏了!”
说罢俯下身子,人向我又靠近三分,那对鸽子般小巧的玉乳在杏色纱衣下若隐若现,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再写一首嘛!”
我暗暗地用脚趾用力抓着鞋底。这是我分散注意力的法子,可心头一阵阵邪火窜出来,怎么都压不住。
一只柔荑覆上我执笔的手掌,掌心温软,五根葱白玉指从右手外缘一直够到我的手心。
我底气已经相当不足:“晚雪,你家蓝颜有什么家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她指尖映得近乎透明,能看清淡青血脉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下蜿蜒,我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你这样,我写不下去……”再抬眼,不敢看她灵气的单眼皮美目,但她的樱唇一样也非常吸引我。
她粉润的唇瓣如初绽的樱瓣般微微启着,露出珍珠般的贝齿一线。上唇那枚唇珠精巧,下唇饱满得像是浸透了晨露的花瓣,泛着诱人的水光。唇角天生上扬的弧度,让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更添三分撩人。
说话间我几乎能看见那抹嫣红间若隐若现的丁香小舌,勾得人恨不得立即用舌尖顶开这甜蜜的牢笼,去探寻里头更醉人的琼浆玉液。
“哼,你必是想什么乱七八遭的……这个时候能写,才算本事!”她将另一只素面团扇推到我面前,侧了一下身子,臀部斜靠在书案上。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想了一会,提笔蘸墨,在扇面上写下:“青梅竹马画堂东,心字香烧两处同。谁料冰肌玉骨身,竟着他人嫁衣红。妆台犹存蝶恋花,菱镜羞照腰纤秾。莫道檀郎情缘浅,太虚返真凤还桐。”她念了两遍:“' 妆台犹存蝶恋花,菱镜羞照腰纤秾' ,……我家老爷昨夜是不是将周妹妹置于妆台之上,他当时也爱这样待我……诺,就是里间那个妆台!”然后拖过一只矮墩,双肘支在我的大腿上,仰着脸看我。这个姿势让她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那对小巧的玉兔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我浑身燥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听使唤地探向她的桃乳。她的微乳和烟儿一样可爱,鸽子般地娇小可爱,却在掌心绽放出惊人的热度。
“晋霄,那' 段氏清契三约' 多为四十岁以上的男女,我们俩便用'昙花律'……好不好?”
她说到这里羞不自胜,脸上羞红如醉,已经情动,将头枕到我的大腿上,睇眄间柔情似水,眉梢皆是春意。
我马上点头附和:“这个好!”
说不出为什么,她的单眼皮看上去非常清秀有灵蕴,很吸引我。
“昙花律”又名“自省鉴”,有三个戒条:偶有床笫之欢,一个月不可再见第二次;事发之后需向正夫认错道歉,不可隐瞒;行房时绝不可称呼对方为相公娘子。
她的嘴唇,隔着我的裤子轻轻亲了一下裆间的凸起。
我再也控制不住,不知是不是出于报复心理,食指与中指并拢,隔着轻容纱在她的乳晕周围画着圈,手指能清晰感受到那两粒饱满的果实在布料下的快速勃起——和老地主昨夜的动作如出一辙。当我开始夹起来轻轻捻动揉搓时,晚雪伏在我腿上,香腮彤红,呼吸急促,大腿与小腹紧紧地贴着我。
“先说一下,”她咬着红唇轻喘着,“晚雪的胸不够丰腴……而且,乳晕很大……”她似乎深以为耻,一张芙蓉玉面紧紧地贴着我的大腿。
“我最爱的便是你这等盈盈不堪一握的呢!”我将她抱在怀中,嘴慢慢地贴向她诱人的双唇。
当她的双唇迎上来时,一缕混合着茉莉幽香扑面而来,瞬间便撩拨得我的心狂跳不止:这是别人妻子的气息!
当她那两片温热的柔软贴上我的唇时,很自然地轻启贝齿,我的舌头便顺势探入她温热的口腔,触碰到她如游鱼般柔滑的舌尖,那湿润而羞怯的触感,恰似山涧中灵动的鱼儿轻触游人的指尖。
晚雪突然将头向后一仰,炽热明亮的眼光绽放着异样的光彩:“晋霄,你亲我的时候是带着心的!”然后羞涩地扑到我怀里,再次仰着脸向我索吻。
此时我忆起昨天那老货说的话:“十二娘过门那晚,老夫连合卺酒都懒得喝”,我这契兄的心里,有一个填不满的巨大空洞。
当我用舌尖勾住她怯生生的柔软时,她喉间溢出的一声轻嗯,不知是退缩还是故意勾引我,却被我以更加缠绵的方式卷住不放,我们两人的舌头就这样在温热的口腔中交缠在一起,犹如两具赤裸的躯体在无边花海中忘情嬉戏,每一寸肌肤都紧密相贴,在馥郁芬芳中肆意翻滚纠缠,难分彼此。
时而如春水潺潺般轻柔绕圈,带着令人心醉的缠绵悱恻;时而又似烈焰交织般激烈纠缠,恨不得将对方彻底吞噬殆尽。
我突然心有灵犀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我在她眼中的倒影:“怎么?”她不胜娇羞地扭过脸,声音小得近乎呢喃自语:“不知道,……原来偷情是这种滋味,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话音未落她便再次吻上我,这次的吻非常投入,柔韧如丝的舌尖带着清甜的唾液,在我口中绽放出令人迷醉的滋味,就像咬破熟透蜜桃时迸溅的汁液,我贪婪地吮吸着她口中源源不断的甘霖,引得更多湿热的津液顺着我们交缠的舌尖渡入我口中,那滑腻而香甜的滋味让我忍不住轻吞慢咽,细细品味着属于她的独特甘美,而她喉间逸出的细微咕噜声,混合着越发急促的鼻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最湿热勾魂的乐章。
随着这个吻不断加深,我们舌头的缠绕也越发狂热,就像两具赤裸的身躯在灼人的热浪中忘情交叠,每一寸汗湿的皮肤都紧密相贴,每一次喘息都与剧烈的心跳交织共鸣。
她的整个人完全贴到我怀里,纤细的手指突然揪紧我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插入我浓密的发间胡乱抓紧,那力道仿佛要将我拽入更深更暗的欲望深渊。
当我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这个吻时,她两片被我蹂躏得微微红肿的唇瓣如同暴雨洗礼后的玫瑰般湿润娇艳,泛着诱人的水光。一缕银丝仍固执地连接着我们分开的唇,此刻她香腮绯红如染了最上等的胭脂,那双明眸蒙着氤氲水雾,看似羞恼地瞪我一眼,可那眼底流转的柔情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勾魂摄魄。
我们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她轻喘着说出那句让我血脉偾张的邀请:“上床温存一会!”
昨夜压抑的情欲如决堤之水,我一把抱起这具温软娇躯进了寝室,托放到床上。她绛纱裙裾飞扬间,杏红色亵裤下若隐若现的臀线让我心跳加速。手掌抚上那圆润的弧度时,触感柔腻如凝脂,却又弹性十足。
“我是你这锦帐里第二个男人吧?”我贴着她发烫的耳垂低语。
“偏要说出来羞晚雪……”她雪白的颈子泛起桃花般的红晕。我粗暴地扯开那件金丝薄纱衫,珍珠纽扣崩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将她放倒在鸳鸯锦被上时,她胸前那对玉峰随着急促呼吸起伏,顶端樱粉的乳蕾已然硬挺,周围一圈淡粉色的乳晕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我俯身含住一边乳尖,舌尖绕着那粒硬挺的蓓蕾打转,同时用拇指摩挲另一侧。晚雪立刻发出一声呜咽,纤腰如弓弦般绷紧,十指深深陷入锦被。
“是你坏了我的贞洁……”她带着哭腔的呢喃让我更加放肆,齿尖轻轻研磨那粒敏感的乳首,感受它在口中愈发肿胀。
我的唇舌沿着她胸前的弧线游移,品尝着肌肤上细盐般的汗珠。那对不足一掌可握的酥胸此刻泛着情动的嫣红,像两朵沾露的芍药,在空气中可怜地颤动。
她胸前的茉莉香粉混合着情热的体香,酿成一种令人沉醉的甜腻。
晚雪喘息着自行褪去浮光縠纱外裙,露出两条雪白丰腴的大腿。从腰肢到臀部的曲线如山水画般流畅,大腿内侧的肌肤细腻得能看见淡青的血管。
“老爷说我的腿好看……”她羞怯地并拢双膝,却让腿心那处湿透的亵裤更加显眼。
我抚上她紧绷的大腿肌肉,感受那如丝缎般的触感:“脚踝好看,小腿更美,大腿是人间胜景。”看她正要摘下右足踝的珊瑚链子,问她为何,她羞涩地解释这是陈老爷的定情物。
“那就更不能摘下了!”我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在她足心落下一吻。
“……坏人!”她娇嗔着捶打我的肩膀,却乖乖收回了想要解开链子的手。
“你家老爷的大鸡巴最后一次是何时光顾这里?”“前夜……”她捂着脸。
“你穿着黑色情丝轻袜被他肏的?把你的小肉穴都射满了?”她呜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那副模样让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抄起脚踏上的那件情丝轻袜,盖在她的脸上:“当我的手指探进专属于你家老爷的花穴时,你要说出声:你现在是另一个男人的胯下玩物了!”我捻起她亵裤上已经湿透的缎面,茉莉香混着雌腥扑面而来。那层薄纱将她的阴阜轮廓勾勒得纤毫毕现——两瓣鼓胀的唇肉间,一道粉嫩的小缝正随着呼吸微微翕张,渗出晶莹的爱液。
当最后那层屏障被扯下时,她的身体如满月下的银弓般绷紧。我分开她雪白的大腿,指尖轻轻拨开那两片粉腻的阴唇,露出里面晶亮的花径。
“晚雪,你家老爷传授我一套' 灵泉探骊' 指法……”我扣住她纤细的脚踝向上压去,让她最私密的部位完全暴露在烛光下,“让我用这套指法玩他的女人,一旦寻到你的' 灵泉之窍' ,要用上七星点窍的七种指法,是一种很香艳的刑罚,你能不能尽量都试一下!”“……晚雪想试一下!”
那处嫩肉比周围肌肤更浅,像是新剥的荔枝,此刻已泛起情动的胭脂色。我三指并拢如执玉圭,沿着她雪白的大腿内侧缓缓上移:“这一步是量天尺,以中指抵住阴蒂,拇指按会阴,食指自然落点便是……”当我用拇指按住她肿胀的阴蒂画圈时,她猛地仰起脖颈,腰肢不自觉地向上顶送。
“……老爷,我现在……是……”这个成熟的小美女已完全被肉欲情潮所淹没,当我的食指按“玉衡三寸”的要诀探入她温热紧致的甬道时,她发出长长的呻吟,大腿内侧的肌肉如弦月般绷紧,透出情动的淡青脉络,“是另一个男人的玩物了……哦!”
她似是被自己的话激发了背德快感,双手抓紧了我的腿。
我的食指沿着她湿热的膣道前壁缓缓推进,每进半分即作小圆周揉动,同时观察着她的反应,时而呼吸急促,时而腿根颤栗,时而低声呻吟,内里褶皱如含露芍药瓣般层层裹缠,滑腻温润,直到她那双笔直修长、圆润纤滑的玉腿不停地扭动,我依然耐心地探着。
“好人……你弄得……我好热……”
我耐心地宽慰着她,继续寻找,至第二指节时,指下忽觉一处微隆,恰似暖玉中藏了一粒相思红豆,触之柔韧而饱满,她突然浑身一阵战栗:“啊呀!”一下子连足弓都绷得紧紧的。
“就是这里了!我开始' 七星点窍' 了,摇、拨、挑、捻、叩、刮、震,你好好享受一番!”
我开始施展“北斗七探”,先以“摇”字诀轻晃那处嫩肉,她的低吟变成断续的浪叫,仿若胭脂点染的芙蓉含露欲滴,从琼鼻透出性感迷人的哼声。
“好人……好爽,好舒服……里面好痒……”随着喉间突然溢出的一声高亢呜咽,一股清甜花露自她的花心淌出,洇湿了锦被,整个人都似酥到没了力气。
我继而再以“拨”字诀在那一处横向揉扫,她的小腹如浪般痉挛:“啊!啊!
要玩坏了!被你玩死了!”
之后便连话都说不完整了,随着檀口之中的咿唔之声,淫洞中流出的蜜液已浸透床褥,泛起一片暗色水痕,空气中弥漫着茉莉香与雌腥交织的馥郁气息。
“能不能行?”
她眼神迷离地看向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当我使出“挑”字诀——指尖如蜻蜓点水,快速撩过她的灵泉窍,晚雪晃着头,猛地并腿,紧紧夹住我手腕,膣道内涌出的淫汁如断线珍珠,顺着指缝淌成晶莹银丝,烛光下闪烁如星河倒挂:“不了!不!痒!要丢了!真不行了……”她双腿突然松弛下来,一大股清泉泄了出来,浪叫已变得极为不堪:“肏我吧!插进来吧!里面,求你解痒!”
“能不能再忍一下,我的小娘子,后面还有四招呢!”她失神地抓着枕畔的《香奁集》,绢本页面被她攥出深深褶痕,樱唇微张,喘息间呢喃,语气是彻底的自暴自弃了:“随便你玩了!晚雪的身子你想怎么作践……便随你了……”
此刻她鬓发微乱,发丝粘在香汗淋漓的颈侧,说不出的诱人。我并拢三指突入花径,在她抽搐的嫩肉间,以“捻”字诀左右旋压那个微硬凸起,她如触电般弹动娇躯,足踝上系的珊瑚链子哗啦作响,先前矜持的呻吟骤然拔高,化作泣音:“不行了!真不行了!好人……你的手指……我服了你了!我以后是你的女人了……”
“你脚上还戴着你家老爷送你的定情物,现在却说是我的女人!你是不是一个小骚货、小贱逼?”
“是!是!我是小骚货!我是小贱逼!我的好人!我快要美死了!”“还有一个' 叩' 字诀,要不要再试……过了叩字这一关,你想停我也不会停的了!”
“要!要!要……晚雪只想被你玩死!”
当“叩”字诀施展时,我曲起指节,快速叩击灵泉窍,她忽地僵直脖颈,发出幼猫般的哀鸣,娇躯如绷满的弓弦骤然释放。花心深处喷涌出一股滚烫暖流,仿若山涧清泉决堤,汹涌而出,瞬间浇透锦被,洇出一片深色水痕,湿漉漉地泛着烛光粼粼。
“啊!轻些……轻些……”她仰着雪颈哀求,可腰肢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挺送,“这……比和老爷还要美……还要……啊!”
在这极乐时刻,她仰起天鹅般的颈子,晶莹泪珠断了线似的从眼角滚落,在腮边汇成细流。
我发现她对这种指法非常敏感,便将二指同时探进去快速抽插,结合着揉搓她的肉芽,每抽动十几次轻轻叩一下她敏感的灵泉之窍。
如是有一柱香的功夫,晚雪崩溃了,突然猛地弓腰如虾,足尖勾着床单绞出层层涟漪,娇躯轻颤,雪白肌肤泛起情欲的潮红,大腿根剧烈抽搐,一股温热液体毫无预兆地从花心喷涌而出,混合着先前的蜜液,在床褥上晕开大片水迹。
“别……别再熬晚雪了……晚雪真受不了了……太……太美了……”她抽噎着,那湿润紧致的肉穴顿时蠕动得更紧,像有生命般吮吸着我的指节。
“呜……不行了……晚雪要被你玩死了……好人,我……要尿……”话音未落,便有一股清亮透明的液体,带着微微咸腥,顺着她战栗的腿根汩汩流下,将珊瑚链子浸得晶亮。
她羞得捂住脸庞,可身子却诚实地痉挛着,脚尖绷得笔直,十趾蜷缩如,初生雏鸟的爪,整个人像被抛上浪尖的小舟,在情潮中起伏颠簸。
“下面是'刮' 字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家老爷说这一关最难捱!”我用两根手指一面插动,一面不时用食指刮着那处凸起,她顿时又泄出一股蜜液,混合着未尽的尿液,将身下鸳鸯戏水的锦褥彻底浸透。
她哭得更凶了,泪水和汗水在烛光下交织成网,却仍下意识挺腰迎合我的手指,仿佛身体已脱离理智掌控。
“相公……饶了晚雪吧……”她呜咽着摇头,散乱的青丝沾在濡湿的唇边,“魂儿……魂儿都要被您刮散了……”
她虚脱般瘫在鸳鸯枕上,眸中水雾氤氲,唇瓣被情欲染得嫣红欲滴。我缓缓抽出手指,带出一串黏腻银丝,在烛光下拉出细长弧线,她的肉穴仍在轻颤,淫汁如断续的珍珠,点点滴滴淌落,洇湿床褥,艳丽不可方物。
“……相公……”这声称呼被她含在唇齿间反复研磨,最终吐出来时已带着三分认命的温顺。我突然意识到,这位商家之女此刻的笨拙,恰是最致命的引诱——她根本不懂如何掩饰肉体的本能。
“晚雪,我们可是昙花律。”我轻抚着她汗湿的鬓发,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
“不!不行!'昙花律' 不够,妾身偏要'五契谱' !我要跟我家老爷说这个,我们俩给他送折扇,他要送你……”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给你生儿育女——我是认真的。”
“你这个贪心的小妇人……”我很感动,“那我们就要给他送百子戒了?”我刚要继续下去,她却一把抱着我,又拉起锦被盖在头上:“先这样,我现在想搂着你,和你心贴心!”
我们裹在锦被里,像两尾交颈的鱼儿。晚雪蜷在我怀中,额头抵着我的下巴,发间茉莉香混着情事后的甜腻气息,在狭小空间里愈发浓郁。她纤细的手指在我胸膛画着圈,指尖偶尔轻刮过乳尖,引得我一阵轻颤。
“这样和你最亲……相公!”她呢喃着将腿缠上我的腰,足踝上的珊瑚链子硌在我后腰,微凉的触感却让相贴的肌肤更显滚烫。被褥里弥漫着麝香与体液交织的气息。
然后她格格娇笑,“戴着我家老爷赠的定情物,却叫你相公——好刺激!”我抚着她汗湿的脊背,能摸到方才欢好时留下的指痕。她忽然仰头,在黑暗中准确寻到我的唇,这个吻带着慵懒的甜腻,舌尖懒洋洋地勾着我的,像是确认归属权。分开时银丝牵连,她低笑着用指尖抹去:“我家老爷……的津液不甜!”“你不怕热吗?”
我刚要掀开一角被子,她摇摇头,像藤蔓般缠得我更紧,赤裸的肌肤相贴处沁出细密汗珠:“以后我要跟你一辈子了!”
“那我呵护你一辈子!”我含住她耳垂。
“今天晚上你好好在我身子上出几次,白日有些紧张……不舒服……”她玩弄着我的肉棒。
“你嫁给他之前,有一个心上人?”
“嗯,和我相恋半年多了,但我娘家的生意和老爷家互有参股,……”“那你还思念他吗?”
晚雪掐了我一把:“我已经是老爷的娘子了,怎么可能……再说洞房花烛夜,一嗅到那' 醉髓缠魂引' 和' 媚影销魂散' ,被老爷的舌头一撩拨,才知道以前都是白活了,早就不想以前的事!”
然后她瞥我一眼:“你可能会见到三少爷,将来他要跟我一起去京都的,和他打交道要小心一点。我不喜他这个人,心胸不开阔,上头三个兄长战死,他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下面两个弟弟,一个智残不用说了,另一个便是十一娘和老爷的儿子毜狗,大太太带着,一看便很聪明。”(43)
我们又在床上温存了半个时辰,才穿好衣服。晚雪引着我到陈老爷书房外,让我在廊下稍候,自己提着裙摆轻巧地闪进屋内。透过雕花窗棂,隐约可见她俯身在陈老爷耳边细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晚雪推门而出,双颊飞红,眼角眉梢都透着掩不住的喜气:“老爷允了,说午后让我俩去银楼挑个给蓝颜的百子戒。”她故作正经地整了整衣襟,“我先去大姐姐那儿瞧瞧,周家妹妹正在试嫁衣。”“你进去吧!”临转身时,她朱唇微启,无声地送了个香吻。
陈老爷背着阳光端坐在太师椅上,肥硕的身躯压得椅背吱呀作响,刺目的阳光将他油亮的头皮照得泛出青白,这模样突然与我记忆中的张寄涛重叠——那辽国老细作同样顶着颗不似常人的硕大头颅,同样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同样浮肿的眼袋,特别是那发达的嘴巴肌肉,说话时两颊的咬肌如同活物般蠕动,两个老货都散发着同样令人不适的狂野蛮横气息。
只不过陈老爷的面色因常年养尊处优而红润得多,不像张寄涛那般透着将死之人的灰败。
“契弟,昨夜睡得还好?”老地主阴阳怪气地问我。
“还好,”我嗫嚅了一下,本来也问问他昨夜睡得如何,但面子所致,此时竟羞于张口。
“你在十二娘身上试过那指法了?小兔崽子!”他突然低吼一声,语气中似有不甘。
“是,晚雪还要给我生孩子呢,老货!”想起凝彤的移情别恋,我不由地恨恨瞪着他。
他哈哈一笑,向我指指边上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招呼外面的仆人上茶。
“你去看了宝珠的住处?”
“狻猊军的令指挥使平时与你交往很密切,还是那日是突然到访?今天我能否再问下当日的几个见证者?我想去看一下茶房。”“一年之中总会来拜见我几次,”他有些不耐烦,“我视他为子侄,对他多有照顾,……更何况那日夏管事从头到尾都在一侧陪伴着他的亲兵。”我没有说话,站起身子,眼神固执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我去了茶房。
穿过“格物致知”匾下的月洞门,陈老爷拖着臃肿的身躯在前引路。他那件松鹤纹的绛紫直裰被汗水浸透,后襟黏在腰间的赘肉上,每走一步都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我们绕过中庭那株盘根错节的百年老榕,浓密的树荫下散落着几个粗陶茶壶,壶嘴还冒着丝丝热气。树根处蹲着几个歇晌的佃农,正用粗糙的手指捏着烟锅子吞云吐雾。
就在这当口,我竟瞧见两个短褂打扮的长工,黝黑的手掌明目张胆地攥着八娘和九娘的柔荑,在去灶房的路上。两个娘子见了老爷也不慌张,只是欢快地跟他打个招呼,九娘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上来摸了一把我的脸:“小相公好嫩!
好想吃上一口!”
“你要排在十二娘的后面!”老地主拍拍我的肩,“我这契弟发誓要当花魁男,夜资不能低于5 银铢!”
此时正值晌午,三进大院处处飘着柴火饭香。东厢房檐下挂着成串的干辣椒和玉米棒子,几个粗使丫头正蹲在井台边淘米,木盆撞击青石的声响混着她们的说笑。还听见骡子打响鼻的声音,伴着车夫吁吁吆喝声。
“候贤”茶房青砖小瓦,檐下悬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室内陈设雅致:
酸枝木交椅配着青瓷坐垫,门侧还有一个小小的榉木棋桌,上面残留着未收的黑白子。墙角铜炉里的香灰尚有余温。东墙边立着个红漆多宝架,上头摆着套天青釉茶具,最底层的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麻绳。
北墙上嵌着一扇做工精巧的支摘窗——上半部是雕着缠枝纹的窗棂,糊着半透明的轻容纱;下半部则是整块可活动的楠木板,边缘装着铜制铰链。
夏管事早已候在屋内。这个胖得像皮球一样的老仆我们进来,立即躬身。
我走进屋子后,径直奔向窗子处,伸手轻推窗板,铰链发出“吱呀”声响。
窗框底部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漆面已经脱落,露出淡黄色的原木——这扇窗显然经常被人开合。支起时,整扇窗能完全向上翻起,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弯腰进出。
“把当日情形再说一遍。”陈老爷坐在主位,肥短的手指敲击着扶手,吩咐夏管事。
夏管事点点头:“那日巳时三刻,令大人的两位亲兵随老爷进府。老奴按例引他们到此歇息。”他说着指向东南角的茶案,“林副尉坐这儿,王都头坐对面。
老奴一直陪着他们。”
“你是坐在什么位置?”我盯着他问,“一动也没动过?”“……我坐在那把交椅上,在屋子里陪他二人聊了一会儿,他们俩人呆着无聊,便开始下棋。中间茶场的林二过来找我说事,我在门口石凳上与他说了会话,然后就回屋了。”
我踱到棋桌前,坐在林校尉的位置上,让夏管事坐到门口:“你和林二说了多久的话?”
“一刻钟不到,可他二人一直在我的视线里。”我摇摇头:“不对,你坐在门口,就只能看到林副尉。”这棋桌靠着墙,另一个人完全被墙档住了。
“可我一直听着他二人聊天,还能听到落子之声,我非常确定,他们没出这屋子。”他走回屋子,指了一指窗户。
“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一直在聊?”我坐在门内时,左肩对着门外。
他懒洋洋的,没接我话。
“那你和我说说,他们都聊了什么?”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夏管事一愣,脸色微变,摸着圆滚滚的下巴低头想了一会儿:“后来便没有再聊天,只是下棋,可是一直有落子之声……”我请他拿一支铁锤给我,然后伸出手摸棋桌底部,陈老爷见我这般举动,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
夏管事很快便取来一支铁锤。
我沉默片刻,再次问他:“你在门外看到林副尉下棋,他是不是这样的姿式?”我用左胳膊肘压着棋桌。
他脸色变得苍白,微微点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我让他再次坐在门口的石凳上。
“你听到的是这样的落子之声?”我用左肘压着棋桌,右手持锤在桌底轻敲一下。
“是!”夏管事像被烫到般跳起来。
“您看这凹痕。”我将棋桌倾斜四十五度给陈老爷看:阳光照出十几处轻微的凹陷。
陈老爷颤巍巍地站起身,布满老人斑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凹痕,脖颈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根根暴起,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
“这是为什么……”他粗重的喘息声在茶房里回荡,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我待他……不薄啊……”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我等他稍稍平静,伸手轻拍他汗湿的肩膀,能感觉到那肥厚的皮肉在剧烈颤抖。“契兄,”我压低声音,“到你书房说话吧。”老地主在回去的路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神情万念俱灰,嗒然若丧。
在他那间紫檀木香弥漫的书房中,我注视着瘫在太师椅上的老地主。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死寂,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你之前提过那姓林的庄头,”我轻声问道,“他家与狻猊军可有瓜葛?”老地主毫无反应,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才如梦初醒般动了动嘴唇:“林庄头好像有个儿子,明年就要从军伍返乡……”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卸甲军当是最好的去处……”
那条窄巷他当时没有去查——因为夏管事的证言,再加上他对令指挥使的信任。现在事发已经四月有余,再检查意义不大。
我让人添上茶水,亲手端给这个可怜的老货:“此事未必是私怨。”“是不是私怨还有什么意义……”他脸皮抽搐了一下,突然诡异地笑出声来,边笑边拍着书案,最后竟笑得泣泪横流,“我好强了一辈子,最后竟保不住我最爱的女人……”
他干嚎了数声。
一个老仆无声地推门进来,从多宝阁暗格中取出一个乌木小匣。匣中躺着一枚漆黑的药丸,散发着苦涩的香气。
他竟然在吃“断忧散”,这么大的药丸,是会要人命的!
陈老爷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就着茶水吞下药丸,虚弱地挥了挥手:“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把帘子拉上……”
那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完全不像出自这个平日声如洪钟的老汉之口。
我在门外廊下用了午膳,书房里一直很安静。
约莫一个时辰后,老仆才引我重新入内。此时的陈老爷面色异常红润,瞳孔放大,眼中闪烁着病态的亮光——这是“断忧散”服用过量的征兆。
“少年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给老朽讲讲吧,为何不是私怨?”我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在我所在的通县,也接连发生数起此类案件,天庆府也有,闽西省也有,所以,必是同一股势力所为。”“契兄,容我先扯远一点,' 赤脚军' 之乱,距今不过七载,' 庚丑之变' ,血迹未干,朝堂的明争暗斗远未停止。”
我顿了顿,继续道:“你昨日提到,元阳教是新宋的毒瘤,他们和朝廷有多处利益矛盾,' 肉身欢喜布施赐缘令' 只是其中之一。今上早有整顿之意,但是否有人借这个机会,弄出一盆污水构陷圣上,也未可知。”我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其实也只是我内心一相情愿的想法。隆德皇帝应当是我的亲生父亲,两次面圣,他给我的直觉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不顾身后之名,行此极端狠毒之策。
老地主皱着眉头:“虽然老夫之所为,与挂' 肉身布施' 直接新婚嘉禧,一样都是正夫摘红丸,可他们应该打击元阳教啊,为什么要把黑手……哦,我明白了!”他轻轻一拍书案。
我点点头:“不管何种情况,只要正夫摘元红,便成为这股力量的打击目标,以此来强调正夫大防,断元阳教财路。”
“挂了元阳教肉身布施,若想只与一个和尚行房,便要月月交钱。在我们西水县城,一次要交200文钱。乡下人交不起这个,他们只在城里收。不错,这确是元阳教的一大财源,”他深吸一口气,徐徐地吐出来。
“说不好,是狻猊军中有人假借圣意,以肃清元阳教为名,行构陷之实,刻意闹得沸沸扬扬,好让天下人以为是圣上授意,毕竟——”我略一迟疑,“圣上继位后的两大要务,其一便是根除元阳教。”
“你说得有理,新宋二十六朝,还没有出过这样的昏君……”他突然眯起浑浊的老眼,松弛的眼皮堆叠出层层褶皱:“你这般年纪,怎知朝堂秘辛……”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哦,对了,你还与晚雪说,你家与盛嘉亲王府有世代交情!”
我从怀中取出奏递院的腰牌,鎏金纹饰在掌心里微微发烫。指尖在冰凉的玉牌上停留片刻——这本该是一个月后才该现世的东西,但眼前这个掌握云青铜秘术的乡村老地主,值得我冒这个险。
“此物……还望契兄莫要声张,连凝彤也不知道。”他粗短的手指接过腰牌,翻看了一会,又拉开窗帘,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眼角神经质地抽动一下:“居然是他娘的正三品……怪不得老子屡试不中!奶奶的!”他递还给我,嘴角扯出古怪的冷笑,“……那么,小大人,可愿为你家契兄主持公道?为我那苦命的十一娘讨个说法?!”我轻声道:“某年方十七,不过仗着祖荫,才得授此虚职,我眼下能做的,”抬眼直视他猩红的双眼,“至多是阻止更多人受害。”窗外传来丫鬟们嬉笑的声音,衬得书房里愈发寂静。
他对我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撇撇嘴,讥讽道:“你这幅推脱的样子还真像个官儿,哼哼,也罢,总算有个目标了!”
“契兄……”
“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记着:你从未与我谈论过此事!”他突然站起身,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谁杀了宝珠,我总要和他讨个说法的。”
他一面勒紧腰带一面匆匆说道:“我这就动身去嶐山县,那里和西水县都是这个令阳奇统领的卸甲军,两家苦主我都认识,再和他们碰一碰。若真是着落在这个姓令的身上,明日的洞房花烛夜,须得好好' 款待' 一下了。”此刻,他眼中迸射出的寒光让我心头一凛——那眼神与昨夜如出一辙,如同月下独狼盯着猎物时泛着幽绿的眼眸,冷酷中带着嗜血的疯狂。
我站起身:“这' 断忧散' ,契兄可曾想过戒断?”此人有提炼云青铜的秘方。如今新宋全年云青铜产量不过八九千两,却牵动着整个王朝的命脉。若是有了他这个秘诀,说不好便是两万斤以上的产量翻番!
他缓缓抬起浑浊的双眼,药效让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小大人,你可知道?
老夫这副残躯,”他拍拍自己的大肚腩,“全靠两股精气吊着:一是闺房之乐,二是……”突然攥紧拳头,全身的骨节发出脆响,“血债血偿!”香炉青烟在他癫狂的面容前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他与管家交待一番之后,便马上开始行动。
为遮人耳目,陈老爷还特意换了装束,套了件半旧的靛蓝棉布直裰,摘下金玉腰带,换了条寻常的褐色布带松松系着,又戴了顶闽地最常见的宽檐竹笠,遮住了他的大秃瓢,从陈府的后门乘马。只有一个老仆在备马,陈老爷那匹枣红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的戾气。
我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一步:“契兄,你下午还要订婚注册……”我看他这样子,有点儿搂不住火。
“哈哈哈——”他压着嗓门狞笑,“老子若是年轻十岁,说不得便一把火烧了县衙,扯旗造反了!还管他什么劳什子注册!”笑声里透着几分癫狂,惊得牵马的小厮连连后退。
“有没有订婚注册一查便知,契兄!”
他一拍脑袋:“提醒的是!”然后扭脸唤老仆过来:“让户籍所那个姓武的来府上,只说老夫的腿受伤了,不便行动。”
我默然退后半步,却见他突然招手:“过来。”那声音竟出奇地温和,“方才老夫不该责怪于你。”他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肩上,“非亲非故,你能为老夫理出头绪,……这个人情太大了,”喉头滚动几下,“若真能证实是那帮畜生所为,”他俯身凑近,带着断忧散异香的气息喷在我耳畔,“提炼云青铜的秘方,老夫倾囊相授,往后如何行事,你凭良心便是。”“你放心,我懂规矩。”
“大规矩你懂吗?老儿有两个儿子死在辽寇之手!”说罢猛地直起身子,臃肿的身躯竟灵活地翻上马背。马儿被他这一压,不由得屈了屈膝。
“驾!”
随着一声暴喝,枣红马箭一般蹿了出去。我望着那个肥硕的身影在尘土中远去,宽大的衣袍被风鼓起,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马蹄声渐远,只余下门楼上惊魂未定的铜铃还在叮当作响。
在大太太那里我又见到凝彤。她刚试完了把嫁衣和“月牙跟”,户籍所的小吏便来了。
她在陈老爷众多妻室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下,执笔的指尖微微发颤,在朱砂印泥上蘸了又蘸,方才在婚书上落下娟秀的“周凝彤”三字。然后便红着脸向几个陈老爷几个娘子叫起姐姐妹妹来。此时莺声燕语,群雌粥粥,一派喜庆。
十娘执起团扇掩唇笑道:“十二妹,再过几日,我到你那里陪你,你一个人受不了老爷的恩宠。”
“昨夜便听到你叫了半宿,今夜不要折腾太晚,明日才是正经破身的日子呢!”九娘眼波流转,忽而瞥向我,“老爷这位契弟可是你以前旧日相好?有让他哭过吗?”
陈老爷可能未和她们说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她们才会这么说话。
满屋目光霎时聚在我身上。凝彤低垂螓首,轻声道:“我与他说了老爷怎么疼我的,今早上已经大哭一场了,”那娇羞模样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晚雪忍着笑,握紧我的手:“诸位姐姐,你们可怜可怜他吧,他现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打扮得那么美,与老爷恩爱鸳鸯,比翼齐飞,自己别说亲不得芳泽,还得叫她一声十二娘。”
八娘肃容道:“明日喜宴上你若失态,坏了老爷兴致,便是辜负了十二娘以前与你的情份!”
凝彤忙上前替我解围:“八姐,他不至于不懂事的,明晚还要给我和老爷凑趣呢!是不是?”她向我挤挤眼,水润的眸子映着喜烛的光芒。
“是,十二娘……”我望着她簪花戴彩的模样,心里又是一紧。
五娘一拍手:“差点忘了,' 同心解缘礼' !”十娘呀了一声:“我和六姐都有的,只老爷纳十二妹时太急,忘了这事!”她走到凝彤面前,手执一支点翠描金笔,扫了一下凝彤的眉梢,贴心地对她低声说道:“我没嫁老爷前有个相好的,当时不懂事,哭哭啼啼的,后来婚礼上循着这' 同心解缘礼' ,和他断了旧情,行房时就完全不再挂记他,当晚泄得人事不省,对老爷死心踏地,婚后也不会有对不起老爷的想法!”又叮嘱我:“你也要懂事理,毕竟她是人家的娘子了!明日你便送一件' 醉春霄' 黑色包臀情丝长袜,老爷最爱这个!”我向她强笑一下。
凝彤甜甜地笑着:“我听十姐的!”
十娘解释了一下这个“同心解缘礼”,是闽西此地独有的风俗:新娘的平夫或旧情人需选一件最贴心的亵衣,用同心结仔细包好。待到洞房花烛时,正夫亲手解开同心结,为新妇换上这件衣裳行房,寓意“解缘结、续新欢”。从此新娘前缘尽断,只记今宵恩情。
这个“醉春霄”牌黑色包臀情丝长袜我是知道的,在京都、闽西、东南和东都等地是年轻妇人的最爱,远看如墨云裹玉,近观则透出肌肤下淡青血脉的流动。
此袜以闽南特产的乌蚕丝织就,触之如夜露拂过指尖。
那提臀缎面更见匠心:双层透纱中夹着金丝勾勒的缠枝牡丹,将两瓣雪臀托得如蜜桃将熟。最妙是臀部采用“透玉绫”织法,在烛光下能清晰看见肌肤与罗袜接触处压出的淡粉痕,却偏在日光下化作一团雾里看花的柔光。
最精妙处当属袜筒中段的“花穴”设计——在腿心处留有一指宽的缕空云纹,边缘绣着并蒂莲暗纹。行走时袜面便泛起涟漪般的肉光,若隐若现地透出雪腿香肌和私处的花瓣花穴。
情丝长袜的脚尖处是透气网眼,脚心透出海棠般的血色,十根玉趾如初绽的兰蔻,在网眼中若隐若现,足弓处透出海棠晕染般的血色,更衬得肌肤莹润似雪。
那脚尖微微蜷缩时,恰似羞怯的蓓蕾轻颤,偏又透着几分欲拒还迎的风情,直教人看得垂涎欲滴。
“九姐,你那里还有全新的吗?老爷最爱看女子穿这个情趣袜了,又是十二妹旧日相好所送,一准不许她脱,宝贝直接就从那缕空处捅进去,一边肏弄一边摩挲玉腿,一边享受夺人所爱的快活——你可不许伤心,有十二妹陪着你呢!再不行搭上九娘……”十娘问九娘。
九娘的身子已经快贴到我怀里了:“还有两双,全给十二妹吧!”凝彤听了脸上的红晕已经浓得化不开了,眼神娇羞地瞟着我。
大太太却向众女使了个眼色:“人家原本是帮咱们家忙的,不想十二娘是真爱老爷,非要老爷采她的元红,这算是红杏出墙的佳话呢!”凝彤突然说:“大姐,他现在可不是我什么人,契弟,你得再当众叫我一声' 十二娘' ,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若不然,明晚我和老爷不给你甜头!”我已经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了,压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和越来越亢奋的献妻欲念,闷声闷气地叫了一声:“十二娘!”
“快哭了!”不知谁窃笑,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凝彤偏着头打量我一下,笑着向陈老爷的十几个娘子点头示意一下,拉着我走到另一间屋子,反手合上门扉。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我只怕他摘了我的元红之后,死皮赖脸,非要探进去肏弄几次,万一是这样……你就只当是平婚可好?”
我绷着脸,甩开她的手。我如果不穿越回来,她的寿命又只有18年……我只是恼怒她真的另有所爱。
“我已经快疯了,一开始他说由我来摘你元红,后来你怕不吉利,只让他捅破,之后便是我与你行房,你现在却越来越入戏,竟是完全随着他了,还要我叫你十二娘……”
“我已经签了婚书了!”凝彤打断我的话,正色望我道:“晋霄弟,我嫁人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以前和你那样浑闹,很对不起我夫君。如今既入了陈府的门楣,便是老爷名正言顺的十二娘。你须得敬我重我,除非和离,老爷写了放妻书,否则,你不能再唤我闺名了!”
她顿了一顿,“以后,即便只有咱俩单独在一起,你也叫我一声十二娘——你现在试下,再拿出一个献妻的态度出来,若不然,我都不会同意让你闹洞房的了……乖,叫!”
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利用我的一再迁就,与我越来越生份,一时喉头发紧,眼角浸出泪来,无比气苦,字字如淬火般滚烫而出:“好!十二娘!我,我……我心甘情愿地想看你凤冠霞帔,黑丝情袜裹着玉足,踏在合欢褥上,你家老爷亲手解开你的鸳鸯罗带,你为他丢身子,我……我只配跪着亲你的小脚……”“记好了,往后只有我家老爷能听我唤相公……”话音未落,她自己先破功笑出声,又急急背过身去,拭了一下眼角,“都怪你!妆要花了……”凝彤火热的身子扑进我怀里,丁香舌将甜香的津液渡到我口中,纠缠许久才喘息着道:“我第一次来月事,是先告诉你再告诉芳华的,你还记得吗?我是唬你的!在你跟前,我永远都是你的凝彤呀!”
我被她这番作弄激得眼眶发热,哑声道:“你当真要气死我了……”她将我的手掌按在她怦然跳动的心口,“你想一想,若我对你存了半分虚情,那' 生死契阔怜心豆' 的' 神之禁断' 早该发作,让我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了!”又凑近我的耳根,“姜尘说得对,男子比女子还贱,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日思夜想,心心念念。我主动给你' 情丝' ,一顿饭就接受了你的追求,守宫砂也被你弄没了,眉心也为你散了——我这么把你当个宝,你将来得手以后未必会很珍惜。
你还有念蕾,芳华,还有两个绝色丫环,我呢,早晚色衰而……怎么说来着,像块抹布一样被扔?”
“爱驰!”凝彤很好学,只是秀才认字识半别,又记性不好,偏还什么都敢说。
“对!我只会舞刀弄枪,又不会像念蕾陪你联句、烟儿陪你写诗,所以,我只能这般若即若离,你反倒越放不下,是不是?让你馋我身子馋得快疯了,我才能如你愿……”说到这里她差点笑出来,赶紧扭过头不让我看见她上扬的嘴角。
这个自幼与我耳鬓厮磨的人儿,竟将我的心思揣摩得这般透彻!
“不行,你得给我一个准话,明天是不是我与你行房?”我攥紧她的手腕。
“这陈老爷是一个很善于掩饰的人,未必对我有几分真心,那凤引之啼应当是不可能的了,……”她苦笑一声,正要举手发誓,这时九娘跑过来:“那边在说闹洞房的事,你俩快去,晚了必后悔!”
那边大太太选了一个:让我跪着捧交杯酒给他俩喝。
五娘出了一个她以前洞房花烛夜的“女儿红”玩法,还补充了一句:“老爷很喜欢这个!”
在破瓜之前将元红帕叠放于女子的会阴下方,我需以银匙舀取合卺酒,先淋于元红帕之上,待陈老爷摘了凝彤的元红之后,处子之血滴到上面,我含着元红帕尝一下这“女儿红”的“血酒”。
六娘出的是比较老套的“卷喜舌”,却是新宋平婚燕尔上常有的荤戏:正夫六九式躺在新妻的身子下面,新妻与平夫交欢的爱液——喜气,便可以一滴不剩地被正夫卷着舌头尝到。
“李公子,你自己选一个吧,”大太太故意逗我。
我喉结滚动,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屋内十几双眼睛灼灼地盯着我,那些含着促狭笑意的面容都在憋着笑。大太太硬生生板着脸儿,指尖轻叩案几,腕上翡翠镯子与檀木相击,发出笃笃声。
“李公子可想好了?”八娘将团扇半掩朱唇,眼中闪着猫戏老鼠的光,“是十一妹娘家的'乌衣红',还是十二娘的'女儿红' ?”凝彤坐在一个圆漆墩上,垂眸把玩着一对鸳鸯玉镯,雪腻的俏脸上红晕弥漫。
我脸涨得通红,似乎也开始享受这种当众被取笑的感觉,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我选卷喜舌。”
满屋骤然爆发的娇笑声中,九娘突然将一盏冷茶泼在我衣襟上:“哎呀,李公子怎么湿了?”她故作惊讶地掩口,“明晚你可记得要喝'去贤者汤' ,老爷那是金枪不倒的真功夫,你可别败兴,老爷还一次没出呢,你喝着你心爱之人的淫露就……”话未说完,凝彤便慌忙去捂她的嘴,众女笑作一团。
这时一个丫环走过来对大太太悄声说了一句什么,大太太便向凝彤点点头:
“你的三套喜服明日下午一准能改好,'月牙跟' 晚饭前也能送过来。”之后晚雪一起带着我俩去逛西水县城,挑了一只百子戒。
“契弟,你再给我些钱,我打算再买三双' 月牙跟' ,再给念蕾她们几个也各买一双,让她们也沾沾我的喜气……不对,老爷那边一定是有事!”凝彤的直觉再次灵验了一把。
晚雪也想向我一探究竟:“仆役们说你和老爷密谈很久,老爷还吃了断忧散,之后便突然没了踪迹——可是十一娘的事?”
我只能应付:“贵府家大业大,事情千头万绪,他许是出去散散心,或者好事临近,想亲自出面邀请旧友。”
凝彤看了一眼晚雪:“我刚看到三少爷来了,他看上去比咱老爷还好色呢!”晚雪扯了她一把:“我要和他一起去京都,这身子肯定是逃不脱他的魔爪了——可我不喜欢这人,只觉得父子聚麈刺激——你这个小浪蹄子呢?”凝彤便向我嘻嘻一笑。
回去的路上,趁晚雪不在边上,我正色告诉凝彤:“后面我们未必能在这里呆多久!后日我就要去桐城和皇城司的人会合,等他们一来,你拿什么借口也说不过去的!”
凝彤靠着我的肩膀:“我肯定要把身子给老爷几次的,若是真没可能练出那凤引之啼,留在此地也没多大意思——对了,以后,你不要叫李晋霄了,改名叫' 李不妒' 吧!”
“你明知道他不会对你用心,为什么还要……”“不该报答一下吗?你……你还选'卷喜舌' !小绿奴跟小女子一样,时时患得患失,”她突然左手搂着我的后脖颈,伸出右手拇指使劲压着我的鼻子,“你酸不酸!”
“酸……”我使劲挣脱开来。
丑时二刻的梆子声刚碾过屋檐,我与晚雪云雨方歇,汗津津的脊背尚未从锦衾上焐干温度,便被剥啄门声惊破残梦。
“契弟!”
我披上外衫推门而出,夜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老地主臃肿的身形在月色里显出诡异的青白,衣摆被夜露浸得发暗,肩背上黏着几片落叶,显然是刚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就是他。”老地主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下颌的肥肉随着咬牙切齿的动作不住颤抖,浑浊的眼白里布满血丝,每个字都像是用锉刀从喉管里硬生生锉出来的。
我趿拉着布鞋跟在他身后,布鞋底磨过回廊的雕花地砖。穿过几道曲折的回廊,月光在飞檐斗拱间碎成银屑,最终落在那株苍劲的刺桐树上。
他忽然摘下宽檐竹笠狠狠掷在地上,笠面在青石板上弹跳两下,他又朝上面啐了一口浓痰,黄浊的痰液顺着竹篾纹路缓缓流淌:“那厮手下养着两百多条恶汉,个个都是饮血的豺狼,明日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压低声音,“明日若是婚礼上出事,你这一大家里里外外百十口人……况且你怎知他没有同伙?他当初既选择了你家,官府必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他喘着粗气,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肥厚的手掌拍在刺桐树干上,震落几片枯叶,“等不得了,一刻也等不得!这仇不报,心里这根刺就要扎穿我的肺管子!”
月光下老地主狰狞的面容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全然看不出平日那个精于算计的商贾模样。
“不如先查查他可有其他仇家?江湖上借刀杀人的法子多得是……”他猛地转身,一把揪着我的衣领,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暴突,“这血仇必须老子亲手来报!要让他看着自己的肠子流出来!”这一刹那,我闻见龙涎香下掩着的腐味——那是断忧散开始侵蚀脏腑的征兆。
“好罢,随你。可你先前承诺过,要把提炼云青铜的法子传给我。”我放弃了说服他的努力。
“待会儿就写给你,明天你一早带着凝彤走,府里人,我能迁散的也会提前打个招呼,”他苍凉一笑,脸上的横肉松弛下来,像突然被抽走了精气神,“明晚以后……一切全都没有意义了。”他硕大的头颅耷拉着,竟显出几分垂死之人的灰败。
“……不行!”
我突然意识到一点:各地矿脉特性千差万别,青鸦胆石与龙鳞方解石的配比须随矿质时时调整。这几十年的火候经验,岂是几张薄纸能道尽的?非得守着冶炼炉手把手教习不可。
我狠狠一跺脚,布鞋踩碎了一片飘落的刺桐叶:“此地无人识得我面目,我的功夫很犀利,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结果了他,牵连不到你头上——新宋还需要你这双巧手。你想活屠了他,哪那么容易?狻猊军一般老卒都是百战精英,他又是指挥使,而且他害了宝珠,必然对你格外警惕!”老地主突然怪诞一笑:“我说呢,他在我这儿从不碰茶水。可我是发了毒誓了的,必须……”
我凑近他耳边:“他死以后,家眷再无人看护。你将来想怎么报仇,都可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觉其中的冷酷。
他喉结在层层肥肉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于微微颔首。
“给他的喜帖已经送过去了?”
接下来的商议在树影婆娑中进行。
令指挥明日来陈府参加婚宴时,我暗中记住他的模样,大后天在从他家宅到兵营的路上发动突袭——那一路皆是闹市,杀完人便可混入人群遁走,远离此地。
我这两天都不会出府,尽量少现身,明日新婚嘉禧也只在圆房之时直接入洞房,那时宾客都散了。
我最大的依仗,是此刻在正常时空里,明日此时我正在青云门习武——当然,这话我没和他说,只道自己与此地素无瓜葛,数年之后事过境迁,谁还记得一个过客的模样?
“我帮你报仇,有两个条件。”我竖起两根手指,月光在指甲盖上划出冷光,“其一,辽兵屠城时尚知不杀车轮高的孩童。他家中若有婴幼儿,……”话未说完,见他眼中凶光又起,我坚持不松口:“你要知道,他应该只是奉命行事!其二,云青铜的生意我会全力相助,你该挣多少是多少,我只要新宋能得到足够的云青铜!”
夜风突然转急,刺桐树的枯枝在月光中张牙舞爪。老地主脸上的横肉抽动几下,终于缓缓点头。这一刻,我仿佛看见命运的车轮在我们之间碾过,留下深深的辙痕。
“我挣钱还有什么意思……”他闭上眼睛,肥硕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没有支撑,声音空落落的:“报了仇,老夫就再无牵挂了。”我一怔,随之气结,“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眼神散漫地看着我,“唔,再帮新宋改进一些云青铜的提炼之术,我答应你了——可是,我说不好,你知道我在吃' 断忧散' ,每次吃了便能见到她,只是量越来越大!”
说罢摆摆手便要回去歇息,他这幅神态,再加上他刚才所说的会带上幼子与宝珠在天上重逢这话,真把我弄傻了。
“你得戒掉断忧散了,你还有未成年幼子,还有这么多妻室,还有一番抱负……”
“宝珠十四岁便爱上我了,五年之后我才娶了她,她是我最心爱的女儿!她在古井中,肯定最后一声叫的是' 爹爹' ……”他像是完全走不出来了。
“秃老鳖,她最后一句必是让你照顾好你们的孩子狗毜!”我再也忍耐不住,向他怒喝道。
“我会带上他,我们一家三口在天上重逢。”
“你……你太自私了!”我一时绝望,束手无策,大声说道:“你若真那么做,你的宝珠在天上,必然不会见你!”
夜风吹得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在我们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这老货最后只得说:“他还有哥哥,还有其他的姨娘……”
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你家三少爷?你自己儿子什么秉性你不了解?!”他耷拉着眼皮,不再理我。
“……你不是说凝彤长得很像宝珠吗?”
他微微抬了抬眼睛,又是一幅死人相。
“老淫棍!还是色心动了!”我强忍着心头绞痛和别样的自虐快感,从牙缝里挤出猥琐的笑,“明日,你摘了她元红之后,想怎地都行。闹洞房我选的可是' 卷喜舌' ,十娘还说,你最爱看女子穿开档包臀情丝长袜,会直接从那缕空处捅进去,一边肏弄,一边按着我脑袋,看你在凝彤的宝穴内进进出出,喝你们俩的爱液——你可是最享受夺人所爱的快感!”
他嘴巴蠕动了半响,终于启齿:“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我便戒掉。”“你说!”
“你不是自称相信格物之说吗?能不能……让凝彤穿上,”他突然别过脸去,后颈的肥肉叠出三道褶子,“穿上宝珠当年嫁我的喜服?”我耳中嗡然作响:大婚之夜竟要穿殁者之服,这老怪物!
“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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